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兄,阿兄,阿兄”
翌日天光微亮,沈清帆住所的房门便被拍打得哐哐作响,伴着温客行那急切的声音,叫沈清帆蹙着眉睁开了眼。
一双眸中满是不耐烦,等见到不知何时滚到他怀中的蝎揭留波眉宇间也满是不耐烦,甚至有被吵醒的嫌疑,沈清帆连忙伸手捂住他的双耳。
一边低声朝着外边道,“闭嘴!”
被这么一低声呵斥,外面的动静顿时停了下来,沈清帆垂眼看向怀中的蝎揭留波,见他眉宇舒展,又沉沉睡了过去,顿时放下心来。
沈清帆又不耐烦地看眼门口的方向,叹上一口气,这才缓缓起身,为蝎揭留波捻好被角,才穿上衣物打开屋门。
屋门半开,温客行想要跻身而入,却被沈清帆一掌抵在门外,而后在温客行不解的目光中走出,又回身关上屋门,叫温客行窥不到屋内的一点一滴。
“阿兄,我们去屋里说,啊?”温客行脸上挂着不解和焦急,随后又想推门而入,却被沈清帆提领着领子,拖着往远离房屋的地方去。
温客行被拖着,想要反抗,就这么一拖一拽,温客行根本就挣脱不开,一时间陷入了对自己的深深质疑之中。
等到了一处幽静的小庭院,沈清帆才松开温客行的领子,拂袖坐下,眉宇间还有些一丝怒气,看也不看温客行一眼。
“说罢,有什么事。”
“阿兄,我昨日,好像听你说,你能治好阿絮的伤,是真的吗?”温客行一听,连忙凑近沈清帆,整个身子趴在石桌上,一双眼求证的看着沈清帆。
沈清帆移眼看来,又颇为嫌弃的移开眼,鼻息间的气有些粗重,随后缓缓张口,“就为这事?”
“就为?阿兄!这可关乎着阿絮的生死啊??!关乎着你家弟弟未来的终身大事啊!还不够着急吗???”
温客行急了,昨夜是他喝酒误事,听了这么一耳朵就睡了过去,导致今天醒来才想着这么一件事,自然是立马上门求证了。
可惜,当事人看着并不开心,温客行现下是一心铺在周絮身上,哪儿能顾得上自家兄长的心情?都说女生外向,好家伙,这弟弟,也不遑多让。
“周絮还有两年多的时间,你急什么?”沈清帆说着,忍不住打了个哈欠,捂着嘴站起身,也不看温客行,直接道,“我再去睡会儿,别来打扰我,为兄年纪大了,经不起折腾!”
脚步向前迈了不过一步,袖口又被拽着,沈清帆无奈扭头,就看到温客行那小狗狗似的恳求地眼神,一时间有些头疼。
“阿兄”
“行了,我会医治他,只是,疗伤之事,并非一蹴而就,凡事得循序渐进,慢慢来,才能叫他赔你白头到老。”
“阿兄你说什么呢?”一听沈清帆的话,温客行撇过头,耳垂微红,嘴角却是上翘着,那口是心非的模样,沈清帆都懒得看。
“行了,你是装醉装上瘾了是吧?昨日周絮也说了,心悦于你,你们二人的事,可别来折腾我这老哥哥了,折腾对方才是,”说着,沈清帆将温客行拽着他袖口的手甩开。
又抬步往外走,步子不慢,不过几息,便不见了踪影。也是这时,温客行的脑子清明了许多,突然发现了方才的不对劲,喃喃自语着。
“诶?不对啊,阿兄不是不能习武吗?刚才”说这话时,他却是忘了,他温客行也从来不知道,沈清帆有医术傍身,竟也丝毫不曾怀疑。
好不容易摆脱了温客行,沈清帆回了屋,却全然没了睡意,抬眼看了看天色,举步往厨房的方向去。
等蝎揭留波醒来,就嗅到屋内泛着淡淡的米香气息,还伴着小青菜的清新气,透过床幔,他看到沈清帆正摆弄着桌上的饭菜。
好似心有所感,沈清帆扭头看来,就看到蝎揭留波坐起身,双眸带着几分润气,顿时绽开笑颜。
“小留波醒的正好,来吃些东西,今日还有一场好戏要看,”沈清帆说着话,将手中的东西放下,走向蝎揭留波,贴心的帮他床上衣物,拉着他来到桌前。
蝎揭留波没有说话,只是随着沈清帆的动作而动作,等吃喝皆毕,才开口问道,“什么好戏?”
