仰头喝下茶水的间隙,沈清帆的余光观测着上官透,就见他嘴角有着轻微的抽搐,随即低了低头,眉眼微敛,叫沈清帆看不到他的神色。
等沈清帆将空杯子放下,俯身轻轻触碰了一下那琴弦,“咚——!”一道沉闷的声响,叫沈清帆收回手,目光却依旧落在上官透身上。
就见上官透抬起头,那双眼微眯,像是在打什么坏主意一般,却是丝毫没加收敛的说着,“美人儿赠美人儿自然是好,可惜,我这儿啊,只看到一个美人儿。”
说着,那双眼更是毫不退缩的与沈清帆对视,那未尽的话明显便是在说,他看到的美人,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唯沈清帆一人。
被人用言语撩拨了,沈清帆可不是那等坐以待毙的性子,自然也开口回着,“哦,巧了不是,我这眼中,也只看到一个美人儿。”
无命站在一旁,有些不明白两人刚才还好好的,现下怎么突然打起了字谜来,这个美人,那个美人的,可他四处望了望,哪有什么美人?这里就三个大男人啊?!
直脑筋的无命正满脸疑惑,那厢,沈清帆和上官透对视着,忽而齐齐笑出声来,这笑,叫一旁的无命愈发疑惑了起来,他甚至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脑子不好使。
这边,上官透放开按在琴弦上的手,端过一旁的茶水,轻轻抿上一口,又转动着眼珠,示意沈清帆喝茶。
这茶味道虽不带涩,却依旧有着淡淡的苦意,沈清帆的手只是轻轻触碰着杯壁,并没有拿起,见此,上官透也没在意,只是笑着道。
“清帆好本事,”他这话,含着两层意义,一来呢,是赞赏沈清帆的好曲艺,二来呢,则是说沈清帆这撩拨人的言语,叫他都不得不甘拜下风。
沈清帆自然也听出其中的意思了,他望进上官透的眼中,将桌上的杯子拿起,长臂微展,便与上官透手中的茶杯,茶壁相碰,传出一声清脆的响声。
伴着沈清帆笑意满满的言语,“彼此,彼此~”
这打哑谜的话术,叫怀疑自己智商的无命,又一次陷入了沉思,他忽然觉得,他有些多余,或者,他是不是应该去多读些书,不然,连主子说什么都不知道。
他这迷茫的表情,叫不经意间目光扫过的沈清帆看见后,微微挑眉,便移开眼,表情认真了起来,问道,“那英雄大会,什么时候开始?”
“明日,”上官透面上那笑意盈盈的表情也收敛了些许,放下手中的茶杯,其中只剩着浅浅一层茶水,便是波澜都荡不起半分。
得了应答,沈清帆便沉默了下来,还得等上一日,可这一日,要如何过,怎么过,还真有些让人伤脑筋。
一边思量着,一边弹着那杯壁,沈清帆眉眼微敛,垂着头不吭一声,叫对面的上官透疑惑了几分,随即问道,“清帆若是无事,不若与我一同去见见友人?”
“友人?”沈清帆轻声呢喏了一番,抬眼看了看上官透,见他不躲不避的看着自己,还是那双眼,眼尾上挑了几分,没有半分其他情绪,就像是随意提起的一句话一般。
“你与友人见面,带上我个陌生人算怎么回事?我还是好好呆着,等着明日的到来才是。”
“陌生人?”一听沈清帆这话,上官透眉都上挑着,眼睛瞪大了几分,像是不敢置信一般,“清帆与我,不也是友人?怎么能算陌生人?”
他这话,叫沈清帆看了他一眼,随即又盯着自己杯中的茶水,食指有一搭没一搭的敲击着杯壁,淡淡的应着。
“算起来,你我相识也不超过三日,就这么放心将我介绍给你的友人?你就不怕,我是奸细?刺客?或者是有所图谋,专门冲着你来的不轨之辈?”
