跟着前面的马车走了一路,总算到了下一个城池,沈清帆坐在马背上,看着那城墙之上写着的“相州”二字,偏头看了上官透一眼。
轻笑着道上一句,“看来,老天爷都不想让你躲过这相州啊,”说着,见上官透唇角虽然上勾着,却看不出一丝笑意,眼中还带着几分不情愿。
沈清帆便又驱着马,凑近了几分,小声说着,“等和姐姐叙完旧,我们就跑路,怎么样?”
一边说着话,一边目光朝四周看了一眼,那活脱脱的在密谋的模样,叫上官透都有些无奈了,不过沈清帆的提议他还是很心动的,便是不咸不淡的嗯了一声。
上官透拉着马缰,让身下的马朝着马车靠近了过去,他这才靠过去,那马车上的帘子就打了开来。这边沈清帆就着马匹慢悠悠的走动,目光放在上官透身上。
见他侧目和马车中的人说了些什么,好像开心了不少,走入城内,一行人便下了马,牵着马绳朝着前面走着,上官透许是和自家姐姐说完了话。
站在原地等着沈清帆,等沈清帆走近了,这才迈开步子。两人并肩行走,沈清帆看向四周,这些人看上去面色有些苍白,行走匆忙,也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了。
一直关注着沈清帆的上官透,见他面露疑色,便是开口说着,“近来相州暴雨连连,使得好些百姓流离失所,也就是今日晴了一会儿,说不得晚间又要下暴雨了。”
听着上官透的话,沈清帆看眼地面,的确积着水,便扭头看向上官透,问着,“鲁王去棉城做什么?”
“寻神医,”上官透说这话时,看沈清帆的目光带上了几分好笑,又接着道,“也不知道谁把棉城有人能医治疫病的消息传了出去,然后你就成了神医。再加上相州连连暴雨,房屋坍塌也死了不少人,就怕出现个什么意外,不就去找你了吗?”
“哈?”神医?沈清帆迷茫了一瞬,这才看向上官透,“还有这种事?那你告诉姐姐,我就是能医治疫病的‘神医’了吗?”
“你猜?”上官透别过脸,没有回答,空着的手将腰间别着的扇子取下,展开轻轻扇动了几下,余光觑向沈清帆。
看上官透这一系列的动作,沈清帆忍不住笑出了身来,步子向上官透的方向挪动了几步,二人便只隔着一拳的距离,只听沈清帆拖长了音调的回着。
“我猜啊,依我们这位昭君公子的性格,风光霁月得很,怎么会出卖知己好友呢?定然是搪塞了过去,或者,避而不答。昭君公子,你说,我猜的可对?”
上官透微微侧目,就看到沈清帆那诱人的红唇,当下别过脸,轻咳了一声,抓着扇子的手也紧了紧,掩饰似的快速扇动了几下。
“咳,清帆聪慧,”说着,上官透顿了顿,脑子也活泛了起来,转而扭头看向沈清帆,“那是我姐姐,你该唤一声‘鲁王妃’才对。”
“啊?你我二人不是知己好友吗?既然是知己好友,那你的姐姐不就是我的姐姐,我的兄弟就是你的兄弟吗?分那么清楚干什么?”
