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与往常不太一样,蝎揭留波罕见的没有陪在沈清帆左右,不知去了哪里,倒是派了个手下来,说起这手下,沈清帆与她打过交道。

当然,那时的她,可不知道沈清帆的身份,现下,沈清帆坐在小亭子中,抬头看着那乌云密布的天色,不知在想些什么。

被蝎揭留波派来保护沈清帆的毒菩萨,坐姿带着男儿的豪放,一双玉腿更是毫无掩饰的裸露出来,可惜,没人欣赏。

毒菩萨一双眼认真的看着沈清帆,带着几分不解,和那明显的嫌弃意味。

良久,沈清帆感觉到毒菩萨那仿佛要将他看出个洞来的目光,忍不住侧头看过来,出声道,“姑娘,请问蝎儿何时来?”

听着沈清帆的问话,毒菩萨的目光从沈清帆的手上移到脸,看着他那面具时,表情一滞,嫌弃得不行,撇开眼,想着蝎揭留波的吩咐,不情愿的答着。

“大王事务繁忙,明日或许就来了。”

“明日”沈清帆低声喃喃,垂眼看着随着清风吹过,摆动的衣衫,随即唇角一勾,说道,“姑娘可会下棋?”

“嗯?下棋?不会,”毒菩萨复杂的看了沈清帆一眼,默默在心中念叨着,她只会杀人,对那些个下棋的玩意儿,没兴趣。

这回话,叫沈清帆有种果然如此的感觉,只好侧头,继续看着那愈发暗沉的天色,不再说上半句话。

见沈清帆不再说话,毒菩萨也乐得自在,左右她只需要在蝎王不在的时间保护好沈清帆就行了。

就是有些无聊,毕竟沈清帆就待在五湖盟,又不出门,又不惹是非,没半点麻烦,只能叫她百无聊奈的看看天,看看地,无聊啊~

早知道,她就不留在这里,出去和别的手下处理事情,也好过这样,闷着不说话。

她的想法,沈清帆一概不知,只是望着天,静静等待着什么。昨日顾湘便出了五湖盟,和温客行那小子汇合了,同时还拐走了人家清风剑派的徒弟曹蔚宁。

就是那个死命摇着尾巴,想要叼走顾湘的狼崽子,虽然看上去就是个人尽可欺的兔子,却也算是青年才俊。

就是可惜喽,陪着顾湘见了温客行,这曹蔚宁怕是要遭些罪受,想着温客行那小子跳着脚不允许别人家的狼崽子靠近的模样,沈清帆就觉得心里愉快。

只是近日,赵敬和几大门派联合,准备端了一处鬼谷的根据地,其实,那地方根本就不是鬼谷的根据地,只是沈清帆和温客行两人,为那些走投无路的女子设下的生路。

索性,早些时候,沈清帆便命人撤离了那处,这些人即便是去,也只能得到个空落落的府邸。

哦,也不对,那府邸,沈清帆记得,好像卖给了此地的县官,也算物尽其用,到时候,怕也是会混乱一番。

风渐渐大了起来,沈清帆只这么坐在亭中,那风吹过衣摆,猎猎作响,便是那一头梳束齐整的头发,都吹得杂乱了些许。

随之而来的是一颗颗豆大般的雨滴,哗啦啦的声响,叫人只能听到风雨声,沈清帆看着那雨水滴落地面,溅起一层泥渍。

摇摇头轻笑着,“今日这天气,真好。”

只此一句,坐在那方的毒菩萨没听清楚,只见沈清帆嘴唇一张一合,正疑惑着沈清帆说了什么,就见沈清帆捋捋衣袍,站起身来。

“蝎儿去义父那儿了吧?我去寻他,”说着,也不给毒菩萨反应的时间,沿着长长的走廊,往回走。

等沈清帆走出些距离,毒菩萨才站起身,追了上去,现在这雨下的这么大,要是伤着沈清帆了,毒菩萨指不定得被蝎王训成什么样,连忙拦着沈清帆,劝着。

“沈公子,大王真的有事,您就别去打扰大王了,况且,这雨这么大,您身子也比不得习武之人,到时候若是生了病,苦的,也是你自己。”

听此,沈清帆脚步一顿,并未点头应和,只是问道,“有伞吗?”

“啊?”毒菩萨劝阻的声音卡在喉咙,是上下不得咽,她是没想到,沈清帆这脑回路是什么意思?