说着,沈清帆饶有兴致的看着上官透,想从他脸上看出些什么,没想就见上官透拿起一侧的折扇,“唰——!”的展开,轻轻摇晃着,背向后倚了倚。
又突然向前凑近,像是在认真观察沈清帆这话中的真假一般,倒是旁侧的无命,被这么一句话,弄得警惕又大发了起来,一双眼死死的盯着沈清帆。
半晌,上官透歪歪头,不正经的回着,“都说了,我这双眼,见过许多美人儿,也见过许多形形色色的人,这看人的本事,还是有的。若说有所图谋,清帆若是用美人计,我啊,定然是立马丢盔卸甲,半分耽搁不得~”
说着说着,上官透的嘴角愈发上扬了起来,那双眼都弯弯的,带着浓烈的笑意,叫看着他的沈清帆好一阵无奈,还以为能有什么其他的反应呢。
没想到,这上官透,真的是将撩拨人刻进了骨子里,这个时候都还在撩拨人,看着愈发风流了起来,沈清帆盯着上官透的脸半晌,随即移开眼,也不接着他的话说什么。
只是站起身,朝着昨夜留宿的房间走去,留下一句,“多谢上官公子的抬爱,我就不去了,还是养精蓄锐,明日才好看热闹。”
上官透看着沈清帆的背影,唇角的笑意也收了起来,目光略有深意的望着沈清帆愈发走远的背影,也没拦着,直至沈清帆的身影消失在拐角处,才摇晃着手中的扇子。
看向一边恭恭敬敬的无命,沉声问着,“昨日叫你查的事,如何了?”此时说话的上官透,没了那股子轻佻劲儿,反而极为正经,眉眼都染着严肃。
那边的无命一听,低垂着头,认真汇报着,“江湖各门各派之中,从未出现以萧做武器的人,此人,像是突然出现的,没有一点记载。”
听此,上官透摇晃折扇的动作微顿,这江湖之中,但凡是门派众人,就定然是有所记载的,无论姓名、样貌、善使的武器,都记载的很是详细。
这姓名可以作假,样貌可以作假,可这善使的武器,便是作假也绝对会有破绽,可上官透想起第一次见沈清帆的时候,他那番武艺,萧绝对是他善使的武器,做不了假。
况且,看他的模样,对他那长萧很是爱护,这是一个江湖人士对于自己武器的怜惜,更是做不得假,再说方才和他一同作曲时的娴熟,也做不得假。
这一切显得很是正常,可就是太过正常了,叫上官透有些质疑,并不是质疑沈清帆的目的,毕竟,他看人的本事,的确不错,这短短两日的相处,便能叫上官透看出些什么了。
他质疑的,是沈清帆的身份,一个武功在他之上的人,在江湖之中,却是藉藉无名,或者说是查无此人,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
又想到那日沈清帆的答话,说他不过是一个无门无派的逍遥人,目前关于沈清帆的消息,半分没有查探到,他也不得不相信这么一句话。
“行了,此后继续去查,一有进展,便向我通报,”上官透收扇,扇柄轻轻敲击着手掌,望着沈清帆离开的方向若有所思。
“是!”
