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雪芝

对面的上官透看着沈清帆说上一句,又喝上一杯,当真全是在敬他,却是自己一人喝了三杯酒,除去那第一句话,剩下的两句话,怎么听都带着调侃的意味。

至于那所谓的罚三杯酒,现下看来,那哪里是在罚酒,明明就是对饮。想着,上官透笑得愈发灿烂了,他推开沈清帆继续倒酒的手,说着。

“我来~”一边伸手拿过那酒坛子,将自己的酒杯与沈清帆的酒杯斟满,这才放下酒坛,举起杯子,朝着沈清帆晃了晃。

见此,沈清帆也拿起酒杯,向上官透的方向递去,二者酒杯相撞,发出一声脆响,只听上官透说着,“敬知己!”

沈清帆亦应着,“敬知己。”

言罢,二人相视一笑,仰头将杯中酒水饮尽,二人这厢推杯至盏,那厢听闻上官透来此的另一个友人总算来了。

见两人喝得火热,开了口,“好你个一品透,平日里不来我这儿就罢了,这来了,都不告诉我一声。”

这一句话好似娇嗔,却带着股洒脱的意味,叫举起酒杯的沈清帆举目望来,就见来人是个女子,身材纤弱,额上描着花钿,柳眉水眸,倒是个美人儿。

不过听她喊上官透唤作一品透,这又是什么称呼?心下疑惑,沈清帆抬眼看了上官透一眼,问道,“一品透?为何这般称呼?”

此话一出,叫那女子转动着眸子看来,又看眼上官透,“这又是哪家的公子哥?生得这般眉清目秀,就是看着不似来仙山英州寻欢作乐。”

这般,上官透才总算开了口,“袖娘,这是沈清帆,我的知己好友。”又朝着沈清帆道,“这就是另一个友人了,唤作裘红袖,你唤她袖娘就好。”

“袖娘,”沈清帆点头,打了声招呼。

那裘红袖也不拘泥,眸光在沈清帆身上游转,便是灿然一笑,“沈清帆,这可是个好名字,既是一品透的知己好友,那今日,我裘红袖就得好好招待招待,免得堕了这一品透的名头~”

“劳烦,”别人的一番好意,沈清帆也就没有推辞,只是又问道,“方才听袖娘唤他一品透,这称呼,有何来由啊?”

话落,就见袖娘和上官透对视一眼,旋即眼带揶揄的回着,“这位公子有所不知,这世人皆叹上官透行事风流,固有一个绰号,唤作一品催花透,也是戏称。”

“一品催花透?”沈清帆听着这又俗又形象的绰号,一时间不知道该笑还是该怜悯上官透,毕竟,这上官透花名在外,实则却是片叶不沾身的作风,实在是不符合这绰号。

“嗯,”袖娘点头,看够了沈清帆的神色,又转向上官透,就见上官透虽然脸上挂着笑意,这眼底却有些恼,便是酒都不喝了,就这么别过脸,看另一边的歌舞去了。

袖娘又看了看这桌上的酒水,唤着,“一品透,既然来了我这儿,可就得吃好喝好。不过你来此不告知于我,今日便罚你一杯酒。”

“一杯?”上官透别过头,看眼裘红袖,眼底带着几分不相信,果不其然就听她继续说着,“今日这位小哥也是第一次来,我便敬你一杯,算是认识了。”

“好,”沈清帆自然是应下了,如此,三人一人一杯酒,酒水下肚,裘红袖算是开心了,“好了,你们继续喝,今日我便下厨,好好招待你们一番。”

说着,和二人告别,当真是下厨去了,裘红袖一走,这地方又只剩两人,上官透斟上酒水,抬眼看了看沈清帆,就听沈清帆道。

“上官一品,你这名声,倒是声名远外啊~”

这戏谑的言语,叫上官透愈发无奈了起来,谁能想到,他这风流浪子的行事,倒叫人揶揄了起来。

且这,他还真反驳不得,只得轻咳一声,“清帆就别打趣我了,都是虚名,当不得真。”

话出,就见沈清帆一直盯着他看,那般专注的目光,叫向来风流的上官透有些不自在,放在桌上的手都轻轻攥了起来。

好半晌,沈清帆才移开眼,拿起身前的酒杯,又是一杯酒水下肚,这才开口,“你很有趣。”

说罢,便移开眼,看着那高台之上,正表演着歌舞的舞姬,他这话意味不明,叫上官透眉眼锋利了几分,望着沈清帆的后脑勺,又立马移开。

眉头微蹙,他看眼杯中酒水,又看眼对面沈清帆桌前放着的长萧,随即轻笑一声,摇了摇头,蹙着的眉也松了开来,抬起头来,与沈清帆一同看那歌舞。

两人看了一会儿,沈清帆先回过头来,给自己斟上酒水。他这一转身,上官透便收回了看向台上的目光,转而看向沈清帆身前的酒杯。

“清帆觉得那歌舞如何?”上官透开口,脑袋还向着台上扬了扬。

听此,沈清帆瞟了一眼台上,又垂眼看着酒杯,说着,“尚可,不算堕了这仙山英州的名号。”

“哦?这般还是尚可?看来,清帆见过不少,”上官透下意识的展开折扇,轻轻晃了几下,眸光却是盯着沈清帆的神色。

倒是沈清帆,微微抬眼,唇角缓缓勾起,应着,“比不得阅人无数的上官一品。”

