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被赵敬唤作蝎儿的蝎揭留波脸上地表情一滞,他的目光直直地看着赵敬,他忽然觉得,他活的那么些年,都白活了。
看看,明明是赵敬亲手将他推下悬崖的,如今竟还是亲密的称呼着他,除去他眼中的惊恐,言语间些微的颤抖外,倒像是意外之喜一般。
实在是,虚伪至极!
想着,蝎揭留波嘴角牵扯起一抹冷笑,淡淡地道,“义父,别来无恙啊~”
几乎是话音落下的一瞬,众人的目光掺杂了些许疑惑。毕竟在此之前,众人只知道三白山庄的赵敬赵庄主,和那毒蝎势力的头头有所牵扯。
也就只当两人之间,有着什么把柄,却未想过蝎揭留波竟是赵敬的义子,这关系,便能叫他们推敲出不少东西。
要知道,毒蝎在江湖之上的名声,也就比鬼谷好上一点点,尤其是那四大刺客,可是叫众人忌惮非常的存在。
而在今日这英雄大会上,众人知道赵敬和蝎揭留波的关系了,少不了要阴谋论一番,例如曾经那些毒蝎势力所为,是不是就有那“大善人”赵敬的手笔。
且不论众人心间百转千回,这边,赵敬被蝎揭留波这么一声喊,脸色瞬间白了不少,看着蝎揭留波的目光带上了恐惧,以及杀意。
“蝎王这是说的什么?”赵敬余光觑到旁人的目光,心下一紧,嘴上说着,“你我之前是父子不错,可自从我赵敬知道你的所作所为后,便断了父子之情,如今,你这又是作何?!”
此话一出,叫大部分的人被牵着鼻子走,又见赵敬一脸无辜,顿时觉得赵敬这“大善人”,平日里就待各路侠士极好,又怎么会做那等丧心病狂的事情。
没听赵敬说吗?毒蝎所为,他之前并不知情,后来知道了,便与那蝎王断绝了关系,可谓是大丈夫所为。
当然,还是有一部分人不相信赵敬的话,心里想着,身为江湖中人,又没什么武功傍身的赵敬,定然不似表面那般风光霁月。
当然,不相信归不相信,他们也不会傻到在现在质问出来,毕竟,三白山庄的势力,也算不得弱。
便是没人做声,倒是蝎揭留波轻嗤出声,松开拉着沈清帆的手,两手相合,啪啪啪的鼓着掌,笑道。
“不愧是赵庄主,三言两语便将此事揭过,”说着,蝎揭留波目光回看向沈清帆,给了沈清帆一个莫名地眼神,继续道。
“义父莫不是忘了,蝎儿建立的毒蝎,乃是受义父指点,平生所为,也都是义父的主意。怎么?害怕事情暴露,将我推下悬崖。”
“孩儿好不容易死里逃生,如今,义父还要用栽赃嫁祸的法子,将一切撇得干干净净吗?那也得问问在场的各路豪杰,是否答应?!!”
蝎揭留波说着,脚步微动,目光看向那些看戏般的人,这些人,面上的神色都精彩得很,尤其是曾经受过毒蝎所迫的,更是精彩。
“逆子!你胆敢信口雌黄!”赵敬激动得胡子都在抖动,抬着手,颤抖着指着蝎揭留波,就差破口大骂了。
口上狠厉,面色却依旧那般温和软弱的模样,对上蝎揭留波那张带着讥讽神色的脸,两厢一对比,一部分人的心偏向了弱者。
当然,蝎揭留波也不需要人信他,他之所以站出来,将赵敬所为的一部分事情说出来,不过是因为想要帮沈清帆一些忙罢了。
从方才的谈话中,不难猜出沈清帆想要将这江湖与庙堂连接起来的契机,便是赵敬。
对于赵敬,其实在来英雄大会之前,蝎揭留波还是有些奢望的,只是这奢望注定只能是奢望。
这样也好,这般他也就不用纠结于站在二者中央该如何是好了,如今,他也不想再和赵敬有任何瓜葛了。
“呵,义父说笑了,你既说了与我断了父子关系,又何来逆子,何来信口雌黄?可笑,可笑得很呐!”
