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外

“阿兄”沈清帆话还未落,温客行便连忙喊着,试图打断沈清帆的话,还伸手抓着沈清帆的手臂,眼带恳求地看着沈清帆。

沈清帆侧头,看着温客行那模样,嘴唇微抿,忍不住叹上一口气,拿过桌上的杯子,斟上一杯小酒,咽入肚中。

对面的周絮看着两兄弟间的动作,眉头微蹙,随即舒展开来,喝上一口小酒,满不在乎地回着,“左不过一个称呼,沈兄觉得是什么,便是什么。”

这态度,叫沈清帆唇角上翘,至少,不是个背后捅人刀子伪君子,值得深交。沈清帆又侧头看眼温客行,给了他一个眼神。

好似在说,“我可没继续说了啊,是你那知己自己要答的,接下来,可就别插话了。”

明白沈清帆眼中表露的意思,温客行皱眉,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瞪了周絮一眼,又立马撇开眼,展开折扇。

故作有些热的模样,不停的扇动着。

“既然周絮兄弟这么说了,那也好,不过这子舒二字,还是莫要继续用了,”沈清帆看着周絮的眼,半掩的言语,叫周絮也明白其中的意思。

想着,周絮看了一眼那个装作一副不感兴趣扇着扇子,实际上一只耳朵侧向这边,那双眼更是时不时斜睨过来,一副偷鸡摸狗模样的温客行。

叫周絮心下一阵无奈,却又觉得这样的温客行很是可爱。

“看来,沈兄也是庙堂中人,只是周某为何从未听过您的尊姓大名?”沈清帆在试探他,他自然也要试探回去。

况且,看沈清帆那模样,他自己怕是被沈清帆查了个底儿朝天,而他,自脱离天窗后,消息便也落了好些,自然也不清楚沈清帆的身份。

至于温客行,周絮心中有所猜测,但也仅是猜测罢了,再多的端倪,也看不出来了。

“非也,沈某不过一个无名小卒,恰恰有些人脉,又恰好听过周首领的事迹罢了,”沈清帆摇摇手,表示他不是什么要紧的人物,随即又道。

“对了,周首领为何祛了那易容?虽说易容后的样貌丑了些,但也好过不做丝毫伪装,要知道,这天窗的势力,并不小啊~”

说起来,周絮是在前不久祛掉的易容之术,漏出了原本的样貌,沈清帆之前还未见过他的样貌,但见过周首领的画像,所以一个照面便认了出来。

对此,温客行还惊叹了一下,说只有沈清帆永远都是泰然处之的状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看到沈清帆面色大变。

“近日,无妨,”周絮应着,意思是最近江湖动荡,这五湖盟所在之地杂乱至极,他这样貌也掀不起什么大波大浪。

听此,沈清帆点点头,不再说话,算是认可了周絮,随后转头,看着那明显松了一口气的温客行,沈清帆又想叹上一口气。

“阿行,你随我来,”沈清帆站起身,对着周絮做了个歉意的微笑,又半命令似的朝着温客行唤着。

“哦,”温客行乖巧的站起身,一边用折扇挡住半边脸,在沈清帆目光看不到的地方,对着周絮做了个唇语,“阿絮,等会儿我给你拿些好酒来,等着!”

周絮看着温客行的动作,嘴角微翘,目光停在温客行的唇上,未曾移开半分,直到温客行转身随着沈清帆离开,才颇有些意犹未尽的移开眼。

又抿上一口酒水,周絮目光深远,不知在想些什么。

另一边,温客行跟着沈清帆来到屋内,整个人都像散了的架子一般,趴在桌子上,有气无力的看着沈清帆。

“阿兄,你不是在那五湖盟岳阳派呆得好好的吗?怎么突然就来了?”

沈清帆坐在他对面,挑了挑眉,“怎么?羌笛没和你们说?”

“阿兄~你又不是不知道,就羌笛那木头似的,除了你,他就没怎么搭理过旁的人,阿湘都撬不开他的嘴,我又怎么可能做得到啊?”

温客行懒懒地换了个胳膊枕着,鼻音有些重,像是在撒娇一般,说着话。

“呵,也是,”沈清帆轻笑,脑海中忽然闪过蝎揭留波那张魂不守舍的脸,顿时抿了抿唇,叹着,“日后,沈飒那个身份作废,我叫沈清帆,只是沈清帆,明白?”

