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道

“主上?说得是蝎王,还是赵庄主啊?”沈清帆垂眸,居高临下的看着使不上力,只能瘫在轿撵上的几人,漫不经心地说着话。

他这话,明明语调极低,却叫几人瞪大了眼,闭上嘴不敢再多说半句。

见此,沈清帆无趣的摆了摆手,就见那密林之中,飞身而下五六个人,这些人都蒙着黑色面巾,只漏出一双眼。

一来,便通通朝着沈清帆行礼,“主人!”

沈清帆轻轻颔首,那为首的一人便走到了沈清帆身侧,从怀中拿出一封书信,恭敬的递给沈清帆。

“主人,老爷的信。”

“嗯,”沈清帆点头,接过那信件,也不避讳,直接打开来看,一边吩咐着,“尹一,带着他们,为首的几人关押起来,其他的,但凡手上沾染过鲜血的,杀无赦!”

“喏!”

尹一听命,和其余几人打了个手势,便开始清理这里的人,沈清帆则站得离这里远了些,垂眸看着手中的信件。

一目十行,不过半盏茶,沈清帆便看完了,从怀中拿出火折子,将其烧毁,火光映衬着沈清帆那复杂的神色。

“你到底是什么人?要和我们作对?”眼见着就要被拖走了,毒菩萨满心不甘,就是到了现在,也想知道原因。

听此,沈清帆手指微动,拖着毒菩萨的人停下动作,沈清帆也歪歪头,看向她,“我也不想和你们作对来着,谁让你们,非要找我的不痛快。那没办法,我也只好如数奉还了~”

说着,沈清帆看着毒菩萨眼中的狠辣之意,又道,“对了,你这么想知道我的身份,是想告诉你的主上吧?哎呀,可惜喽,我这人,藏得深。”

“好了,速战速决!”沈清帆舒展了一下双臂,显得有些慵懒,随意地吩咐着。

得了令,几人的嘴巴便被堵住,再想问什么都出不了声,不过一会儿,沈清帆便觉空气清新了不少。

看眼身后余下的两人,沈清帆沉吟一番,道:“去,和阿行他们说一番,我就不与他们同路了,到时候,五湖盟见。”

话落,尹一身侧的人便领命离开了,尹一见状,便也来到沈清帆身侧,恭敬地问着,“主人,羌笛就丢给他们了?”

他这么一问,沈清帆才算想起来了什么,看了一眼尹一,又道,“阿行他们这一路并不太平,我有所顾虑。你,去和羌笛换换。”

“是!”尹一点头应着,说起来,他也许久没见过温客行和顾湘了,以前在谷里的时候,就他和顾湘这小丫头聊得来。

也就只有顾湘能接过他的话头,其他的人,要么就是沉默寡言木头一般,要么就是沈清帆这个主子,他不敢造次。

现在可好,又有人聊八卦了~

看着尹一眼底的兴奋,沈清帆就觉无奈,一边又想着,温客行这一路怕是会觉得聒噪至极,一想到温客行这臭小子臭着张脸,还无可奈何,沈清帆就心情舒畅。

沈清帆在原地待了半个时辰,才等到羌笛赶来,这么一来,沈清帆和羌笛便骑上马,抄近路离开了。

等温客行几人寻来时,只看到尹一一人,有着沈清帆的传信,几人也放下心来,于是几人便一路同行。

而沈清帆,又换回了一头银发,面具附面的装扮,那翩翩公子作态,若是不看面具,定会迷走万千人的目光。

一路上快马加鞭,羌笛时不时看眼沈清帆,纠结半晌,才问出口,“主人,你没事吧?”

“嗯?”沈清帆拉着马缰的手微顿,有些不明所以地瞥眼羌笛,顺着羌笛的目光,沈清帆看到自己衣摆处脏乱的泥渍,轻啧了一声。

“我怎么样,你还不知道?自然不会有事。”

话是这么说,但看着那泥渍,沈清帆心情突然有些不好了起来,拉着马缰,又加速了些,就近寻了个客栈,准备清洗一番。

“小二,一间上房,”沈清帆是独自一人进客栈的,他把羌笛打发出去买衣物去了,便先来了客栈。

这间客栈倒是有趣,名唤“天涯客栈”,很是合沈清帆的口味。

“好嘞,天字一号房!”那小二高声呼了一下,给了沈清帆一个牌子,又弯着腰,准备领沈清帆去房间。

“对了,送些热水到我房间,等会儿有个唤作‘羌笛’的人来寻我,你们直接将他领到屋中便是。”

“好嘞,客官您稍等。”

