羌笛领命,手起刀落,秦松便没了气息。站在沈清帆身后的成岭显然还有些不适应,下意识的向后退了几步。
紧张地咽下一口口水,目光在几人身上游转,最终落到秦松的尸身之上。
“阿行,你们这一路上遇到了些什么?”沈清帆给羌笛使了个眼色,羌笛便提着秦松的尸身去了远处,现下几人也睡不着了,沈清帆便问了一问。
这么一问,叫方才还有些沉闷的气氛消散了不少,温客行也殷切的走了过来,时不时倒上一杯茶水,递给沈清帆。
“阿兄这话说的,我和阿湘这一路上吃吃喝喝,没遇到什么大事,就是交了朋友,顺便陪着朋友一道,”温客行说着,又转到沈清帆身后,为他捏肩捶背,殷切得不行。
听着温客行的回话,沈清帆又看向照顾人的工作被抢,坐在一旁眼巴巴看着这边的顾湘,朝着她招招手。
顾湘一看到沈清帆的动作,便连忙凑了过来,眨巴着大眼睛,“沈大哥,有什么需要阿湘做的吗?”
“嗯,”沈清帆点头,等见到顾湘眼中的兴奋,继续道,“把阿行这一路上做过的事儿一一道来。”
“啊?”顾湘还以为是什么事儿呢,没想到沈清帆这是在刨温客行的底儿,当下就看向正在为沈清帆捶背的温客行。
温客行立马瞪了顾湘一眼,就被沈清帆不经意间的回头,给抓了个正着。温客行对上沈清帆似笑非笑的面容,一时间有些怂,当下目光四处看着,就是不看沈清帆几人。
“阿湘,说!”
沈清帆转过头,双眼平静的看着顾湘,这下,顾湘想不说都不行,只能用眼神朝温客行示意,她是迫不得已的啊!
毕竟,谷中之人,就没有一个害怕沈清帆的,更遑论顾湘是被沈清帆和温客行一手拉大的孩子,便是温客行,都不敢反驳沈清帆。
斟酌了一番,顾湘瞥眼那边的周絮,缓缓道来。
这一路上,顾湘二人出谷之时给沈清帆写了一封信,后来到了第一座城池又写了一封信,大概内容就是来这红尘走一遭。
前期倒还行,虽然两人从未出过谷,但有着沈清帆那庞大的情报网做靠背,两人也不算抓瞎,一路上吃吃喝喝,学着旁人的模样做人。
怎想,那一日,两人正听着评书,吃着小酒,远远就看到了乞装扮的周絮。顾湘年纪小,阅历浅,只当周絮是个奇怪的乞丐。
还和别人动了手,这么一去一来,温客行就缠上了周絮,非说人家易了容,屁颠屁颠的跟在人家身后。
这也还好,虽说多少有些死缠烂打的意味,后来几人又到了镜湖派,恰逢镜湖派惨遭灭门之灾。
镜湖一派,仅剩张成岭这一个独苗苗。
周絮受人所托,带其去往五湖盟,温客行也在沈清帆的来信得知他在五湖盟,便就顺此一道。
至于今日这一遭,想来是冲着张成岭来的。
思及此,沈清帆拍拍温客行的手,示意他可以停下来了,得了沈清帆的示意,温客行连忙坐在沈清帆身侧,一边讨好的揉着手腕。
“行了,装乖卖巧,”沈清帆瞥眼他,一边又问,“可知道那灭了镜湖派的,是哪方势力的人?”
这一问,就见温客行和顾湘有些支支吾吾,还是那边的张成岭,脸上满是仇意,恶狠狠地道:“还能是谁?除了鬼谷,谁会这么残`暴?”
话落,沈清帆看了眼张成岭,又看向温客行二人,就见二人小幅度的摇了摇头,眼中都是毫不知情的模样。
略微思量一番,沈清帆便朝着张成岭道:“成岭小子,你为什么会觉得是鬼谷所为?”
“难道不是吗?鬼谷一出,遍地纸钱,”张成岭言语有些激动,扯到了伤口,面色又苍白了些,只好捂着伤处,倚着树,继续道。
“况且,我亲眼所见,鬼谷吊死鬼所为,难不成我还会认错!?”
“吊死鬼?”沈清帆挑眉,他若是没记错的话,那吊死鬼早在很久以前,就死在羌笛手上了,不止吊死鬼,好些,都死了。
“既然你觉得是鬼谷所为,那么,鬼谷如此大张旗鼓,所求的是什么?”