静坐半晌,上官透才站起身来,看眼桌上的琴,想着方才琴萧和鸣,眼底带上了一层笑意,“把琴收起来,我去和清帆聊聊~”
“唰——!”扇子应声而开,上官透的脸上又扬起熟悉的笑容,朝着沈清帆离开的方向走去。
留在原地的无命看眼那琴,又看眼自家主子略带欢快的背影,一时间竟然有着一股,自家主子去见喜欢的人的感觉,想着,无命抖了抖肩,默默念上一句“罪过。”
那厢,沈清帆并没有进屋,反而就这么倚靠在窗口,看着那院中的景色,如今正值初春,偶尔吹过的风还带着些许的刺骨凉。
便是院中的花草,都显得有些萧条,却又生机皆现,那青青翠翠的芽尖,像是稚童一般,努力的生长着,有些芽尖还有着晶莹的露珠。
这露珠叫沈清帆想起一件事,都说这晨时的露水,用来泡茶味道最是好了,不过,他轻轻笑了笑,那露水,若是出现在修仙世界,灵气极盛的地方,定然是个好东西。
可若是出现在此地,灵气几不可见,空气都带着些微的浑浊,这露水用了,虽然没有害处,但同样的,也没有一丝一毫的好处。
之所以觉得味道好,不过是因为采集露水极难,再加上这露水难免会沾染上草木的气息,味道也就鲜上些许,却是聊胜于无,左不过一个心理作用罢了。
他这浅浅的一笑,却是落入那寻来的上官透眼中,明明是一张清俊的脸,在上官透看来,却好似沾染着仙气,仿佛下一秒就会白日飞升,不见踪迹。
一想到这,上官透的步子向前迈了迈,也没想着会不会惊扰了沈清帆,他这步子不算轻,叫沈清帆抬眼看来,就见上官透眉眼染着莫名其妙的焦急,朝着自己走来。
“怎么了?”下意识的,沈清帆问出声来。
他这话,叫上官透原本加快的步子顿了顿,随即保持着原本的频率继续走来,那眉目间的焦急也随着走动消散,见沈清帆看来,上官透摇晃着扇子,掩饰自己那莫名的举动。
“可是在下怠慢了清帆?”又是一句奇怪的问话,上官透悄悄看眼沈清帆,见他眼中没有质疑,放下心来,姿态也随意了起来。
“怎么会?”沈清帆看他一眼,像是在说你怎么会这么觉得,然后转身,推开房门,朝着上官透道,“进来坐坐?”
“好啊,”上官透应着,和沈清帆一同走入房内,目光却在房间中游走,这其实就是庄子上的客房,所有的东西都是庄子本身就有的,倒是没什么好看的。
只是上官透下意识的想看看沈清帆的住所,要知道从一个人的住所也能看出一个人的个性,甚至于不为人知的一面。
可惜,这里的一切和别处没什么不一样,就是那床榻上的锦被,都齐齐整整的,恍若没人睡过一般,上官透收回眼,坐下,看着沈清帆。
又想着,既然查探不到沈清帆的消息,他便问问,反正也算不得什么,便是张口问了出来,“清帆这般的青年俊才,我为何从未在江湖上听过你的名号?”
沈清帆和上官透对坐着,一手杵在桌上,撑着头,散漫的目光四处扫过,最终落到上官透身上,“当不得你的一句青年俊才,我啊,就是个闲人,哪有什么名号。”
说着,目光又移开,落到旁侧的茶壶上,倒是上官透眉眼微皱了几分,又舒展开来,继续问着,“清帆自谦了,只是......这历届英雄大会都未见过清帆,而这英雄大会,向来是需要请帖的,清帆可有请帖?”
“请帖?”沈清帆散漫的目光转到上官透身上,眼中满是疑惑,“这开个英雄大会,还需要请帖?确定是江湖人士举办的?不是朝廷伪造的?”
沈清帆也才来这个世界没多久,他也懒得汲取世界信息,这些时日,他就没怎么碰到江湖中人,便是碰到了一两个,也不过是小虾米,那些个消息叫沈清帆都懒得去打听。
如今恍然得了这么个消息,一时间有些一言难尽,他还真没见过举办英雄大会还需要请帖才能去的。他这厢疑惑,那厢说出这话的上官透却是眉眼间写满了了然。
果真不出他所料,沈清帆好似对这些东西全然不知,他不过是说个虚假的消息诈他一诈,便诈了出来,不止如此,上官透还发现,沈清帆对朝廷和江湖的许多事情,都知之甚少。
甚至于知道的东西,连个稚子孩童都比不上,这一点,叫上官透愈发对沈清帆的来历有兴趣了,他摇晃着手中扇,说着,“无妨,清帆若是没有,我有,可以带清帆一同。”
“那就多谢了,上官公子,”有人递着梯子来,沈清帆自然也没有拒绝的道理,便是应了,随即又听上官透道。
“清帆这身武艺,不知传承至何处啊?路数倒是在下从未见过的,有些好奇。”他这问话倒像是真的好奇,叫沈清帆也没多想,编故事嘛,这不就是张口就来?当下回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