“什么?!”温客行被沈清帆这话惊得都坐直了身子,一副不敢置信的看着沈清帆,他看着沈清帆那张脸,没有半分捉弄人的意味。

下意识的咽下一口口水,疑惑地道,“可是,不是说阿兄你和那个蝎王打得火热吗?怎么突然就”

“嗯?你听谁说的?”沈清帆挑眉,倒是不知道,他和蝎揭留波之间的事,竟然叫他们知晓了,也不知道是谁说出来的。

“啊——这个啊,上次你带着面具,不是对那蝎王挺好的吗?我就就这么猜了猜,嘿嘿~”温客行傻笑着,他才不会说是因为顾湘和尹一两个人太过八卦、聒噪。

而他说不过他们,便只好加入他们,听了一耳朵关于沈清帆和蝎王的事,总之,温客行对此是深信不疑,甚至觉得自家兄长有志气。

便是喜欢,也喜欢的是最毒的人!毒蝎之首嘛,肯定是最毒的人。

看着温客行略显心虚的笑,沈清帆忽然在想,这小子是不是被他养得有些傻了,随后才说道。

“嗯,那蝎揭留波,是我的心上人,日后你若对上了他,不可下死手。”

沈清帆的认可,更是叫温客行像是打了鸡血似的,一双眼亮晶晶的看着沈清帆,“阿兄,你可真厉害。不过,以阿兄你的身份,找个男媳妇,伯父当真会同意?”

温客行口中的伯父,就是沈清帆的养父,温客行也见过那对夫妇,那对夫妇也知道温客行,只是,算不得熟识,到现在为止,见面的次数,也不过一掌之数。

要知道,那对夫妇也就只有沈清帆一个儿子,还有一个还未及笄的女儿,若是沈清帆娶了男媳妇,那可就算是断子绝孙了。

像那种官家,想来是不会同意的吧。

温客行的担心也不无道理,但是,这是对于其他官家而言,至于沈清帆,他本就不是那夫妇二人亲生的孩子,算不得断子绝孙。

再说,他的真实身世在几年前就暴露了出来,关于他的身份更是被藏得极好,没人能查的出来,所以沈清帆才会无所顾忌的在这江湖上走一遭。

“放心吧,此次事了,我便是自由身,谁也管不得半分,”沈清帆声音不大,却带着势如破竹的势气。

听此,温客行微微抿唇,说起来,此次沈清帆化名沈飒待在赵敬那老贼身边,除开温客行父母一事,还有其他原因。

只是这原因,沈清帆从未与温客行说过,自然,温客行也没问过,在他看来,沈清帆是他的兄长,兄长做的事情,反正不会对他这个弟弟不利,便也懒得问。

免得平添担忧。

“阿兄,我会保护你的,”温客行嘴唇嗫喏半晌,才扭扭捏捏的说出这么句话,叫沈清帆忍不住笑出声,又起身揉了揉温客行的发。

叹着,“小阿行,你啊,还是先护好自己才是,对了,那周子舒虽说早已脱离天窗,可,我看那晋王,好似还念着旧情,想要抓他回去,你可得护好你这知己。”

“晋王?!”温客行皱眉,慎重地点了点头,“我知道了,阿兄。”

“行了,我也不多说了,出去吧,”沈清帆见他记在心里了,便也不再多说,准备撵人了。

温客行也从善如流的站起身,笑嘿嘿的朝着沈清帆伸了伸手,“阿兄,那个,你那酒,还有吗?我送些给阿絮去~”

他手指蜷了蜷,脸上带着几分不好意思,却又脸皮极厚的等着沈清帆拿。沈清帆看着他那模样,别过脸,都不想细看。

明明长得多好看的一个少年郎,怎么就变得这般这般谄媚了,实在是,有碍瞻仰。

“羌笛,酒,”沈清帆拿他没有办法,只好无奈的喊着羌笛,就见羌笛从窗户跳进屋内,手上提着两壶酒,递给了温客行。

得了酒,温客行也没多待,提着酒壶,就往周絮的方向去,走时,还不忘和沈清帆互动一番,“阿兄,我可真是爱死你了~”

敷衍的一抱,就忙不迭的离开了,连门都忘了掩,沈清帆对着温客行的背影翻了个白眼,都说这女生外向,怎么他养个弟弟,都胳膊肘朝外拐呢?!

这怕不是个假弟弟!

等温客行没了影儿,羌笛走到门前,关上了门,走向沈清帆。他接过沈清帆手中的伤药,见沈清帆褪下衣衫,漏出伤口,仔细的为沈清帆包扎了一番。

“飒,系统助手小二探查到了需要拯救的反派。”

“哦?是谁?”