“......”上官透觉得今日就不宜出门,瞧瞧沈清帆这时不时就要调侃一句的架势,他还真招架不住,便只得敬上沈清帆一杯酒,以此掩饰此时的尴尬。

索性这尴尬也就一瞬,那裘红袖便带着菜肴来了此处,只看那盘中菜,其色润泽,其香扑鼻,看着就叫人食指大开。

等入口时,便是沈清帆都不得不叹上一句好,这味道的确算是一绝了,难怪上官透会说自己的烤兔肉好吃,还打包票的说美味。

原是吃过这等菜肴,才有底气说那么一番话。说来,这还是沈清帆在此方世界吃得最好吃的菜肴了,难免就要吃得多些。

上官透则看着沈清帆的动作,见他吃得虽快,姿态却很是优雅,不似常年在山间活动的世外高人,反倒像是高官子弟,一举一动都带着其神韵。

酒足饭饱,那夜色愈发幽深,这仙山英州却是愈发热闹,灯火通明间,沈清帆有些乏了,便准备与上官透说上一句,只是还不待他言语,就听前方传来一阵喧闹声。

听此,沈清帆有些无奈,本想着都现在了,还没遇到个闹事者,倒是好运,没想,这正准备走,却是遇到了。

想想也是,这英雄大会在前,江湖人士不知凡几,夜间寻欢作乐的自然也不在少数,江湖人多了,这是非也就多了。

寻常若是普通人闹事,自然有朝廷相护,可这若是江湖人,就难办了些。都说这江湖事江湖了,可这朝廷和江湖又岂是那般容易分清的?

这毕竟是裘红袖的地方,有人闹事,身为友人,以及友人的友人,沈清帆自然是要前去相帮的,上官透自然也是要去的。

于是一人拿扇,一人执萧,朝着喧嚣声传来的地方走去,就见其中一个包间门口,一个生得满面油光的男子,手上的佩剑向前伸着,口上嚷嚷着。

“都说这上有天堂下有苏杭,苏州红袖美人难求,今日就让爷爷我看看,这红袖美人儿,快!叫红袖美人儿出来招待招待!”

而他面前站着一个女子,那女子正好沈清帆和上官透都认识,哦,也不能说是认识,应当算是一面之缘。

那女子眉眼一竖,拔出剑来就要和那人斗上一斗,那本就有些醉意熏熏的男子也半点不虚,倒是剑也不拔,就着剑鞘就朝着女子劈去。

这么一较量,倒叫一旁隔得近的人向远处挪了挪,以免城门失火殃及池鱼,也就沈清帆和上官透继续朝着这边走来。

便是裘红袖也闻声而来,等看到那打在一起的两人,有些焦急,她虽是这仙山英州的主人,在朝廷上也是有所靠背的。

可对于这些蛮不讲理的江湖人士,她还真有些束手无策,倒是在她身边的狼牙,准备动手,却见一柄折扇穿过人群,向着那男子去。

一个照面,就将那男子打翻在地,那折扇又循着轨迹回到上官透手中,这一手,叫裘红袖和狼牙一喜,齐齐看向上官透。

便是那女子也看了过来,就见上官透和沈清帆二人一同走来,一个白衣若雪,一个蓝衣似水,二者脸上皆挂着笑。

只是前者那笑带着股风流劲儿,后者的笑却是皎皎若明月,让人无端生出一种需得仰望的姿态。

“哪个门派的?不知道这仙山英州是我上官透罩着的吗?”上官透步调缓缓的朝着那匍匐在地的人说着,居高临下的望着他,言语间染着笑意,却是极冷。

至于沈清帆,走到这儿后,就站在一旁,看上官透处理了,毕竟,看上去他也没有出手的余地了。

又见那努力爬起身的男子,好似酒醒了不少,一听上官透的名号,当下鬓角处的汗水顺着面颊往下淌,脸色也苍白了起来。

都不用上官透再多说什么,就自行翻爬起来,连声道歉,还拿出不少银钱,说是赔罪,又是一通说,拉着同伴就是落荒而逃。

全程没有一点让上官透处理的作为,这作态,倒是叫一旁围观的沈清帆看出了上官透对于江湖的影响,威名远扬,看样子故作浪子,武艺却是高强到人人皆知的地步。

就是不知道,这等作为,是为了什么。

这么一个小小的插曲,就此略过,那女子却是被裘红袖留了下来,说是感谢她相助,即便这助力并不如何,但好歹是人一片好心,也不好就此忽略。

于是几人到了一处更为宽敞的包间中,沈清帆全程就作为一个旁观者看着,就听裘红袖道,“多谢姑娘拔刀相助,今日姑娘的酒钱便不收了,这好酒好菜,还是得吃,我请!”

“不用,我也就是顺便而已,况且,江湖中人,便是要平这世间不公,拔刀相助也是常理,不必多谢,”那女子笑了笑,腼腆的回着。

这般行事,倒是叫裘红袖心情大好,“今日这遭,倒是遇到个好姑娘,姑娘叫我袖娘就好,对了,敢问姑娘名讳?”

“重雪芝,”女子应着,眸光扫过那边站在一处的沈清帆和上官透,这二人的声音叫她想起了那日救她之人的声音,便是问着。

“那个,几日前,两位公子可去过郊外?”重雪芝这问话一出,几人的目光都转向沈清帆和上官透,只见沈清帆转眼看向上官透。

被几人看着,上官透有些无奈,又见沈清帆那饶有兴致的笑意,别过眼,当做没看见,只是道,“未曾,我这几日都和清帆待在一处,又怎么会去郊外那等荒凉之地?”

这谎话是张口就来,沈清帆见他面不改色,又有些疑惑了起来,之前救了人半夜就离开不说,现下这还救人不图回报,便是连救了人都不承认,这实在是奇怪啊。

“不好意思,是我认错了,不过今日,也还要多谢这位上官公子相助,不然,我也会吃些苦头,”重雪芝对于认错人有一瞬间的懊恼,对于今日这所为,也是感谢了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