蝎揭留波看不见沈清帆的表情,只能从他的言语间听出其中的意思,只是问道:“当真没有任何代价?”
听此,沈清帆伸手揉揉他头顶零碎的发,肯定地回着,“没有代价,你难道还不信我?”
“我信,”蝎揭留波连忙握住沈清帆揉着他发的手,又急又快地道,等握住了沈清帆的手,才像是放下心来,喃喃着,“我信你”
“好了,你放心,我沈清帆说到做到,绝对会在你之后上黄泉路的。你且放心,现下还是好好养伤的好,知道吗?”
看着蝎揭留波满脸的后怕,沈清帆心下一软,头向前凑去,在他额上烙下一吻,一触及分,叫蝎揭留波试探性的伸手抚摸着那处,傻傻的笑着。
那傻里傻气的模样,叫沈清帆一阵失笑,忍不住叹着,“小留波,你怎么这么傻?赵敬也好,我也好,你为何那般不做保留?为你自己,好好活一场?”
这话一出,不仅蝎揭留波怔住了,沈清帆也一怔,说起来,他当初想着招惹蝎揭留波,是觉得此人有趣,他又正好缺个消遣的法子。
就这般招惹上了,逗弄蝎揭留波的时候也是觉得甚是有趣,只是这般相处下来,不由的就上了心,但也仅仅是一点欢喜罢了。
后来,他低估了蝎揭留波对他的情谊,也低估了蝎揭留波在自己心中的地位,也是如今,他才恍然发现,其实他与赵敬没有什么差别。
赵敬觉得蝎揭留波能带给他利益,所以待他好,却在知道这棋子已废,便想着立马撇弃。
而沈清帆觉得蝎揭留波有趣,待他好也罢,将他的喜好放在心上也罢,究其根本,不过是因为沈清帆觉得他有趣,他的反应叫自己欢喜罢了。
到头来,不也因为一个隐瞒不说的谎言,做了一出假死金蝉脱壳之计,叫蝎揭留波黯然伤神。
所以,他沈清帆和赵敬又有什么区别呢?
这么一想,沈清帆突然觉得他自己很是卑劣,仗着蝎揭留波缺爱,渴望得到爱,以爱的名义将其诱入牢笼,然后自己拍拍屁股离开,徒留他一人做困兽之斗。
“蝎揭留波,对不起,”想通了,沈清帆认真的对着蝎揭留波,一字一句的道着歉,他做错了,就该道歉,这是他必须做的。
蝎揭留波对于沈清帆的突然道歉却有些不明所以,他侧头偏向沈清帆的方向,嘴唇微抿,眼睫颤动着。
“沈飒,你为什么要说对不起?”
沈清帆哪能不知道蝎揭留波的疑惑,他嘴角稍稍上扬,手掌包裹住蝎揭留波的手,叫两只手搭在一处,这才道。
“对不起,我骗了你。对不起,我当初因为别的目的招惹了你。对不起,隐瞒了我的身份。对不起,没有护好你”
一连几个对不起,叫蝎揭留波原本疑惑的面色微变,随即脸上绽开一抹和煦的笑意,他挥手握住沈清帆的手,笑道。
“沈飒,我原谅你了,”他话落,沈清帆张嘴还想说些什么,就被蝎揭留波打断,“不过,虽然原谅你了,但惩罚难免,这样,你欠我三件事,绝对不能反悔!”
半晌,沈清帆看着他,点点头,言语宠溺的回着,“好~”
“那行,这第一件事,便是你不得离开我,绝对!”
“好!”
“第二件事嘛算了,先留着,等我想到了再说,”蝎揭留波嘴角上扬,颇有些傲娇的回着。
一直看着他的沈清帆也笑,眉眼间的情谊都要溢了出来,他道,“好,都听小留波的~”
另一边,英雄大会正做着准备,那琉璃甲的争夺更是热烈了起来,每日死去的江湖人士更是数不胜数。
正所谓:江湖事,江湖了。
朝廷不管那些江湖人间的打打杀杀,也管不了,只能在这江湖人聚集的地方,龟缩在县衙之中,只祈祷这群江湖人不要牵扯到无辜百姓。
张成岭自从五湖盟岳阳派离开后,就跟在周絮身侧,而周絮身边随时随地都有着温客行的存在。
起初,都是温客行跟在周絮身后,因为以他在鬼谷的见识,只见过千面手——迩三,以及柳千巧这两个易容方面的大师,除开二者,他还真没见过周絮那般易容得不着痕迹的人。
等周絮去了易容,果然如他所料的绝非凡品,但也因为他自小就看到不少生得好看的人,尤其是有沈清帆这么个标杆在前,他对于美人儿的兴趣,也绝对超不过三个月。
以至于后来,他觉得周絮其人也没什么好让人好奇的,兴趣缺缺,也没了继续跟随的心思。
更没有那什么,你我本无缘,全靠我跟踪的意思。
后来,他与周絮碰头的时间愈发少了,饶是周絮也看出了不对劲,还问过温客行,可是有什么要事在身?
