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把需要的药材清理出来后,两人也闲了下来,将这几日住下的小院儿退掉,接下来的时日怕是只能住在医馆上了。
拿上自己少许的东西,两人又去大些的医馆走了一遭,买了些必需的药材,这才回到医馆,彼时医馆周围萧条了不少,就是隔壁的茶馆都闭门不做生意了。
不止如此,与医馆同一条的街道上没有任何人走动,便是出门,也是将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匆匆来匆匆去的。
可想而知,这疫病于当下的人而言是一种多么可怕的病症,毕竟谁也不知道下一秒这疫病是不是就会夺走自己的生命。
况且,疫病一来,还得折磨人一番,才叫人痛苦而死,这东西,谁都不想沾染上。
“上官一品,你好歹也是个谷主,怎么一点药理都不懂?”沈清帆熬制着药,嗅着空气中散发的苦意,只觉喉中唾液都止不住的酸了起来。
便是转移注意力的看向那边动作笨拙的上官透帮他切制药材,看上去颇有些小儿牙牙学语的感觉,叫沈清帆不由得翘起唇角,看着上官透的目光都带上了柔情。
正努力和药材较劲儿的上官透被沈清帆这么一说,当下一个白眼看来,未说半句话,偏偏就叫人觉得他说了句,“帮你就不错了,还挑剔个什么?”
意识到这一点,沈清帆忍不住笑出声来,看了眼锅炉中翻腾的药水,盖上盖子,朝着上官透走去,顺便拿过一把刀,坐在上官透身侧,抬手切制了起来。
一边不甘寂寞的道,“来,我教你。”
此话一出,上官透停下动作,当真看向沈清帆,却没有看向他手上的动作,反而看着沈清帆的脸,这几日都是沈清帆在熬制药物,他基本上都在外边采购东西。
也是昨日无命来了此地,这采购东西的担子就放到了无命的身上,而他,就被沈清帆这个“奴隶主”抓着来帮他切制药物。
他上官透锦衣玉食惯了,若说打架喝花酒,那他定然是一顶一的好,可这切制药材,实在不是他擅长的东西,这整整一早上,也没切制多少。
平日里就是练武练上个几个时辰他也不会觉得怎样,可现在却觉得手酸得不行,还要被这人调侃一番,实在是,不识好人心!
想着,上官透看着沈清帆那张脸的目光向下移了移,沈清帆身上的衣物是浅灰色的,很是朴素,袖口紧束,一头青丝也归归整整的束于头顶,看上去干净利落。
即便只是一件普通的衣物,可在这人身上却显得矜贵了起来,都说这人靠衣装,要他说,在沈清帆身上,便是一条麻袋,都能穿出其别样风景。
“看手,”切制了一会儿,沈清帆侧头就看到上官透看着自己的衣服发呆,语气都有些无奈了。
“清帆,你就放过我吧,我这手都酸得慌,再切下去,怕是连扇子都拿不起了,”上官透当真看向沈清帆的手,也就一瞬,就抬眼对上沈清帆的眼。
这隐隐带着撒娇的话,叫沈清帆眉头轻挑,又看眼这切制好的药材,点了点头,大发慈悲的道,“这些也够用了,就不用继续了。”
说完,就站起身去看了一眼锅炉中的药水,见药水浓稠了几分,把火撤去,唤来一个人,将这些药水盛去给躺着的那些个人喝下。
这人来时对着沈清帆的态度是极其地尊重,毕竟这才几日,那些得了疫病的人就好转了不少,症状轻些的甚至已经痊愈了。
而其他人,也喝了沈清帆熬制的预防汤药,每日早间就被要求绕着医馆跑圈,现在一个个身体不说好,但也绝对算不得差了。
“昨日看了一下,今日这一剂下去,应当就好了,”等那人离开,沈清帆朝着上官透说上这么一句话,闻此,上官透揉着自己手腕的动作一顿,偏头看来。
随后回着,“接下来清帆想去哪里?”
两人步子契合的朝着外边走,沈清帆的目光突然放到上官透的腰后,那里别着一把长萧,是沈清帆的。
自来医馆后,沈清帆的长萧就放在了上官透这里,上官透也没将这长萧放到别处,而是将其别在腰后,他的扇子则别在腰侧,就这两样,反倒衬得他的腰肢愈发纤细。
“与棉城相邻的,是何处?”沈清帆朝着上官透伸伸手,上官透便也了然的抽出腰后别着的长萧,递给沈清帆,一边应着。
“是相州,等此间事了,便去相州吗?”
沈清帆接过长萧,看着上官透脸上一闪而逝的复杂,当下有些疑惑,手指轻轻摩擦着萧身与上官透接触的地方,那里还残留着眼前人的余温。
“你好像,不想去相州?”
“......”上官透敛眸,没有回答,倒是沈清帆继续说着,“既然不想去,就不要勉强自己。再说,我在你心中,就这般不近人情?”
说话时,沈清帆朝着上官透凑近了几分,又慢慢拉开距离,“既然这相州不去了,那就换个地方。你比我熟悉这些地方,就由你定吧,上官一品?”