见张成岭满脸愤慨,沈清帆的声音依旧温和,就像是一个毫不知情者的疑惑。
听此,张成岭攥着拳头,半晌,没说出一句话,还是周絮上前,转移话头,说着,“沈兄可曾听过近日来,江湖中的几句童谣?”
“传闻?什么传闻?”沈清帆仔细琢磨了一番,倒是想起来了,不过,他还是装作一副毫不知情的模样。
果然,周絮话一问出口,就仔细的观察着沈清帆的神色,见沈清帆神色迷茫,心下松了一口气,之前他还以为温客行一行是为了琉璃甲。
才会死缠烂打的尾随他们,如今看来,倒不怎么像了。尤其是沈清帆,不能习武,连个江湖人士都算不上,遑论知道琉璃甲一物?
“五湖水,天下汇,武林至尊舍弃谁。
彩云散,琉璃碎,青崖山鬼谁与悲。”
周絮缓缓踱步,一字一句的说出那童谣,目光却不经意的落在几人身上,见几人无动于衷,这才放下心来。
“这童谣,有意思,”沈清帆心下了然,面上却是一副此话有趣的模样,一边道,“这和镜湖派有什么关系吗?”
“自然,这一点,温兄应该也知道些许,”周絮应着,看了一眼温客行,显然不想继续说下去。
那厢,突然被喊,温客行点点头,承着周絮的话继续道,“阿兄,我跟你说啊,这些江湖中人,都是些贪得无厌之人,非要抢夺那什么琉璃甲,没意思。”
“是吗?这么看来,这琉璃甲,是个带煞之物,”沈清帆漫不经心地说着,一边嘱咐二人,“这次下山,你们玩玩就好,不可牵涉进这浑水之中,明白吗?”
“阿兄,我你还不放心啊?那什么天下武库,拿来有什么用处?我又不是没有武功绝学,可不稀罕他们藏藏掖掖的东西。”
温客行说着,还满是嫌弃的模样,叫看着的人都忍俊不禁,便是张成岭,面色都放松了下来,只是隐晦地轻抚了几下受伤的腰间。
“嗯嗯,阿湘也不稀罕~”顾湘也点头应和着,学着温客行的模样。
见此,沈清帆屈指打在她额头之上,淡淡地道,“好的不学,净学阿行这耍无赖的模样,你这丫头,日后得找个什么样的婆家啊?”
带着调侃的话语,叫顾湘皱了皱鼻子,一手拉住沈清帆的胳膊,一手挽着温客行的胳膊,嘟囔着。
“阿湘才不要找婆家呢!阿湘要跟在沈大哥和主人身后一辈子!”
“傻丫头,那到时候阿行找了”沈清帆顿了顿,目光从周絮身上扫过,“找个知心人,你难道,还得伺候阿行一辈子啊?”
“那我不管,只要主人和沈大哥需要,阿湘随时都在!”阿湘皱眉想了想,便又眉眼飞扬,开开心心的回着。
“好吧,看样子,咱们家小阿湘,还没遇到知心人,还不懂这世间情,无妨,总有那一日的~”沈清帆打趣着,一边戏谑的看眼温客行。
反正,沈清帆为二人正了名,日后随便二人如何打算,他都准备好了物什,绝对不会叫他们被轻看了去。
经秦松一事,几人说说笑笑又是好半晌,大半夜的,总算是又起了困意,几人缓缓睡去。
翌日,天光乍破,羌笛早早准备好的吃食,几人醒来便吃了个肚饱,索性沈清帆无事,便也跟着几人一道,晃晃悠悠的往五湖盟所在去。
还未走上官道,几人就被一群人团团围住,沈清帆居于几人之中,或许是昨夜的事情,叫几人都下意识的保护他。
就是相处不过一日的周絮和张成岭也下意识的护着他,见此,沈清帆嘴角轻勾,目光透过他们看向那群人。
那些人,一个个做鬼谷打扮,漫地撒纸钱,有那么一瞬,沈清帆想笑出声来。
也不知道是谁弄的规矩,说的好像只要是鬼谷杀人,就得漫地撒纸钱一般,带上个面具就是鬼谷的人了,这栽赃嫁祸,未免太过便捷了些。
“羌笛,不必留手,”沈清帆看着来者不善的一群人,吩咐着,羌笛点头,略微计算了一番,这些人都不是他的对手。
便拿着剑,率先出手,他这一动,抢了先机,叫那些人稍显被动了起来。与此同时,周絮和温客行各自朝着一方出手。
顾湘看着他们打得那么热血,倒也想去,但看看张成岭和沈清帆,只得守着两人,避免被这群人钻了空子。
于是,张成岭拽着沈清帆的后衣摆,躲在沈清帆身后,顾湘站在沈清帆身侧,嫌弃的看了张成岭一眼。
“喂,金豆侠,你这胆子,也太小了吧?!”
