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情

一听沈清帆的话,鹿神才送入口中的酒水,“噗——!”的一下尽数吐了出来,随即一言难尽地看着沈清帆弯着身子半扶半抱着湫的背影。

今天沈清帆一来,就叫他是酒肆险些就此关门,明日若再来,岂不是叫他连酒肆都给抵出去了?

思及此,鹿神想要开口叫沈清帆不用来了,但又想到沈清帆承诺的酒水和报酬,一时间纠结不已。

等他想明白了,抬眼望去时,沈清帆和湫早就走得看不见影儿了,鹿神只好端起身前的酒水,喝上一口,叫店里的伙计关门,今日就不做生意了。

另一边,沈清帆本就比湫高上好些,现在整个背都几乎佝偻了起来,就为了能够扶好喝得醉醺醺的湫。

湫喝得酒水其实并不算多,但在沈清帆的作为下,喝了不少品种不一的酒水,这么一综合,可不就醉迷糊了吗?

他现下双脚都觉绵软,每踩上一步,都像是踩在棉花上一样,叫人走得七拐八弯得,要不是沈清帆扶着他,他怕是得在地上匍匐前进。

“沈飒”湫整个身子的重量几乎都在往沈清帆的身上靠去,他抬起头,看着沈清帆那张面无表情的脸,双眼带着茫然和难过。

也不知道是酒精麻痹了他,还是其他什么原因,湫盯着沈清帆的脸看了好半晌,脚下的步子没有停,只是走得毫无章法。

几乎可以说是被沈清帆揽着腰拖着在走了,他看沈清帆看得专注,脸上又挂着酒醉的红晕,一双眼湿漉漉的,看着叫人不由得心软。

“你是不是要走了?”好半晌,湫口齿微滞,说出这么句话,话中带着醉意,和说不清道不明的紧张。

此话一出,沈清帆揽着湫腰身的手僵了一瞬,目光却是看着几乎是整个人都在自己怀中的湫,他面色微暖,只是道。

“现在不走。”

现在不走,但不代表,不走。这话,醉得迷糊的湫想不明白,只是得了不走的答案,一张布满霞色的脸上满是喜色。

“好~不走就好我们嗝~我们是家人家人是不能离开的不能离开,”湫笑得傻兮兮的看着沈清帆,又打了个酒嗝,酒味窜入鼻息,叫湫难受得眼中带泪。

却还是仰着头傻兮兮的看着沈清帆,还道,“一家人——就是要一直在一起啊”

一家人?沈清帆忽然想到湫那日说的话,起初他是感动的,在他恢复一部分记忆之后,在他知道自己也是有家人,虽然现在见不到了的时候。

他前所未有的渴望着一个家人的存在,而湫,是第一个,也叫他放在了心上。湫有着明媚如阳光的笑,他像是太阳一般,火热得叫人忍不住移开目光。

沈清帆以为,湫在他心中,特别却不特殊,但,他想错了,他其实对湫是有好感的,或者说是——喜欢?!

可惜,沈清帆面露遗憾的看着湫,这人,现在乖巧的任由他抱着他,实际上他的心,记挂着另一个人,是个女孩。

从性别上而言,他们便不可能了,想着,沈清帆摇摇头,将心里的想法撇弃,暗暗想着,还好,他对湫只是喜欢,还好只是喜欢而已。

也就不至于陷得太深,从而不能自拔。沈清帆敛去眼中的喜爱,又恢复了面无表情的模样,只是揽着湫朝着家的方向去。

沈清帆知道,他是个自私的人,是个薄情之人。他会毫不犹豫的陷入一段感情之中,又在那段感情结束之后,不留情的抽身而出。

羌笛总是说,沈清帆与他历来的宿主不同,经历那么多事情,不需要系统的帮助,就能继续下一段感情,看上去,还毫无半分变化。

羌笛说沈清帆是个怪物,明明在面对那些人时,他能感受到沈清帆对他们的情深意切,可是,抽身而出后,又好似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

那般多情,又那般无情

就好似现在,沈清帆察觉到了自己对于湫的心思,又明白湫对椿的心思,他做不到破坏旁人,所以他能狠下心斩断自己的心思。

他好似从来都不会让自己陷入弱势,至少在感情这方面,他从来不处于弱势,他从来都是主导者。

对于羌笛而言,若非沈清帆的一举一动都表达了对对方的喜爱,以及那些贴心的行为,怕也会因为沈清帆的行为而唾弃这么一个人。

或许会觉得,沈清帆是个比渣男还要渣的海王罢。可是,沈清帆对待感情,从来都是从一而终,在所爱之人死后,才会收回那些情感。

同样的,他也绝对不会用上一段感情来面对下一段感情,毕竟,这对二者都不公平。

至于离开这里,沈清帆在最开始的时候,是这么想的,毕竟,要想对一个心动过的人,换做平常心对待,那需要的,便是距离。

若还是像现在这样,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话,沈清帆不敢确定自己能不能做到忘却,所以他想着离开,甚至于今日一早出门,也只是为了不见湫。

可是,今日这一场拼酒,沈清帆想明白了,都说人类最拒绝不了的话术之中有一句叫做,“来都来了”。

既然他都来到这个世界了,又机缘巧合下来到这里了,那便是继续待下去也无妨,至于湫,他只要尽量不和他接触就好,喜欢而已,他能克制住。

况且,那所谓的禁花桃花,还有那场他还未答应的交易,以及这鹿神的酿酒方子,这哪一样都分外的有吸引力,沈清帆自然不会就这么离开。

想着,沈清帆低头看眼傻笑着的湫,忍不住叹上一口气,低低的道:“我们不是家人”