沈清帆收拾好碗筷,回看向蝎揭留波,“小留波莫不是忘了,这英雄大会,便是今日,”说着,从旁拿出一顶帷幔,递给蝎揭留波。
“走吧,”沈清帆也戴着帷幔,朝着蝎揭留波伸着手,见此,蝎揭留波亦将帷幔戴在头顶之上,搭手在沈清帆掌心,二人便就这么出了门。
至于正在吃饭的几人,沈清帆表示,人多口杂,他嫌麻烦便就不与他们一道了。
今日英雄大会,可谓是群英荟萃,往昔熙熙攘攘的街道,如今又恢复做原本的冷清,也就几个百姓在其中走动。
相较于前段时间的鱼龙混杂,如今的街道倒显得宁静祥和了不少,若不是江湖人士,此处,倒是一个好的去处。
二人走了好些时候,才来到英雄大会所在地,彼时聚集了不少人,有的是有门有派的弟子,有的是无门无派的野路子,反正是多不胜数。
故此,沈清帆二人这藏头露尾的打扮,也不算突兀,只是隔得有些远了,看不太清楚。
“主人,请随我来,”沈清帆不过才来几秒,就有人寻了过来,低声说着。沈清帆扭头看去,是他的手下,微微颔首,牵着蝎揭留波随着他走。
穿过人群,没想竟得了个最佳的位置,沈清帆二人并肩而立,看着那处,五湖盟门主高崇,正被众人逼迫着。
那高台之上的张成岭表情有些无措,他身侧的赵敬眸色中带着势在必得的笑意,面上却是一片无辜。
沈清帆朝着四周看去,这鱼龙混杂的江湖,邪与正,还真叫人一时间分不清,为了个琉璃甲,这世上的魑魅魍魉尽皆显了原形。
蝎揭留波的目光也看到了那高台之上的赵敬,只是他眼中的孺慕不复,反而像是看陌生人一般,看着赵敬。
“小留波,今日,我要办一件事,你你护好自己,”沈清帆突然回身看向蝎揭留波,认真的说着。
“有危险?”蝎揭留波一听,整颗心都提了起来,连忙回手抓住沈清帆的手,“我也一起!”
见蝎揭留波满眼的认真,沈清帆又思量了一番,点点头,“好,我们一起~”
“嗯!”
正是这时,沈清帆看到不知何时来到此处的温客行一行,嘴角微扬,便又移开眼。一直站在沈清帆身侧的手下突然送来一封信件,沈清帆也避讳,直接展开查看。
寥寥几个字,沈清帆看完便递给送信的人,继续看着台上的人。
“高某一生,上对得起天地,下对得起江湖兄弟。尽心竭力,竟陷入重重阴谋,有口难辩。我高某,无愧于心!!!”场中高崇朗声说着,那一副身正不怕影子斜的模样。
落到有心人眼中,却是做贼心虚强撑一般。五湖盟弟子自然是一心向着高崇,至于那些江湖人士,觊觎着高崇手中的琉璃甲,默不作声。
就等着有人先发做,再趁此得个琉璃甲,日后那天下武库便也有自己的份不是?至于那些无门无派的野路子,也带着捡漏的心思,看着戏。
倒是那丐帮的黄长老,咄咄逼人,逼得高崇和那沈慎出声说道,“多说无益,若是不信,咱们手底下见真章。”
如此一句话,却像是一道讯息,叫黄长老大笑,煽动着旁人,“好啊,那便手底下见真章,自古以来,邪不压正,便是打上一场,又何妨?!”
此话一出,叫得那些还在观望的门派拔剑相向,没了顾忌的开始进行了大混战,沈清帆和蝎揭留波站在原地,看着那乱作一团的地方。
眸色未变,只是看着场中的人死伤无数,良久,沈清帆叹着,“若是将这些人拉去战场,我朝百姓,也会轻松许多。”
蝎揭留波侧头,握紧沈清帆的手,“江湖与庙堂,本就不同。”
“不同吗?那便天下大统,总会相同的,”沈清帆轻笑,像是说着什么简单的话一般。
“清帆你的目的,是想将江湖与庙堂相并?可这,自古以来,从未成功过,”蝎揭留波猜出了沈清帆的意思。
在此之前,他也想过与朝堂中人合作,但也仅仅是合作而已,并不会真的将自己与朝廷并在一处。
故而,蝎揭留波才会担忧,更是疑惑沈清帆为何会有这般想法。
“小留波,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这世上,并非没有达不成的目的,更多的原因不过是,利不够重。”
沈清帆摇头,继续说着,场中打得热闹,沈清帆这厢说的也不少,那边,便是温客行和周絮都加入了战斗,虽说目的是为了救张成岭。
“况且,你看,今日这东风,格外的应景,”沈清帆伸出一只手,像是在探查风向一般,言语中却带着更深的意味。
眼见着场中五湖盟之人被逼在中心站着,场中站立着的人比之前少了十分之一,地上满是被践踏的尸体。
忽然,赵敬从高台上走下高声呼着,“你们不要打了!住手,都给我住手!”
明明应该是狠厉的一句话,在赵敬的声音中却带着些微的软弱,还有着几分颤音,却奇怪的叫还在打打杀杀的众人,停下了动作。
沈清帆看着这一幕,也觉得稀奇,就听赵敬好似为高崇好的求着情,实则是落实了高崇的罪孽,整个一腹黑的老莲华精。
毕竟是一个靠入赘得了三白山庄的厉害人物,三言两语间就叫人被牵着鼻子走,沈清帆轻啧一声,一边拉着蝎揭留波道。
“小留波,该我们出场了~”
说着,沈清帆拉着蝎揭留波往前走,脱下帷幔,蝎揭留波也这般做着,且不说样貌出色的两人这般毫不顾忌的拉着手朝着正中央走去。
就说两人身上的气势,就叫旁人下意识的心间一杵,下意识的让开步子,叫两人畅通无阻的走入包围圈。
“蝎儿?!?!”赵敬一看到两人,对于沈清帆他不知道是谁,但是蝎揭留波,他是知道的,是他亲手将这个义子推下悬崖,确认他身死无误了的。
可是,眼前这人是蝎揭留波!赵敬心下慌张,面色却愈发沉静,只是看着和蝎揭留波相携而来的沈清帆。
此时,沈清帆染着一头黑发,无人认识,赵敬就是猜破了天也猜不出来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