沈清帆强词夺理的说着,一边认真看着上官透的反应,上次也不知道初一和霍朝两个送他回来后说了些什么,上官透看上去有些害羞的样子。
自从上次一醉恩怨消后,沈清帆又去找过两人一次,之后两人便离开了棉城,去寻沈清帆落在这个世界的东西去了,于是沈清帆也就没带着上官透见他们。
现在突然提起来,就想看看上官透是什么反应,这么想着,沈清帆看他的表情愈发认真,就看到上官透眼中带着几分被忽悠的认可,还有几分懊恼。
“好了,姐姐在前面等着呢,我们早些叙旧,也好早些跑路,不是?”不等上官透想明白,沈清帆就催促了起来,这下,上官透当真转移了注意力。
两人手中的马匹被小厮牵走,走入那看上去挺大气的鲁王府中。上官筝和上官透两人并肩而行,沈清帆则坠在两人身后,垂眸走着路,也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因着是两姐弟叙旧,沈清帆也就待了一会儿,就提出要去外边转悠转悠,还把无命带走了。这厢,沈清帆和无命在相州的街上走动着,实在觉得无趣,便支起了一个简易的摊子。
负责免费为百姓看病,至于拿药嘛,就不再沈清帆的业务范围之内了,他这边坐了许久,才有一两个人来试水。
那厢,说着家长里短的上官两姐弟话锋一转,上官筝催起了婚来,她拍拍自家弟弟的手,问着,“小透,你年岁也不小了,该成家了。”
“姐姐,我不想说这些,”上官透无奈的垂眸,这些话听也听腻了,要他说,一个人逍逍遥遥,自由自在的多好,干嘛非得成家?
再说了,他现在明白自己的取向与旁人不同,怎么可能随便就成家娶妻?那样岂不是平白害了人家女儿家?况且,除了那人,他也不想要。
一想到沈清帆,上官透的眉眼都柔和了几分,虽然只有一瞬,却叫敏锐的上官筝发觉了,便是柔声问着,“小透,是有喜欢的人了?”
“姐姐,你就别为我操心了,你啊,就和鲁王殿下好好过日子,我的事情,您少操心,免得我日后的侄儿侄女儿生下来不好看。”
上官透听着上官筝的问话,心下咯噔一声,连忙转移话题,就见上官筝脸上神色微怔,旋即又气又好笑的打了上官透一下,说着。
“说些什么呢?你啊,是越长大就越发不像话了。长姐如母,你这性子,也不知道哪家的姑娘受得了。”
上官透知道这一茬过了,垂下头,在上官筝看不到的地方轻轻撇了撇嘴,暗暗想着:姑娘家受不了,自然有人受得了。
“唉,也不知道鲁王殿下此去是否安然,既然是神医,这性子定然是有些傲的,就怕殿下脾气上来了,压不住。”
说闹一番,上官筝看着外边,忍不住担心了起来,她和鲁王殿下做了将近十年的夫妻,此次相州损耗过多,这暴雨也是连绵不绝,百姓流离失所,实在是费心费神。
殿下本就身子弱,如此舟车劳顿,四处奔波,实在是叫人放心不下来。
听着自己姐姐又开始担心那个鲁王,上官透心情差了几分,却还是浅笑着拍拍自家姐姐的手,安慰着,“姐姐安心,殿下吉人自有天相,再说,棉城离此不远,最多明日就会回了。”
“但愿,”上官筝看了看天色,温婉的笑了笑,柔声说了这么两个字,便又和上官透聊了聊两人的父亲国师大人,这才放上官透离开。
上官透一离开自家姐姐,就出府找沈清帆去了,他也不用细找,就在一处宽敞的地方,看到沈清帆端坐在一个简陋的长凳子上。
面前支着一张桌子,上面铺着一层布,另一边竖着一张纸,上书——免费义诊。看那排着不算长但也算不得短的队伍,还有在一旁磨墨的无命,上官透轻笑一声。
加快了步子走到沈清帆面前,沈清帆才开下方子递给一个人,这抬眼,就看到上官透笑眯眯的眼尾上翘,唇微勾,手中的扇子更是轻轻晃动着。
这么副满脸笑意的看着自己的模样,叫沈清帆觉得这简直就是在勾引人,叫人的目光止不住的放在他身上。
沈清帆提笔的手微顿,也朝着上官透笑了笑,说着,“来得正好,帮我写药方。”