沈清帆也没耽搁,跟着领路的小二去了房间,这天字一号房果真有其可取之处,装潢华丽,屋内泛着股淡淡的花香气息。

令人闻之,心旷神怡。

没多久,小二便送来了水,沈清帆估摸着羌笛要不了多久就会来,便褪下衣物,整个人沉浸在水中,擦洗身子。

他这厢沐浴,那厢,羌笛买衣物,却始终拿不住注意,选了许久。

沈清帆洗了一会儿,便听到门开的声音,他以为是羌笛来了,隔着屏风吩咐着,“衣物放着便好,去叫些吃的吧。”

许是热气过甚的缘故,沈清帆的声音都带着朦胧的感觉,而入门的人,绕过屏风,将衣物放在架上,看向那边背对着他的沈清帆。

雾气升腾,只能看到沈清帆沾着湿气的银发,和那白皙的背,不知为何,来人喉结微动,只这一下,就叫沈清帆发现了不对。

扭头看去,就看到那张娇而不媚的脸,沈清帆也不在意自己如今全身赤`裸,只是眯了眯眼,看向他。

“义弟,别来无恙?”

来人正是蝎揭留波,他本是想着自己的手下怎么突然没了讯息,便来看看,没想正巧看到沈清帆,又听了那么一耳朵。

便神不知鬼不觉的走了进来,不止如此,他还好心的拿了一套衣物出来。见沈清帆正在沐浴,他倒是起了一睹沈清帆容颜的心思。

谁曾想到,沈清帆这人沐浴都带着面具,天知道,沈清帆扭过头时,他看到那副面具时,心中多失望。

不过,蝎揭留波看着整个人泡在水中的沈清帆,嘴角轻轻勾起,缓慢踱着步子朝他走去。

“义兄好雅兴,沐浴还带着面具,实在是稀奇。”

听此,沈清帆面具下的眉微微上挑,毫不介意的继续泡澡,一边道:“我也没想到,义弟竟然是个爱偷窥他人沐浴的性子,这癖好,实属罕见。”

蝎揭留波站在沈清帆的浴桶前一步的距离,停下了步子,一双眼却是不甚安分的上下扫过,这一次,沈清帆不得不感谢这水汽够浓。

叫人窥不到水下的一点一滴,如此,两人一个穿戴齐整,毫不害臊的站在浴桶边上,看着沈清帆沐浴。

一个赤`身`裸`体,大半个身子掩于水下,整张脸掩在面具之下,淡定至极的继续沐浴着。

“义兄这身冰肌玉骨,魅人得很呐~”蝎揭留波的目光最终落到沈清帆的肩背上,也不知是羡慕还是什么,感叹着。

沈清帆没答话,继续自己的动作,权当蝎揭留波不存在,他这无视的态度,非但没叫蝎揭留波退缩,反叫他拿起浴巾,为沈清帆擦起背来。

浴巾接触到沈清帆光滑的背时,他整个身子明显紧绷了不少,蝎揭留波也怔了怔,又见沈清帆反应比他还大,便就这么擦起了背。

“义弟无事,不照顾义父,怎的来伺候我这不受待见的义兄来了?”沈清帆控制着暴打蝎揭留波的心思,淡淡地出声。

蝎揭留波却像是找到好玩的玩具一般,动作轻柔,言语也带着几分暧昧,“义父常道,兄友弟恭,蝎儿这是谨遵义父教诲。义兄不会拒绝蝎儿吧?”

拒绝?沈清帆暗想,他现在拒绝有什么实质性的作用吗?他才灭了这家伙的手下,这家伙就找上了门来,该说,因果循环,天理昭昭!

见沈清帆又不说话了,蝎揭留波开始说起了话,“义兄唤作沈飒,和那五湖盟的沈慎,可是有何关系?”

说实话,蝎揭留波擦背的手法不错,沈清帆很是享受,便也大发慈悲的和他聊起了天来。

“照义弟的说法,那这天底下姓沈的,都是有关系的了?如此,倒是个大家族。不像你们南疆人,名字都奇怪得很。”

“奇怪?名字是独一无二的,正如我一般,”蝎揭留波加上最后一句话,叫这句话多了几分意味。

便是沈清帆,也忍不住翻个白眼,这意思就是,他蝎揭留波是赵敬独一无二的义子,至于旁人,不算。

当然,沈清帆也并不想当赵敬的义子,若不是为了

想着,沈清帆缄口不言,忽然,他的面具又被蝎揭留波抓住,沈清帆忍不住叹上一口气,口上戏谑的道。

“怎么?义弟这是想清楚了,要做我的妻?”