“我我”张成岭咬唇,又见着那鲜血四溅的场面,顿时像个鹌鹑一样,躲在沈清帆身后,结结巴巴的说不出话来。
见此,顾湘还想说些什么,就被沈清帆呵斥住了,“阿湘!”
看沈清帆面色严肃,顾湘便闭上了嘴,继续眼观八路耳听四方,护着两人。见此,沈清帆轻轻叹上一口气,侧身安慰的拍拍张成岭颤抖着的肩。
“成岭,阿湘向来心直口快,没什么坏心思,你别放在心上。”
听此,张成岭看向顾湘,就见顾湘随时警惕这周边,护着他们,顿时放松了些许,小幅度的点点头,表示知道了,只是依旧躲在沈清帆身后,不去看那血`腥的场面。
看着场中游刃有余的三人,沈清帆放心得很,羌笛的武力值极高,不是他胡说,跟着他去了那么多个世界,要是一点本事都没有,沈清帆也不会把他带在身边。
眼见着那群人渐渐落败,少部分人趁着几人腾不出手来,便偷偷摸摸的离开了,几人也没去追,毕竟不是独身一人行走在外,万事还需量力而为。
除了中央处,围着一圈,躺满了尸首,沈清帆朝着最近的一具尸身走去,在他腰间摸索了一番,又撩起他的衣袖,查看了一番手臂。
在几人好奇的目光中,缓缓说道,“这些,不是鬼谷中人。”
“不是?”周絮和张成岭眼中疑惑更甚,周絮朝着沈清帆撩起的手臂看了看,问道,“沈兄如何辨别?”
“说起来,你们江湖中人,竟不知道鬼谷与曾经不同了吗?”沈清帆微微抬头,亦是有些疑惑。
见周絮和张成岭不做声,眼中疑惑不减,沈清帆只好说道,“据我所知,鬼谷已然十多年未曾出现过了,你们以为,他们依旧如曾经一般?”
二十年前,沈清帆身份暴露,被人喂下那阻塞经脉的药物,又随意的抛在青崖山下,本该受百鬼所害。
却恰逢羌笛寻到他,就此,沈清帆便在鬼谷住下了,也是那时,遇到了年龄尚小的温客行,二人年龄相仿,便互相依偎。
如此,待温客行学了不少东西,沈清帆建立起了自己的势力,便清洗了一番鬼谷,也是青崖山偏僻,没多少人会来。
也就没人知道,那鬼谷早就易了主,如今鬼谷之人,都是良民,以及,沈清帆的部分手下。
而他们,有着一个共同的特征,手臂之上有着一朵彼岸花的痕迹,腰间佩着独属于沈清帆势力的腰牌。
如此,才算鬼谷之人。
而如今这群人,显然就是东施效颦,栽赃嫁祸的手段,虽然不知道是谁要这么做,但是,沈清帆决定了,既然有人要栽赃,那他就非要和那人对着干。
自然,这些沈清帆并不会告知周絮二人,只是道,“我有一好友,本事不弱,曾进入鬼谷而全身而退,他告知于我,这鬼谷中的变化”
这我有一个朋友系列,可谓是百用不厌。
此话,虽然周絮二人相信的程度不大,但总算是留下一个引子,不会叫他们不分青红皂白,逮着个撒纸钱、戴面具的,就说是鬼谷之人。
沈清帆站起身,看了一番这躺了一地的尸身,朝着周絮道,“这些人是冲着成岭小子来的,这小子,需要学些保命的本事。”
“多谢沈兄提醒,”周絮点头,负手而立,只是琢磨着需要多久才会到五湖盟。
另一边,温客行摇着扇,恨铁不成钢的对着成岭,“你小子,还不快拜阿絮为师?”
“啊?”张成岭还没转过来,就看着温客行连连示意,连忙跪下,朝着周絮磕上一个响头,“弟子张成岭,拜见师父!”