“你”赵敬向来在外人面前装得好,竟是一时间说不出什么反驳的话来,又听蝎揭留波道。
“正巧,赵庄主既然决定与我断绝父子关系,我也正有此意,”蝎揭留波说着,面向众人道,“今日,便请诸位,为我蝎揭留波做个见证人,今日,我蝎揭留波与三白山庄赵庄主,往昔父子之情,今日,恩断义绝!”
话说得决绝,言语铿锵,叫旁人以为是蝎揭留波单方面的决定断绝父子关系,故而神色微妙的看着那站在原地,面上神色看不太明白的赵敬。
赵敬张嘴,正欲再说些什么,试图扭转众人心中的想法,却被沈清帆打断,“诸位,在抢夺琉璃甲之前,小子有些话想与诸位说说。”
被打断了话,又被蝎揭留波一阵气,赵敬只觉脾气暴涨,也顾不上对外的好名声了,当下呵斥着,“哪儿来的毛头小子,英雄大会岂是你能胡来的?”
“啧,非也。赵庄主也是一庄之主,在此之前,不也是个毛头小子?至于胡来,今日群英荟萃,小子怎敢胡来,只是有些事,想与诸位聊聊。”
沈清帆面上温和,不显半分生气,如此与之前态度极好,现下态度坏了好些的赵敬相比,孰胜孰劣,一目了然。
众人只觉沈清帆这小辈礼法周全,态度坦然,是个好的,甚至那些门派,还想着等此事一过,便将沈清帆拉拢过去。
如此,沈清帆也不等赵敬回话,而是看向众人,开始娓娓道来,“诸位,小子此番,想讨个公道。”
“公道?小辈,你且说来,”一白须长眉的掌门当即答着,沈清帆目光转向别处,就见他目光所及,众人都轻轻点了点头。
便是道,“小子想向赵庄主讨要一个公道,”也不待旁人接下话头,继续道,“镜湖派张家,灭门之仇,小子想讨个公道。”
镜湖派?众人相视一眼,又不约而同的看向一旁,原本张成岭所站的地方,如今,张成岭已然被温客行和周絮带走了,自然不知道后续如何。
至于这些人,都知道镜湖派如今只剩下张成岭一个独苗苗,而且,在此之前,众人都以为,镜湖派被灭门,乃是青崖山鬼谷之人所为。
听沈清帆这话,镜湖派好像,毁于“大善人”赵敬,一听这话,赵敬当下急了起来,连连道:“信口雌黄的无知小儿,就凭着你这一张嘴,就想把脏水泼到我身上?可笑!”
“嗤——!赵庄主莫不是以为,我没有证据吧?若是没有证据,我又怎敢当着诸位英雄豪杰的面,指认你,想要讨个公道呢?”
沈清帆唇角微勾,明明是笑着的,却带着凉意,叫人没由来的身子一凉,看着沈清帆的目光也对了几分忌惮。
天色开始暗了下来,乌云层叠的铺在头顶,沈清帆望了望天,又感受了一番风向,面上的表情很是放松。
“”赵敬拿不准沈清帆是不是真的有证据,在众人的目光中,他第一次产生了想要躲上一躲的感觉。
本来他是站在外围的,为了定上高崇的罪,他主动到了内围,如今,却像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叫他后悔不已。
几乎是在赵敬走神后悔之间,人群中走出两三个人,这些人手上都拿着一大沓纸张,顺着人群,一张一张的发过去。
场面有些寂静,只能听到纸张翻动的声响,沈清帆也沉默不语,只静静地站着,他伸手牵过蝎揭留波,在他耳畔轻声道,“谢谢。”
话落,沈清帆嘴角微弯,彰显着他略好的心情,蝎揭留波也不例外,两人嘴角上勾的弧度都一样,看上去愈发般配了起来。
又是一会儿,只听有人愤愤然地道:“竖子赵敬,你竟然敢!!!”那人将手中的纸张丢开,拔出身侧佩着的剑,目光凌厉的看着赵敬。
不止是他,还有好些人,在看过那纸张上的一桩桩一件件,对于赵敬,那想要千刀万剐了心更甚。
有着沈清帆从中作梗,那些由蝎揭留波过手,赵敬吩咐的事情,都被他以另类的言语,将蝎揭留波摘了出去。
如此看来,这罪大恶极之人便成了赵敬,便是高崇和沈慎,在看过那纸张后,虽说脸上是不可置信,可这白纸黑字,那时间也是对得上的,叫他们不得不信。
一时间,众叛亲离,赵敬想来也是第一次经历这般事情,竟哈哈大笑起来,他指着蝎揭留波,连连道上几句好。
“好,好啊,好得很呐!只恨我那日没先杀了你,让你留有一息尚存,哈哈哈,没想我赵敬,竟会栽到你蝎揭留波的手上,好得很呐!”