听此,蝎揭留波便又想到沈清帆之前说的话,什么取下他的面具,便得做他的妻,一时间有些犹豫。

虽说他一个江湖中人,完全不惧沈清帆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但,沈清帆身后的势力,深浅不知,要是阴沟里翻了船,岂不是一个天大的笑话?

思来想去,虽说心里痒痒,总想一睹沈清帆真容,蝎揭留波最后还是放弃了,放下手中的浴巾,往外走,一边道。

“义兄还是早些出来的好,蝎儿在外恭候!”

眼看着蝎揭留波离开,沈清帆抚了抚额,蝎揭留波在此这么久,羌笛都没来,想来是被什么绊住了脚步,一时间是脱不了身了。

索性,目前看来,这人对他没有杀意,当然,即便是有,沈清帆也丝毫不惧就是了。

穿戴整齐,沈清帆拽了拽这桃红色的衣物,总觉得有些奇怪,不过他也不是没穿过这种艳丽的衣物,便也坦然的走出。

那边,端坐在桌前,饮下一杯茶水的蝎揭留波听到屏风后传来的声响,举目望来,就看到沈清帆穿着那桃红的衣物,步伐稳健的走来。

那一身的书生气质,被这桃红色的衣物衬的多了些靡丽,就是那张面具上的面容,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蝎揭留波原本惊艳的目光,触及沈清帆的面具时,微微皱了皱眉,不满地道:“义兄这面具,为何不换?有碍瞻仰。”

“旧物,舍不得换,”沈清帆淡淡地说着,撩撩衣袍,坐在蝎揭留波对面,也斟上一杯茶水,饮下一口。

艳丽的唇沾染上了水润,看上去愈发可口了些,思及自己在想些什么的蝎揭留波垂眼,暗自叹着,此人有异。

却又控制不住看向沈清帆,虽说赵敬说沈清帆毁了容貌,但只看那双眼,和那模样姣好的唇,蝎揭留波就好奇心大起。

“义兄倒是个念旧的,”像是想到了什么,蝎揭留波的声音夹杂着几分失落,叫沈清帆有些疑惑。

“谁不念旧呢?”

这么一个反问,叫蝎揭留波沮丧了起来,小幅度的摇着头,又饮下一口茶水。

“义父啊,他从不念旧”许是二人同是赵敬义子的缘故,又因着沈清帆是个安静的性子,又不能习武,蝎揭留波对他放心,便就这么说了出来。

“义父?”沈清帆眼神微动,仔细看着蝎揭留波面上的失落,愈发好奇了起来,“你,就这么喜欢赵敬?”

“赵敬?你不尊重义父?!”蝎揭留波一听沈清帆称呼赵敬全名,当下警惕的看向沈清帆,心底不知是暗喜还是愤怒。

“得了,你不就想要赵敬身边,只你一个义子吗?我这般,是照顾你,”沈清帆挥挥袖,一副为蝎揭留波着想的模样。

“”蝎揭留波不知道该怎么反驳沈清帆,良久才道,“你什么时候死?”

哈?沈清帆这下是真的想扶额苦笑了,这人怎么就不想着人好,就想着人早死,又在蝎揭留波认真的目光中道。

“放心,我会长命百岁,死也死在你之后。”

不知为何,蝎揭留波并未有什么大动作,只是眸色黯淡了些许,喝茶像是喝酒一般,一杯一杯的往嘴里送。

看得沈清帆眉头紧皱,眼见着羌笛短时间回不来了,沈清帆叫了两壶酒,几碟小菜,这般,两人像是好友一般,喝酒吃菜。

“义父于你而言,就这么重要?”眼见着这家伙借酒消愁,沈清帆耐不住好奇问了出来。

“重要,义父身边,只能有我一个!”蝎揭留波一双眸,秋水盈盈,带着几分怒气的瞪着沈清帆,叫沈清帆一阵好笑。

他觉得,现在的蝎揭留波,就像是玩具被抢,还拿不回来的委屈大狗一样,色厉内荏得厉害,却是个外强中干的。

“可是,赵敬想要待在身侧的,不止你一个,”沈清帆也不知道为什么,开始劝诫他,或许是看他太过苦恼的缘故吧,或许是那双眸,怜人得很。

“是啊,义父,从未把我当回事儿,他从来都是,需要我了,才会正眼看我,从来都是”

酒精作祟,叫蝎揭留波心中的委屈通通涌上心头,许是沈清帆的声音太过温和,叫他忍不住一一吐露出来。

看着蝎揭留波眼中落下一滴晶莹的泪珠,那绯红的眼尾,沈清帆只觉心好似被什么砸了一下,下意识的伸手。

擦去他眼角的泪,柔声道:“那你,要不要换一个人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