他和湫算不得家人,不过是萍水相逢的陌生人罢了,顶多加上一个救命恩人的关系,再多的,其实也没了,算起来,倒是沈清帆庸人自扰了。

湫从未表现过任何对他有欢喜的迹象,而他却索性,还不算晚。

眼看着湫一双眸子半瞌着,昏昏欲睡的模样,脚下更是没了一丝力气,更像是被沈清帆拖着走一样,见此,沈清帆认命的将他抱起,这下脚步可算能快些了。

路上倒是遇上好些人,这些人大多都是看了沈清帆和鹿神瓶酒的,一个个先是打趣一番沈清帆的好酒量,又看到沈清帆怀中喝得酩酊大醉的湫。

直说湫竟然喝酒去了,看样子酒量不如何,沈清帆无意与他们寒暄,毕竟,说实在的,他们并不熟。

索性这些人也不算没有眼色,见沈清帆露出了不耐烦的神色,便和沈清帆告了别,这么一番下来,等沈清帆回到家中,天色都暗了下来。

湫奶奶看到沈清帆怀中的湫,又看了一眼沈清帆,那一眼,叫沈清帆以为湫奶奶看出了自己的心思,没想下一秒湫奶奶道。

“可算是回来了,湫怎么喝醉了?哎哟,这孩子,都没喝过酒,”湫奶奶说着,却没有挪动步子的意思,继续道,“沈飒,湫就拜托你照顾了,他这孩子,睡相不好,你多担当。”

说着,都不给沈清帆拒绝的机会,直接转身回屋关门,动作可谓是一气呵成,看的沈清帆忍不住轻笑出声,又垂眼看向怀中乖巧闭着眼的湫。

掂量掂量了一番他,忍不住道:“小醉鬼,你看看,奶奶都嫌弃你了,也就是我呵~”

又看了眼湫奶奶紧闭的房门,沈清帆只好推开湫的房门,轻车熟路的把他放到床上,床上的物件也就是被子枕头。

忽的,沈清帆的目光看到湫枕头下方有着一个显眼的红色物什,看上去像是什么的边角,沈清帆看眼睡相明明极其乖巧的湫,心下好奇。

纠结了一番,还是抵不住好奇,将那一角拽出,就看到一个用暗红色布料缝制而成的荷包,荷包上面没有任何的修饰。

就是那边角缝合处,都歪歪扭扭的,难看得紧,一看就知道不是出自湫奶奶的手,出现在这个房间,又还是个半成品,不用想就知道是谁的东西了。

不过,沈清帆想到那天在如升楼见到的椿,那一身穿着,腰间空空,而这暗红色的荷包,刚好合适,和她那一身极搭。

思及此,沈清帆微翘的唇角一瞬间拉平,眸光晦涩的看着那荷包,又叹上一口气,将那荷包完好无损的放倒湫枕头下面。

那一瞬间,他的眸光都黯淡了下来,也不看湫了,走到屋中的小圆桌前,坐了下来。他和湫的比邻而居,两人的房屋,就隔着一堵墙。

可是他们的床,摆放的位置却是隔着两个屋子的距离,明明那么近,却又那么远,或许,从一开始沈清帆就不该应下后土爷爷的话。

想着,沈清帆在袖中一摸,一壶酒出现在手上,他嗅着酒香,将酒倒入茶杯中,徐徐送入口中,像是在回味又像是在出神。

忽然,沈清帆看到一侧墙壁上挂着一个花环,上面的花已经焉了,花环的颜色也变了,只是却安好的挂在那里。

那是之前在祠堂的时候,沈清帆送给湫的花环,没想到,他竟然收了起来,没有扔掉。沈清帆站起身,走向那墙壁,静静的看着那个花环。

算起来,那个时候,他就对湫有了一点点的喜欢了吧,不然,为何要赠送花环?以花赠情,湫又知道吗?

想来是不知道的吧,毕竟,他把自己当做家人,自己,却算了,家人便家人吧,无所谓,不过是个名头罢了。

沈清帆没有动那个花环,既然他送给了湫,湫怎么处理都行,左右都与他无关了,眼见着天色又暗了几分,沈清帆准备离开了。

没想,他离开之际想看看湫,就看到湫大半个身子趴在床外,玄乎乎的在被子的帮助下挂在床上,才没有掉下床。

沈清帆连忙走过去,将他放回床上,才把他摆正,就见湫双颊泛着红晕,看上去好似热着了一般,整个身子在被子下左扭右扭,直把被子踢下床才算完。

然后又是一阵扑腾,才像是心满意足了一般,砸吧着嘴,唇角勾着笑意乖巧的睡着。当然,若是沈清帆没有看到他的扑腾,倒的确算是乖巧。

天气微凉,沈清帆可不想湫明日醒来就着凉,只好认命的拿起被子盖在湫身上,又等了一会儿,果然湫又扑腾了起来。

于是,这一晚沈清帆没有回屋,就这么守着湫,看他那副不愿盖被子的模样,时不时就扑腾一下,叫沈清帆睡不了觉。

如此一夜,见湫不再扑腾了,沈清帆才回了屋,补觉去了。

就在沈清帆陷入深睡之中时,湫醒了过来,他捂着头,只觉天旋地转,哪哪儿都难受,呆坐在床上良久,才算回过神来。

就看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回了家,身上的衣服还换了一番,心里虽有些疑惑,可现在喉咙干哑,便下了床,想倒一杯水喝。

没想那水,不知道是什么,味道一言难尽,却叫他思绪清明了起来。

※※※※※※※※※※※※※※※※※※※※

唉,这大概是进度最慢的cp了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