蝎揭留波看了赵敬一眼,便别过头,垂眼看着和沈清帆交握的手,不知在想些什么,倒是沈清帆,目光淡然的看着赵敬。
就见赵敬眼睑微微发红,那些江湖人士又拔刀相向,原本停息的战事又一次打了起来,沈清帆拉着蝎揭留波,向后退了退,落到一处安全的包围圈中。
安静地看着赵敬拔出一旁的剑,抵挡着,这时众人才发现,说什么习不得武,都是哄骗人的,赵敬虽说武艺不精,却也比得上大多数人了。
便是高崇都被那些人逼得连连后退,这赵敬,竟还能叫众人吃些亏。打斗间,有人试图杀了赵敬,以报仇怨,也有人继续攻击高崇,妄图取得琉璃甲。
场中混乱不堪,黑云也愈积愈厚,风渐渐大了起来,沈清帆的发丝都被吹得向一边飞去。
“小留波,要下雨了”
这么一句话,却像是暗含某种意味一般,蝎揭留波还未反应过来,不知何时沈清帆撑开了不知从何处拿来的伞。
将二人掩于伞下,不过三息,雨水就这么毫无征兆的落下,叫打斗的众人有一瞬间的惊愕,随即竟还冒着雨继续打斗下去。
只是不知为何,愈是打斗,他们便觉得愈发提不起劲儿来,渐渐的,场上站着的人都软了脚,一个个撑着剑柄,将将站在原地,有些跌坐在地上,任由雨水混着泥溅在身上。
雨下得愈发大了起来,出去沈清帆和蝎揭留波,也就沈清帆身后的五六个人还站着,其他的人都跌坐在地上,一脸的惊惧,等发现沈清帆几人的与众不同,想要说些什么。
却发现连张张嘴都是徒劳,只能愤恨的看着沈清帆几人,沈清帆一点也不在乎他的目光,只是朝着身后挥挥手,就见雨幕之中,那山坳之中,走出一列列官兵。
他们手上都拿着麻绳,腰间背着利剑,头上戴着遮雨的雨帽,那有备而来的模样,叫这些个江湖人士心下焦急,却又动弹不得。
“官兵?我江湖上的事情,不归官兵管吧?”也不知是谁,提着一口气,说出了这么一句话,这话说来不差,那些说不出话的,更是眼神示意赞同。
那些官兵却未曾答话,只是沉默的拿着麻绳将这些个人捆绑上,倒是沈清帆,拉着蝎揭留波脚步轻缓地走向那问话之人。
只答,“天下之滨,莫非王土。你便是江湖之人,那也是当朝王上的臣子,那便也需听命行事,而非以侠犯禁,此次,乃是收编。”
说罢,也懒得继续说下去,只是遥遥望向另一边的羌笛,朝着他勾勾唇,轻点头颅,便带着蝎揭留波朝着温客行几人离开的方向走去。
路过那些官兵时,他们脸上的神色满是恭敬,虽为称呼一句半句,却叫人觉得沈清帆的身份定然不简单。
至于那什么琉璃甲,沈清帆不在乎,有羌笛解决之后的事,他便也懒得继续关注,左右,今上想要的,他已然做到了,之后如何,与他干系不大。
等离了那英雄大会举办的地方,蝎揭留波才开口问道,“我们不管了?”
“不管了,剩下的,交给羌笛他们,你啊,就和我好好享受这般轻松惬意的日子就好了。”
“好~”
沈清帆既然都这么说了,蝎揭留波自然也不会多问,况且,他也想过过那般轻松惬意的日子,两人一屋三餐,平平淡淡,和和美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