而沈清帆看到毒菩萨的反应,便知道她没伞,只得加快脚速,回房拿上伞,又冒着瓢泼大雨,往赵敬所居的院子中去。

不过,沈清帆是有伞了,可毒菩萨没有啊,她只能眼睁睁看着沈清帆穿过雨帘,头也不回的往前走,看着那背影,毒菩萨狠狠的跺了跺脚,咬牙转向另一边。

见有小厮经过,二话不说地夺过别人的伞,也一头扎进雨帘之中。

那边,沈清帆走得不算慢,只是雨下得太大,不过一会儿,就叫他腿膝以下的衣物,湿了个透,还染上了不少泥渍。

可沈清帆恍若未觉,迈着步子的频率不变,继续朝着前走。暗沉的天色下,原本满是人的路上,如今只有沈清帆一人。

雨滴落下,泛起一层薄薄的雾纱,将所有人的面目衬得朦胧不清,就是那些腌臜之事,也在雨水的冲刷下,变得清清白白。

走了好一会儿,沈清帆总算走到了赵敬的院子外,远远的就看到一抹黑色的身影,站在雨幕之中,在暗沉天色的映衬下,好似隐下了身形一般。

雨水冲刷着那站在院中央的人,沈清帆步子加快,还未走近,那人便转过头来,一见是沈清帆,一双眼迸发出惊喜,随即便是担忧。

他张张嘴,雨水顺势流进口中,便只好闭嘴,一双眼湿漉漉的,像是无家可归的狗崽崽,等待着带他回家的人。

“小留波,”沈清帆走近他,将那把不大的伞倾向他,让他被冲刷的五官,得到一丝喘息。

眼见着蝎揭留波那一头乌发,贴着肌肤,沈清帆伸手为他捋到脑后,又从怀中掏出一方手帕,为他擦拭着脸上的雨水。

“你怎么来了?”蝎揭留波感受着那手帕在脸上游走,一双眼却认真的看着沈清帆,等见到沈清帆半边肩膀都湿透了,这次担忧了起来。

说什么都要把伞倾斜向沈清帆,沈清帆不愿,只是执拗的看着蝎揭留波,眸中带着怜惜,“小留波,你啊,若我不在了,你又如何能照顾好自己?”

一听沈清帆这句话,不知其中哪一点戳中了蝎揭留波,叫他本就苍白的面色愈发苍白了起来,便是身形都显得摇摇欲坠。

沈清帆一把揽过他的腰,扶着他,往回走,雨伞不大,却能将将好笼罩住贴得极近的两人。

那边追过来的毒菩萨一见两人这模样,本想过去,却被蝎王发现了,无法,毒菩萨只得快速离开,便是想送伞都不行。

蝎揭留波迈动的步子不大,沈清帆也不着急,扶着他,慢慢的往回走。

如今,这偌大的五湖盟,好似只有两人一般,两人被雨幕包围,栖居在伞下,这小小的一块地方,好似充满了温情,叫身上染着湿气的两人觉得心暖。

“小留波,义父罚你了?”走在雨幕之中,沈清帆低头,看着那脸色渐渐回暖的蝎揭留波,轻声问着。

“嗯,起了冲突,是我该受的,”重重的鼻音从蝎揭留波言语间流露而出,其中还带着一股不甘。

周围只有雨声,蝎揭留波轻轻靠着沈清帆,即便两人的衣衫都带着湿气,可对方的温度好似源源不断的从接触的地方传来。

“这世上哪有该受的、不该受的?万般事,首先一点,便是需得护好自身,你若不护好自己,一命呜呼了,又何来弥补?”

沈清帆叹声回着,嘴角噙着笑意,像是觉得自己说得是个笑话一般,便也闭着嘴,不再多说。

“沈飒,我能看看你的脸吗?”蝎揭留波忽的抬头,深情的目光看着沈清帆,说出了这样一句话。

算起来,今日是三月之期的第三月,还有半月,这三月之期便算到了头了,他也不是没想过趁着沈清帆熟睡,偷偷揭开他的面具。

但想着,他总会有见到的一日,便也没做那等小人行径,只等沈清帆愿意的时候,可是今日,蝎揭留波不知道为什么。

明明在沈清帆来接他的时候,他该高兴、该兴奋,可兴奋不过一霎,随之而来的,便是无尽的恐慌。

他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今日若是没见到沈清帆的面容,日后,便再也看不到了。

心跳如雷,好在有雨水落下的声响掩盖,并不那么明显,蝎揭留波看着沈清帆,他想着,沈清帆会不会同意,会不会拒绝,会不会

然而沈清帆只是神色一怔,随即伸手摸了摸蝎揭留波的额顶,脚步也停了下来,嘴唇微抿,他道。

“小留波,暂时还不行。”

暂时不行?那什么时候可以?蝎揭留波想要问,但目光触及沈清帆那明明带着爱意,却显得极为冷静的眼时,又好似问不出口。

对此,沈清帆只是侧头,没有继续说下去的欲望。看着沈清帆的侧脸,蝎揭留波咬咬牙,在沈清帆不知道的情况下,从腰间拿出一个小瓷瓶,倒处一颗药丸,放入口中。

随后,他拉了拉沈清帆的袖子,沈清帆扭头看来,就看着眼前蝎揭留波放大的脸,他冰凉的唇触上沈清帆温热的唇。

双唇相接,沈清帆双眼睁大,没想到蝎揭留波会这般突然的吻向他,只是下意识的张了张嘴,这一下,叫蝎揭留波放入口中的药丸。

随着舌一同卷入沈清帆的口中,那药丸被舌推着,就这么入了沈清帆的肚,等咽下那药丸,沈清帆才发现了不对。

只是,将错就错,他也不管了,一手摁住蝎揭留波的脑后,一边闭上眼,忘情地吻着这个刀子嘴豆腐心的家伙。

雨伞没了人拿,无力的砸到地面上,雨水顺着二人的头顶往下淋,不过一会儿,两人身上就没有一丝干燥的地方,却依旧吻得难舍难分。

好半晌,沈清帆放开蝎揭留波,他唇角的笑意加深,冰冷的手轻抚着蝎揭留波的脸,温柔缱慻的说着。

“蝎揭留波,我喜欢那座南山,可以的话,把我葬在那里,你可要记得常来看我啊”