“我不收徒,”周絮侧身,不想受这一拜。张成岭见此,一张小脸满是无措,求救似的看着温客行,温客行便走向周絮,打着圆场。
沈清帆就站在一旁旁观,嘴角扬着一丝笑意,不知为何,他竟然从这三人身上,看出家长带娃的感觉。
正想着,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响起,几人的目光看向远处,就见一着黑衣之人,面容掩在帷幔之下,骑着匹快马,朝着这边来。
就是看着几人,也不躲不避,沈清帆双眼微眯,伸手将与自己有半臂距离的张成岭拉到身后。
马匹擦身而过,不过一瞬,马匹上的人伸手本想拉过张成岭,却被沈清帆这么一个动作打乱,只好就此抓过沈清帆的衣襟,将他拉到马背上。
一骑绝尘,羌笛立马动身追去,却见方才离开的人,又一次围上来,拖着他们,叫他们不能赶去救沈清帆。
这厢,几人焦急不堪。那厢,沈清帆趴附在马背上,随着马匹在这不算平整的地面奔跑,沈清帆只觉整个胸口颠簸得厉害,一阵阵恶心感涌上心头。
眼看着这马匹朝着浓密的树林中赶去,沈清帆没办法动作,只好保持最佳的姿势,减少折腾,他倒想看看,是谁这么不依不饶。
良久,沈清帆眼前发黑,快要昏迷过去时,马匹停了下来,他被人拽下马,整个身子砸向地面。
“唔——!”沈清帆难受得蜷了蜷身子,等到发黑的眼前恢复正常,才撑着坐起身,一睁眼,就看到几人坐在轿撵之上。
带着狠意的目光看向他,沈清帆抬眼,一一看过,嘴角扯起一抹笑,不咸不淡地道:“四大刺客,俏罗汉、毒菩萨、金毛蒋怪。”
“哟~这位公子,认得奴家啊?”那一双腿笔直修长的女子,故作娇俏的捂着嘴,笑了笑,眼神却满是恶意。
“蝎王坐下之人,闻名久远,”沈清帆声音略淡,即便是看到毒菩萨这等美色,也不假辞色。
几人见此,略觉稀奇,毒菩萨走下轿撵,朝着沈清帆走来,沈清帆也调整好了身上的不适,缓缓站起身来。
他身量本就高,这么一站起来,毒菩萨高度不过在他肩膀,只能仰头看他,一边眼中带媚,一手贴近沈清帆。
叫沈清帆眉头微拧,向后退了半步。
“这细看来,公子的容貌,堪称绝色。不若,公子与我玩儿个游戏吧?嗯?”
沈清帆往后退,毒菩萨就向前走,一进一退,沈清帆咳嗽两声,叫毒菩萨侧头,停下步子,略显遗憾的道。
“唉,怎么是个病秧子,没意思得紧~”
“毒菩萨,你一天不勾引男人就浑身难受吗?”那边的俏罗汉对毒菩萨的行为看不上眼,一边朝着蒋怪道,“不是抓那张家遗孤吗?怎么抓了个不认识的?”
“嗐,我倒是想抓,他们一群人,本事不低,我一个人,怎么抓?也就只好声东击西,眼看着要到手了,被这家伙掺了一脚,我就抓了。”
金毛蒋怪啃着肉,面上带着几分憋屈,要不是沈清帆,他当时抓的就是张家遗孤了,何至于现在这样,丢了夫人又折兵。
不过,看他们的样子,这人,好像挺重要的,于是金毛蒋怪道,“我看他们几个人挺紧张这病秧子的,要不,用他做饵?”
“饵?主上来信,叫你我速速回去,谁来管他?”毒菩萨侧头,一步步走回轿撵上。
“呵,要不就杀了,”俏罗汉手上出现几把飞镖,随时准备出手。
他们就这么商量着沈清帆的死活,而当事人沈清帆,却只是埋头拍去身上的灰尘,捋平衣上的褶皱。
微风吹过,沈清帆听着他们的侃侃而谈,无奈地耸耸肩,朝着几人走去,就见几人警惕的看过来。
“杀吧!”其中一人说着,却见沈清帆脸上挂着和煦的笑意,像是完全不在意一般,却在下一秒听沈清帆道。
“在下就站在这里,你们怎么还不动手啊?”
这堪称挑衅的话,叫几人拿起武器,就要袭向沈清帆,运气之时,才发现全身瘫软,使不出半分力气,只能色厉内荏的对着沈清帆道。
“你你对我们做了什么?!”
沈清帆见药效到了,走近几人,夺下他们手中的武器,从脖颈上取下一把哨子,轻轻吹上三下,又收回。
这才看向几人,“呐,行走江湖,总得有些保命的物什,这十香软筋散效果不错,现在,我为刀俎,你为鱼肉!”
“你——!哈哈哈哈,没想到我毒菩萨也有阴沟里翻船的一日,不过,你今日杀了我,来日,主上定会百倍奉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