说着,沈清帆是半点不客气的抓了上官透这个“壮丁”,让他坐在自己身侧,夺过上官透手中的扇子,顺势将笔放到他手中,便是无命都摊开了纸张递了过来。
这一系列的动作,没有半分的停顿,等上官透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姿态端正的坐在那里了,看眼那排着队的人群,上官透也不好推辞。
只是恶狠狠的瞪了无命一眼,他上官透才是无命的主子,这才多久,就叛变了?!这么一瞪,叫无命心虚的移开眼,任劳任怨的磨墨铺纸。
至于身边的沈清帆,上官透侧目想要瞪他,就见沈清帆笑眯眯的看着自己,那双眼叫上官透心里的愤怒消散,再加上两人坐得实在是太近了,竟然没有发作。
毕竟这桌子都是随便拿的木板搭建的,一个人坐还算宽敞,可两个人的话就有些拥挤了,两个人几乎是挨在一起,这凳子更是不长,只能叫两人贴着坐。
本就天气回暖,两人穿的不多,贴在一起的腿,能叫彼此感受到对方身上的温度,上官透耳尖一红,悄悄看了沈清帆一眼,见他没有什么反应,便移开眼。
认真听沈清帆的诊断,写了起来。于是接下来,无命负责些杂事,一边招呼着这些人要排队,一边任劳任怨的磨墨。
沈清帆则搭手在桌上,仔细为每一个人看诊,一边看诊,一边说症状及需要食用的药物。上官透则听着沈清帆的描述,奋笔疾书。
这效率比之刚才快了不少,没多久,排队的人群就看诊得差不多了,沈清帆看眼上官透,这人也写了不少字了,眼看着天色也不早了,就看了一眼无命。
无命心领神会,告诉大家明天再来看诊,今天就到此为止了,无命在那边遣散人群,这边,沈清帆看到上官透放下笔,揉按着手腕。
便伸手拉过上官透的手,放在自己膝上,另一只手轻柔的揉按着,一边道,“现成的医者在这里,你都不知道使唤使唤?”
一边眸光温和的看着上官透,又垂下眼,认真的帮他揉按着手腕。他本来是心血来潮义诊的,没想到,这一弄,就弄到现在。
如果不是上官透帮忙的话,他今天可就只能抱着手哭泣了。想着,沈清帆的动作又轻柔了几分,上官透只感觉手腕上传来的力道像是羽毛挠痒痒一般轻柔。
却又恰恰能叫他手腕上的酸软缓和不少,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因为沈清帆会医术的缘故,没消多久,他的手腕就感觉没什么大碍了。
上官透想张嘴说没事儿了,却又有些贪恋这温柔,只好看着沈清帆光洁的额头,悄悄勾起了唇角。突然,沈清帆停下了动作,说着,“另一只手给我。”
没有任何迟疑的,上官透把另一只手递给了沈清帆,之前的那只手也没有收回去,而是搭在沈清帆膝上,掌下是沈清帆的衣衫,有些粗糙。
“辛苦上官一品了,帮我一场,你有什么要求,尽管提,我会尽力满足的,”沈清帆一边帮他按摩,一边说着。
就见上官透双眼一亮,盯着沈清帆看,张了张嘴,说着,“那我要......”
还没说完,就听到一阵马蹄声传来,这声响不算小,两人的目光都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沈清帆虽说看着那边,手上的动作却没有停滞半分。
只见一队兵马骑着马入了城,为首的,是一辆马车,那马车看上去和上官筝早些时候坐的马车相差无几,其马车右上角,有着一个“鲁”字的木牌。
“那个就是鲁王?”沈清帆问着,上官透看着那辆马车的目光有些复杂,点了点头,轻轻“嗯”了一声。
几乎是和早上见上官筝一模一样的场景,那个马车停在二人面前,倒没有打开帘子,而是打开了马车,里面的人走了出来。
沈清帆这才看到这鲁王手上拿着柄扇子,就是把文人舞文弄墨的普通小扇,他的唇像是天生就微微上钩着,让人觉得此人有些笑面虎的潜质。
他一打眼就看到上官透,亲切的道,“小透来相州了,去看过你姐姐了吗?”