“就是温客行,您认的弟弟。”

“阿行?”沈清帆声音带着几分不敢置信,那小子除了偶尔有些烦人,倒是没看出半分反派的模样,也不知道,这系统是如何判定的。

“嗯,而且,系统提示,完成度86,要不了多久就能完成了,”羌笛一边细心的为沈清帆包扎伤处,一边汇报着。

“啧,有意思得很,”沈清帆轻啧出声,要他说,这小二半点用处都没有,都二十来年了,才确定反派是谁。

要不是沈清帆运气好,早早就认下了弟弟,说不得这孩子在那鬼窟之中会被养成什么模样,再拯救,那可就得废些气力。

当然了,沈清帆是想挑战下难度来着,可惜,没派上用场,不过如今这样,倒是皆大欢喜。

等伤口被包扎好,沈清帆穿上衣物,忍不住又想到了蝎揭留波,于是问道,“小留波那里,怎么样了?”

听着沈清帆这么一问,羌笛收拾东西的动作一顿,他把沈清帆送到这里后,就去看了一番蝎揭留波。

他去看时,蝎揭留波满脸泪痕,跪坐在一片废墟之中,双手捧着看不出模样的灰尘,麻木的盯着一处,那凄惨的模样,羌笛都不忍细看。

也不知道沈清帆到底是怎么想的,明明喜欢人家,却又偏偏要来个生离死别的戏码,最终苦的,还是蝎揭留波。

羌笛心里,对蝎揭留波同情万分,却不能就这么和沈清帆说,只是道,“他眼睁睁看着你的尸身被烧,伤心是不可避免的,我去时,他还没有从悲痛中回过神。”

“是吗”沈清帆张张嘴,有些出神的望着一处,他忍不住想,蝎揭留波会不会想不开,不过想着蝎揭留波的为人,应当不会,便也放下心来。

羌笛看着沈清帆的模样,忍不住又道,“我看那蝎揭留波对你的死难以接受,接下来可能会对赵敬出手,你不担心?”

“”自然是担心的,但沈清帆想着蝎揭留波本身的能力,应当不需要什么援助,只是

“叫手下的人,尽力协助小留波的动作,免得被赵敬发现端倪。”

“是!”这意料之外的答案,叫羌笛唇角微翘,看来,沈清帆还是担心蝎揭留波的嘛,不过,羌笛觉得,若是叫蝎揭留波发现这一切。

不过是沈清帆在他们那些布局之上,另布的一个局的话,可能会让沈清帆讨不到好处,而且,羌笛总觉得,沈清帆日后定然会为今日这场戏,付出代价。

当然,羌笛也就心里想想,可不会在沈清帆面前大喇喇的说出来。

“英雄大会,还有几日?”听了羌笛的话,沈清帆脑海中止不住的出现蝎揭留波那张泪流满面的脸,皱着眉揉按了一番额头。

“半月。”

“半月,足够了,下去吧,之前交代你的事情,继续去做,把迩三调到我身边来。”

“是!羌笛告退!”

关门声响起,随后整个屋子又恢复寂静,沈清帆躺在床上休养,可是一闭上眼,脑海中就满是蝎揭留波的模样。

哭着的、笑着的、生气的、傲娇的,一帧接着一帧在沈清帆脑海中播放,叫他有些难以入睡。

实在睡不着,沈清帆下了床,走到窗前,铺开一张白净的纸,拿起一旁的笔,开始在上面作画。

随着一笔一划的落下,蝎揭留波的模样跃然纸上,沈清帆目光定定的看着画中的人,忍不住叹上一口气,这才半日不见,他怎么就突然这般思念蝎揭留波了。

还需等上半月,才能见到活生生的蝎揭留波,沈清帆有些无奈的坐下,闭上眼仰着头,又是一声长叹。

第二日,早间,沈清帆可算是以“沈清帆”的身份见了见清风剑派的曹蔚宁,他那张脸,常年带着笑,一双眼亮晶晶的,活像是个大白兔似的。

又看顾湘那丫头那喜形于色的模样,沈清帆忍不住摇摇头,朝着他们招招手,“阿湘,曹少侠,快来用膳。”

“这位,就是阿湘说的沈大哥吧?在下曹蔚宁,”曹蔚宁笑着漏出洁白的牙,朝着沈清帆做了揖,倒是挺有门派弟子的端庄作风。

“装模作样的小白脸,”坐在沈清帆身侧的温客行自看到曹蔚宁后,面色便不好,这下更是低声吐槽着。

说是低声,在场的,除了沈清帆不能习武之外的,都是有些内力加身的,自然也听了个一清二楚,便是曹蔚宁脸上的表情都尴尬了几分。

却还是带着笑,想来这几日受了不少温客行的冷遇,渐渐习惯了下来,沈清帆落在桌下的手轻轻扯了扯温客行的袖子,一边若无其事的朝着曹蔚宁道。

“曹少侠不必多礼,坐吧,再等一会儿,这菜就凉了,”沈清帆笑着说着,又喊了喊看戏似的顾湘,“阿湘,坐。”