温客行想着寻欢作乐,怎么可能会如实告知?自然是随便找了个借口,说是想看看这人间繁华,就不耽误阿絮做事了。
这话本没什么差,可偏偏周絮也道,他也正巧也想看看这世间,说何不同行?
那时,温客行答着,“你不是需要教导张成岭那小子吗?哪来的时间看世间繁华?况且,我去向不定,你当真愿意同行?”
那日,艳阳高照,周絮看了一眼身侧,紧闭着嘴巴不敢提半句意见的张成岭应着,“何处教导不是教导?去向不定,才是江湖浪客作为,有友相伴,岂不快哉?!”
如此一句话,温客行也拒绝不了,况且,有美人相伴,的确不失为一桩美事,便也欣然接受了。
若说接下来的一段时日,谁最难过,大概是张成岭吧,他年纪尚小,又是前不久才开智,练武一道也才是个蹒跚学步的婴孩。
而温客行和周絮两人的功法又是截然不同的,两人又时不时的来教导他一番,以至于他如今一身功力,学得个四不像,却又融会贯通,形成了新的路数。
也是他本身经脉就比常人宽上许多,不然要是被这两人不靠谱的教导,早就爆体而亡了。
每日训练过多也就罢了,他还得面对两人时不时的斗嘴,以及两人间那旁人插不进去半分的氛围,每每这时,张成岭都觉得他自己是个没人要的小可怜。
这一切本来很好,温客行和周絮都计划好了,要去周絮原属的四季山庄小住,却在路上发生了一场意外。
那日,张成岭像往日一般,练着武,温客行和周絮准备去酒楼为他买些好吃的,犒劳犒劳他。
却没想,他们去酒楼,遇到个穿着一身白衣,背后背着把巨剑的人,那人吃了几乎十人份的饭菜,没钱付账,朝着旁人道。
“谁请我吃饭,我就帮谁一个忙!”
这话说得,于平民百姓而言,无异于骗子,温客行却偏偏觉得有意思,便付了这钱,这一付钱,就听那白衣人道。
“你这个忙,我帮不上。”
此话一出,温客行自然更是好奇了,他都没说什么忙,这人就说帮不上,岂不是太过儿戏了。
便是问道,“这位兄台,我还没说什么忙呢,你就帮不了,不会就是个骗吃骗喝的痞子吧?”
此话一出,就见端坐在桌前的白衣人,嘴角轻扯,漏出一声嗤笑,他脑袋微抬,下巴朝着周絮的方向,回着。
“你旁边这位,命不久矣。这个忙,我帮不了。”
几乎是话落的一霎,温客行看向周絮的目光满是惊愕,便是周絮在看到温客行看来的目光时,格外紧张,还有着几分不自然。
咽下一口口水,周絮伸手拉住温客行的手腕,声音带着几分哑意,言语温和却坚定地道,“老温,别听他胡说!给成岭买的东西打包好了,我们快回去,免得那小子念叨。”
温客行看着周絮,周絮眉眼微垂,叫温客行看不清他的神色,只得顺着二人相连的手腕,看着那力道不浅的手暴起青筋。
又转头看向那边的白衣人,认真的问着,“你说的,是真的吗?他当真活不久了?!”
“我叶白衣,不做骗人的戏码,”叶白衣应着,忍不住斜睨了温客行一眼,那一眼,带着长辈看晚辈的嫌弃。
像是在说,如今的小辈都这么蠢吗?他的话就这么难以理解吗?
“老温!走!”这一次,周絮像是生气了,言语都重了几分,拉着温客行手腕的手又紧了几分,温客行看过去,只看到周絮眼中的脆弱。
一时间什么也不想了,顺着周絮的方向,离开这处酒楼。端坐在桌前的叶白衣,看着两人的背影,和那慌不择路的脚步,嘟囔了一句。
“现在的小辈,真没礼貌。”
便也站起身,捋捋衣袍,朝着繁华的集市走去,那层层相叠的白衣,像是天边的云彩,带着飘逸的意味。
匆匆忙忙离开的两人,一个在心里思量着那句周絮活不久的话,一个在心中担忧着自己活不久的消息被温客行知道了会如何,全然忘记了他们是为了犒劳张成岭。
才来到这里给张成岭带上一只烧鸡回去的,现下却是两手空空的回去,只心上堆满了事。
“阿絮”好半晌,温客行张了张嘴,在密林之中,想要问上一问,却见自己被周絮拽着的手腕,被大力甩开。
周絮面无表情的看向他,嘴角扯起一丝嘲讽的笑意,他道:“是,老子活不久了,怎么?你怕被我这短命鬼连累?!”