“你”沈清帆的话,叫蝎揭留波瞪大了眼,他怎么也想不到,沈清帆原来,早就猜到了,原来,早就做好准备了,原来

他拽着沈清帆的手使着力,指节泛白,只觉通身泛寒,他张张嘴,哑着声音道:“沈飒,你快走,走啊!”

然而,沈清帆只是笑着看他,没有动作,蝎揭留波想要拉着他走,可他一身力气还没有回来,根本就拉不动沈清帆。

冷不丁的,一把利箭,穿过重重雨幕,不偏不倚地落在沈清帆肩上,沈清帆闷哼出声,却没有动作,只是站在那里,笑意盈盈的看着蝎揭留波。

蝎揭留波瞪大了眼,想要拉开沈清帆,他才刚动作,又是两支利箭袭来,将沈清帆刺了个对穿,鲜血顺着箭身流下,雨水冲刷着那艳丽的红色。

沈清帆嘴角溢出鲜血,腿膝一软,整个人跪在地面之上,蝎揭留波看着他,嘴唇颤抖着俯身,想要碰沈清帆,却又害怕着什么,不敢动作。

“小留波,做你想做的,别回头,”像是没有察觉自己命不久矣的模样似的,沈清帆只是看着蝎揭留波,言语温柔,只是说上一句话,便要吐上一口血。

短短的一句话,断断续续说了好长一会儿,沈清帆才眉眼带笑的闭上眼,整副身子没了气息。

蝎揭留波脸上的表情不知是笑还是哭,雨水冲刷着他和沈清帆,像是冲刷着阴霾一般,留下的却不知到底是什么。

“沈飒飒”蝎揭留波努力勾起唇角,他跪对着沈清帆,缓慢的挪着身子,伸出手指探向沈清帆的鼻间,又立马收回手。

丝毫不惧那泛着冷芒的箭尖将沈清帆揽入怀中,他抱着沈清帆,埋头在他颈间,像是要汲取什么,又好似想要确认什么。

“哈哈哈,沈飒这孩子,想来到死也不会知道,他竟然死在自己的手下之手,啧啧啧,真是可怜啊~”赵敬的房门忽的打开,笑声穿过雨幕,传到蝎揭留波耳中。

曾经,他多么渴望能叫义父开心,如今听上去,却是那么讽刺,索性,索性他留有后手,索性

“义父,沈飒已死,这遗体,便交由蝎儿处置吧,”蝎揭留波压下心中的哀戚,朝着赵敬的方向一拜。

见此,赵敬又见两人动作亲密,即便一个已经死了,也觉得有些碍眼,高兴的神色淡了许多,旋而挥挥手,算是应了。

只是在蝎揭留波抱着沈清帆的尸体转身离开时,赵敬说上一句,“蝎儿,你若喜欢男子,等此番事一过,义父为你选几个比沈飒还贴心的人儿。”

“”比沈飒还贴心?不,不会了,没有人能比的过沈飒,也不会有人能和沈飒比,蝎揭留波低头,看着沈清帆那张毫无血色的脸,唇落在他冰冷的脸颊之上。

随即背对着赵敬道,“蝎儿多谢义父关怀,人,就不必了。”说罢,便加快了步子,往外走去。

蝎揭留波的拒绝,叫赵敬的面色微变,思及沈清帆已死,又宽心不少,他本想今夜动手,谁料沈清帆送上门来,又有这般大雨掩盖,可谓是天赐良机。

所以啊,沈飒之死,怪不得旁人,要怪,就怪这老天爷,为他创造了这般好的机会!赵敬心下快活,又想着等这雨一过,便可和朝廷的人联系了。

另一边,蝎揭留波带着沈清帆的尸体,朝着五湖盟外去,七拐八拐,到了一处破旧的庙宇之中。

往日里,这破旧的庙宇,定然会有无处可去的乞丐躲雨,今日也不知是不是蝎揭留波先叫人清理了一番,竟是一个人都没有。

甚至还有一张干净的床,蝎揭留波将沈清帆身上脏湿的衣物换下,把他放在床上,盖上锦被,又借着那些柴火,点起了火。

火光映在蝎揭留波脸上,叫他染上了些许霞色,只是那唇,依旧苍白。躺在床上的沈清帆像是个睡美人一般,安静的躺着,穿着干净的衣物。

就是那伤口,都被细心的包扎了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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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飒:诶嘿,我金蝉脱壳,换个马甲继续浪~

好了,我猜你们要吐槽我了,我承认,我没有心,哦不对,飒崽崽没有心,这是人尽皆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