“哦,好的,”顾湘点着头,拉过曹蔚宁的胳膊,就领着他坐下,“曹大哥,你快坐着。”

曹蔚宁温柔的朝着顾湘笑笑,又略显拘谨的坐下。如今沈清帆坐在首位,左侧是温客行和周絮,右侧则是顾湘和曹蔚宁。

这么一落座,就叫曹蔚宁抬头都能看到温客行那张,脸色绝对不算好的脸上,顿时愈发拘谨了。

“阿行,吃饭,”沈清帆看在眼里,只得暂且约束一番温客行,温客行听此,瞪了曹蔚宁一眼,便是埋头吃饭,不再看曹蔚宁一眼。

没了温客行不善的目光,曹蔚宁松了一口气,默默的伸手擦了擦额角的薄汗,也拿起筷子吃了起来。

“沈大哥,我听阿湘说,您叫沈清帆,这名字真好,月明风清、布帆无恙,好名字!”曹蔚宁见大家都不说话,只好主动挑起话题。

他这话一出,顾湘便满眼崇拜的看着他,叫他腰杆子都挺直了坐着,嘴角微翘,顾湘叹着:“哇,曹大哥你好厉害啊,我都没想到是这样的。”

沈清帆看着两人,嘴角上翘着,都不忍心告诉他们这名字的由来,只好垂头,算是认可了。

谁料,沈清帆不说,那边的温客行可算逮着这小子的错处了,立马说着,“没文化的臭小子,阿兄那名字,出自‘不如金山去,清风半帆耳’,可不是你那牛头不对马面的四字成语!”

话落,曹蔚宁尴尬的目光看向顾湘,沈清帆没有表露半分态度,顾湘忍不住哼了温客行一下,又赞着曹蔚宁。

“曹大哥,这名字,每个人的理解不同,你看,沈大哥都没说什么,说明你这么理解,也不算错。”

这话沈清帆依旧没有表态。而曹蔚宁,显然也信了顾湘的说法,便点着头笑了起来,那憨傻的模样,叫沈清帆忍不住扶额。

他说呢,顾湘这丫头,在谷中之时,跟个混世小魔王似的,怎么近来这么淑女,又有文化了好些,原来,是因为有个大白兔需要哄。

啧,恋爱的酸臭味啊,他也嗅到了

吃饱喝足,几人坐在座位上,懒洋洋的晒着太阳,忽然,曹蔚宁说道,“沈大哥,五湖盟里面也有一个姓沈的公子,听说是赵庄主的义子,我今早听说,那位公子,竟然一命呜呼了,唉,世事无常,明明前几日还好好的”

曹蔚宁本也就是感叹一番,却被顾湘揪了一下胳膊上的软肉,顿时痛呼出声,不敢继续说下去,虽然有些不明所以。

而知道沈清帆身份的两人,默不作声,至于周絮,游离在话题之外,他的目光时不时的落到温客行身上,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主人,不好了,”突然,一道身影从屋顶飞掠而来,停在沈清帆面前,有些焦急,又看着周围的几个人,要说的话卡在喉中,没有说出半句。

见此,沈清帆站起身,和几人说了句,“我还有事,你们玩着,”便快步离开了,那来报信的人,跟在沈清帆身后,等那边的人听不到半分动静了。

沈清帆才停下步子,“说罢,怎么不好了?”

“主人,那赵敬不知怎么回事,突然就对蝎王出了手,我们的人跟在其后,还没出手相帮,那蝎王就坠下了悬崖,属下属下想着先来向主人通报一声”

“坠下悬崖?!派人去寻了吗?”沈清帆皱着眉,声音都染上了几分焦急。

“寻了,暂时还没有消息,”那人垂着头,有些惭愧。

“没有消息?哪一处悬崖?带我去看看,”沈清帆焦急地踱着步子,朝外走,都来不及和几人说上一声。

等他走到门口,正巧遇到羌笛赶来,沈清帆见他,便道,“带我去他坠崖的地方。”

羌笛本来也是想来说这件事的,正好,他便拽着沈清帆的胳膊,两人顿时不见了踪影,那眼睁睁看着两人消失的手下,惊叹着,“不愧是主人身边的能人!”

“小留波是怎么回事?”

“你一死,蝎揭留波就没了几分理智,对赵敬更是毫无尊重之意,一来二去,叫赵敬钻了空子,我得到消息时,蝎揭留波已经坠崖了。”

“”沈清帆无言,如此算来,罪魁祸首竟然是他自己,真是报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