也不等上官透回答,沈清帆执起萧来,放在唇边,便听一道清丽的萧声响起,伴着渐渐回暖的风,时而高呼时而低泣,盘旋在这医馆之中。
带着股重获新生的怅然,和那说不清道不明的绵长眷念。
“好,”听着萧声,上官透唇边挂着笑,轻轻道上一句好,也不管沈清帆到底听没听到,毕竟,沈清帆不管听没听到,都认定了上官透会应答,事实也的确如此。
又在医馆待了一日,两人才包袱款款的离开了。在医治疫病的时候沈清帆也没有藏私,这整个医馆的医者和学徒都学得差不多了。
即便没有学会,沈清帆也留下了药方,这后续他也不需要担心了,也就这么和上官透跨上了去另一个城池的路途,无命则跟在两人身后,不言不语。
一直到两座城池中间的一处简陋的铺子,三人下马休整,这城池之间总会有一两个铺子,买些茶酒吃食,虽然人烟稀少了些,却也是个好地方。
而这些地方,往往都是江湖人士歇脚之处,如今坐在旁的桌子前的几人便是江湖人士,几人喝着酒,闲聊着什么。
沈清帆三人将他们的话全数听在耳中,原是这英雄大会之后,有人觊觎莲神九式,几经周转,那莲神九式便不见了踪影。
说是这重雪芝正四处搜查莲神九式的下落,便是其他江湖中人也各自用着自己的手段搜寻着,就等着什么时候能捡漏呢。
又说前些时日,一处村落突然爆发疫病,这疫病来势汹汹,活着的人不过一掌之数,如今那些人都被圈在一处,就怕将这疫病传了出去。
这关于重火宫和秘笈莲神九式的事情,无命早就说过了,毕竟上官透将无命派去保护重雪芝了,至于为什么无命会回来。
不过是因为那个拜托上官透保护重雪芝的前辈出山了,如今也不知道是以何身份跟在重雪芝身边,时时刻刻保护着他。
至于后边的话,关于疫病,沈清帆早看出这是有人故意而为,这疫病也不难治,如今这医治之法沈清帆已经交出去了,想来也不会出什么大事,便也就没再继续听下去。
喝了一口这堪称简陋的茶水,就见远处滚滚而来一辆装潢华贵的马车,沈清帆抬眼看去,就看到那马车撩起一边帘子,里面坐着一个女子。
那女子的目光从沈清帆身上划过,落到一旁的上官透身上,这才叫沈清帆转眼看去,就见上官透展开扇子,试图将整张脸掩于扇下。
“认识此人?”沈清帆问着,还不等上官透回话,就见马车停在二人面前,那马车中坐着的女子温和的看着上官透,开口唤着。
“小透,躲着干嘛?”
这话一出,沈清帆看到上官透有些无奈的收起扇来,眸光还觑了一眼马车内部,像是没看到什么一般,放松的长出了一口气,朝着马车中的女子道。
“姐姐,你怎么来这里了?”
女子没有答话,只是看了一眼这周围的环境和人,朝着上官透说上一句,“等会儿再说,随我回去。”
听着这话,上官透的表情明显添上了几分不乐意,看自家弟弟这副模样,女子只好说着,“鲁王殿下去棉城了,不在这里。”
说完,上官透也就没有不乐意了,只是看眼身侧的沈清帆,出声道,“这是家姐,”又转向自家姐姐,介绍着沈清帆,“姐姐,这位是我的...好友,沈清帆。”
“嗯,”上官筝矜持的弯弯唇角,朝着沈清帆点了点头,又看了眼上官透,才将帘子放下,于是沈清帆和上官透骑着马跟在马车后,一路朝着另一个方向走去。
“上官一品,我看你,好像不怎么喜欢那个鲁王啊,为什么?”骑在马上的沈清帆,驱着马向着上官透靠近,一边八卦的问着。
上官透看了眼沈清帆,见沈清帆眼底浓厚的兴致,撇了撇嘴,回着,“那位鲁王殿下,是我姐姐的夫君,他是当今圣上的二皇子,相州就是这位殿下的封地。”
这话,倒是让沈清帆明白上官透为什么会不想去相州了,原来是小舅子和姐夫不和啊,倒是没想到,上官透这人还会吃姐夫的醋,奇了怪了。
“你不会是因为姐姐被抢了,才对这鲁王心生不快吧?”想着,沈清帆也问了出来,就想看看上官透的表情会怎么样。
没想上官透唇角挂着笑意,眸光却有些微冷的回着,“当初提亲的人中,王公贵族不知凡几,姐姐偏偏选中了这位不得圣上欢喜,又身体娇弱的二皇子。深宫内斗,皇室恩怨颇多,我不想让姐姐陷入这囫囵之中,唯愿姐姐一生平安幸福。”
说这话时,上官透不经意抬眼,就对上沈清帆带着疼惜的目光,这目光叫上官透微怔,他方才的话只说了自家姐姐才是,沈清帆这目光,又是怎么回事?
他对上沈清帆的眼,看着他那原本不掺杂万物的眼中,好似有了自己的身影,一时间胸口处心跳快了起来。
“我也不想让你陷入囫囵,望你逍逍遥遥的过一辈子,平安顺遂,”沈清帆看着上官透,一字一句的说着。
这话有些突兀,却偏偏入了上官透的心,在他心上徘徊着,经久不歇。良久,上官透移开眼,慌乱的看了眼四周,声音不自然地答着。
“我上官透既不受朝廷使唤,亦不受江湖支配,逍遥快活得很,哪会陷入囫囵之中?清帆,你可别小看我。”
“这样最好,”沈清帆也没笑他,只是认真的答着,这认真的模样,叫上官透都不知道该回些什么,只是拉着马缰,沉默的前行。
沈清帆见他不说话,也老实的闭上嘴,只是驱马与上官透保持着平行,仅需一个侧目就能看到对方,这距离也隔得不远。
倒是跟在身后的无命,看着两人的背影,挤了挤眉,他这才离开自家公子多久,这好好的白菜,就像是被那啥拱了一般,叫他觉得心里五味杂陈的。
但是,无命不得不说上一句,两人连背影都格外的般配,而且,他发现公子的笑容愈发真心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