“阿絮,我没有”温客行看着这样的周絮,有一瞬间觉得他面生,随后他伸手,拉住周絮的手腕,“阿絮,你还能活多久?”
这么一句,叫周絮像是个泄了气的气球,再也提不起半分气来,目光也不敢看向温客行,遥遥望着远处的枝丫,应着。
“不足三年。”
“三年够了,我们这就出发,踏遍万水千山,游遍重峦叠嶂,便是做三年的江湖浪客,也好!也好!也好”
温客行心在颤抖,出口的话却是在安慰周絮,这话,叫周絮心下一暖,看温客行那张姣好的脸上挂着复杂而心疼的神色,他忍不住笑了起来。
“老温,谢谢你。”
“谢什么?是我要做江湖浪客,你只是顺带的,”温客行不想让周絮又任何负担,只是这般答着,周絮心里知道,便也没说什么。
二人之间的氛围好似又回到了之前,却又比之前更为融洽,只有张成岭,依旧是个小可怜。
当夜,温客行便传信出去,这是他至出谷之后,第一次联络沈清帆的势力,他需要寻找一个能治疗周絮的人。
白日里,他只能装作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样,才能叫周絮放心,可他,并不想和周絮的相处只有三年不到,他想要更久
这一边,在悬崖底部呆的第七日,蝎揭留波的眼睛能看到了,他一睁眼,就看到沈清帆那张姝丽的面容,而这张脸又极为熟悉。
这不就是那日,他撞到的人吗?只是有些不同,那人是黑发,沈清帆是银发,除此之外,便没有其他的不同了。
“你你把我骗得团团转,是不是在心里偷偷笑话我?”蝎揭留波当下出口的就是这么一句话,叫沈清帆觉得既无奈又好笑。
“没有,我哪敢笑话你啊?我想你还来不及~”沈清帆笑着应着,一边从身侧拿过碗,喂蝎揭留波吃下一口小粥。
“那日,不过半日未见到你,我便想得要紧,手上执着笔,想要写上一篇字,落笔的却是你的画像,叫人,神思不属,你说说,你是不是给我下了相思蛊?”
沈清帆玩笑似的说出这么一句话,这话伴着小粥入口,叫蝎揭留波心下一甜,嘴角止不住的上翘着。
“你要是想要,我可以试着养养。”
这意思是说,要是沈清帆喜欢,蝎揭留波可以试着养上几只相思蛊,这东西沈清帆轻轻摇头,叹着。
“还是算了吧,受物什控制的感情,并不牢靠,还是由心而发的好。”
“嗯,”蝎揭留波点头,表示认可。
其实,就算沈清帆想,他也不愿意用蛊虫控制沈清帆。
就像,他虽会使蛊,控制人的蛊也绝对不少,但他从未对赵敬使用过,仅仅是因为,他不需要虚假的感情,哪怕掺着一丝假意都不行。
“今日便离开这里吧,再过几日便是英雄大会了,到时候,可是有一场好戏,供你我观赏。”
收拾好物什,沈清帆朝着蝎揭留波道,他本就想着等蝎揭留波伤愈,就离开崖底,今日离开,也不算早。
蝎揭留波没有任何异议,他自然是听沈清帆,只是有些好奇的看着上方那看不到头的石壁,有些好奇该如何离开。
就见沈清帆不知从何处拿出了一把剑,那剑只是看着,就给人一种锋芒毕露的感觉,叫人忍不住就觉得不好惹。
下一秒,蝎揭留波被沈清帆揽着腰,站在剑身之上,一瞬,两人便离开了地面,看着他小住了七日的地方越来越小,蝎揭留波满脸写满了惊诧。
自古以来,习武一道,便有先天一说,像他们江湖中人,都是后天所成,想要突破先天之境,难上加难。
至少往前数上上百年,也没有一个先天之境的武林人士,只听传闻,通达先天之境,可乘奔御风,所向披靡。
如今,倒是叫蝎揭留波尝试了一番乘奔御风的感觉,他侧头看向那眉眼带笑的沈清帆,只觉他不似凡人,反而像是天上谪仙,带着股叫人难以抗拒的气质。
“清帆,你是仙人吗?”风从耳侧略过,撩起衣袍,却温和的拂过蝎揭留波的面颊。也不等沈清帆回答,蝎揭留波继续道,“你是不是专门为我而来的仙人?”
“是,我当初在天上的时候,就看着,这孩子为什么那么惹人怜爱,便下来了,”沈清帆应和着他,宠溺的话叫人不由的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