“回殿下,看过了,”上官透显然不怎么想和这鲁王说话,但因着姐姐的原因,又不得不答话,他如今两只手都在沈清帆怀中,坐姿看上去也就有些奇怪。
鲁王好似也不在意上官透的不规矩,站在马车上朝下看了看,好巧不巧的就看到上官透的手被沈清帆握在掌心,轻轻揉按着。
这么一下,叫他眯了眯眼,又看两人的模样,若不是因为是同一根凳子,两人就应当是面对面坐着了,而且,上官透没有半分排斥,两人看着甚是亲密。
“小透,这位......是谁啊?”鲁王展开手中的小扇,放到身前,没有扇动,却偏偏多了几分儒雅之气。
“一个朋友而已,鲁王殿下何必多问?”上官透回着,朝沈清帆使了个眼色,便收回了手,两人站起身来。
沈清帆朝着鲁王双手抱拳,“鲁王殿下。”
“嗯,”鲁王点了点头,目光在两人身上游转,最终收回了眼,说着,“小透,天色不早了,不如就在王府歇上一晚?”
“不用了,我们有歇脚的地方,”几乎没有思考半分,上官透的话就脱口而出。鲁王也没做过多的纠结,点了点头,回着。
“也罢,我这舟车劳顿也不好招待,明日再说,”说完,便打道回府,不一会儿便不见了踪影。
等他们走远了,上官透明显松了口气,看来,是真的不喜欢这个鲁王。首次见鲁王的沈清帆,也对这个鲁王喜欢不起来。
这人看着,城府极深,给人的感觉像是暗处`腥`湿的毒蛇一般,让人不寒而栗,偏偏这人面上看着又极为温柔。
“今天也走不了了,就先找个客栈歇脚吧,”沈清帆也没多说什么,只是提议着。上官透一听,当然是点头同意了。
于是三个人去找客栈,本来几人就没打算在相州住下的,只是计划赶不上变化,只好找客栈。不过,或许是天色已晚,接连走了好几个客栈,都是无空房的状态。
叫几人有些无奈,又走了一路,总算找到一处客栈,但这客栈只剩一间上房,他们有三个人,这还真有些难办。
商议了一番,最后无命自请去住了柴房,沈清帆和上官透住一间屋子,上房要宽敞许多,就是搭个地铺也是可以的。
于是沈清帆向小二要了几床棉被,自顾自的在床下铺了起来,上官透看着沈清帆利落的动作,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帮忙,只是站在原地。
双手握着扇子,指甲轻轻扣弄着扇柄,等沈清帆铺好床,转头就看到上官透无措的模样,当下笑了起来,朝着上官透道。
“傻站在那里做什么?不饿吗?”也不打算等上官透回答,沈清帆直接拉过上官透的手臂,朝着外面走去,“叫小二做些吃食,咱们昭君公子可是累了,需要好生养养~”
“清帆,你不要说这些让人误会的话,”好半晌,才听上官透说出这么一句话,沈清帆扭头看去,就见上官透耳郭红透了,止不住笑了笑,又立马收敛起来。
认真的点头道,“嗯,有道理。那么,昭君公子今日帮了沈某的忙,实在是叫沈某感激不尽,特此,佳肴为谢。”
“噗——!”这么正经的话,叫上官透忍不住笑了出来,他看了看沈清帆,眉眼弯弯,笑起来很是好看,唇也上钩着,叫人忍不住跟着笑了起来。
“清帆,我之前怎么没发现,原来你还挺有逗人笑的本事的?”上官透笑过了,这才出声,泛着泪光的双眼认真的看着沈清帆,像是要看出个什么似的。
而沈清帆,抓着上官透胳膊的手顺势向下滑,划过手腕,最终抓住上官透的手,然后似玩笑一般的开口道,“只逗你笑。”
说完,也不等上官透回过神,就松开手,把小二唤来,点上菜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