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腕上属于沈清帆掌上的温度消失,慕容白有些怅然若失,抬眼看了看沈清帆,就受了这么番质问,一时间不知该如何说起。

在沈清帆专注的目光下,慕容白低下了头,良久,才缓声道:“我慕容家,自这小镇建立起,便世世代代守护在此,妖物不敢侵`犯。”

说到这里,慕容白声音一顿,仰头看了看沈清帆,嘴角勾起一抹恰当的笑意,毫不在意的继续道。

“刘大娘不过是想报答我慕容家于她于小镇之人的恩情罢了,今日这遭,当是误会你我的关系了,清帆莫怪才是。”

这避重就轻的说法,叫沈清帆忍不住轻嗤出声,却也没有继续问下去,摇着扇子转身离去,只留下一句,“慕容家大义,沈某怎会怪罪!”

慕容白就这么看着沈清帆的背影,离他越来越远,一时间有些心慌,连忙快步赶上,却又在即将赶上之时,减缓了步子。

他看着前方走着,没有回头看上一眼的沈清帆,眼尾微红,那双眼也泛起了湿意。

清帆,我宁愿自己,不是慕容家的子弟,也就不会

像是想到什么,慕容白脸上挂起一丝笑,可那笑,比哭还难看。也是这时,走在前方的沈清帆停下步子往后看去。

“小白,还不跟上?”沈清帆也没想,这一抬眼,就看到慕容白那副尊荣,狠狠皱了下眉,“你别笑了,怎的看着比哭还难看,膈应人。”

说着,垂下眼,看着手上提领着的七彩豆腐,顿时认命的抬眼看向慕容白,就见方才还那般作态的慕容白,又恢复成原本的模样。

除却那微红的眼尾,和那微僵的嘴角,看上去倒是风光霁月了许多,可惜,那双眼含着掩饰不掉的愧疚。

愧疚?沈清帆心下疑惑,没有表现出来,只是又一次唤着,“小白,走吧。”

话落,慕容白便跨大步子往沈清帆这边来,沈清帆也没等他,转身继续向前走着,两人走着走着,便并肩而立了。

也不知有意无意,二人的步子不约而同的放缓了许多,就在这没人的小巷道中行走,隔得近了,连对方的呼吸声都清晰可闻。

可惜这平静不过片刻,就被一阵闹嚷声打破,走到小巷尽头,正是昨日村长等人聚集的地方,此时也聚集满了人。

看着正中央一脸得意的王大锤,想到昨日这家伙的豪言壮语,这一日不到,不会,还真叫这家伙抓到妖了吧?

想着,沈清帆扭头看眼慕容白,本想戏谑几句慕容白本事不到家的话,却看到慕容白顿时煞白的面容,以及垂于身侧,紧紧攥着的手。

“小白?你和王大锤有什么龃龉吗?怎么反应这么奇怪?”沈清帆凑近慕容白,小声问道。

温热的呼吸喷洒在慕容白白皙的颈上,惹得他身子微颤,整个人的注意力也回到了沈清帆身上,好半晌,才明白过来沈清帆问的是什么。

轻轻摇了摇头,咬牙道:“没有,我和他只是一面之缘罢了。”

一面之缘,就是那一面之缘,害的自己痛不欲生,害的清帆以身补阵,害的他们不得善终

虽说慕容白努力遏制住自己心中的不忿,可那咬牙切齿的模样,和那微微颤抖的声线,便是让沈清帆忽略都忽略不掉。

下意识的,沈清帆伸手轻抚着他的背,手掌触碰到慕容白后背时,两人神情皆是一怔。沈清帆手掌都落上人家背了,也就顺其自然的为他捋了捋背。

“行了,也不知道你在气些什么,你这身子,看着挺硬朗的,怎么内里这般不中用?别没气着人家,先把自己气着了,难受的还是自己。”

为了不让这气氛显得尴尬,沈清帆只好嘴上劝说着。而慕容白好似也被安慰到了,背脊放松,面色也添了几分桃色。

“清帆”

沈清帆捋了一阵,才放下手,就见慕容白看来的目光添了几丝情愫,张嘴唤了唤他的名字,好似要说些什么。

下一秒,慕容白便抽出腰间别着的剑,朝着人群中央去,沈清帆的目光随着他的动作而去,就见方才还兴奋的人群,又一次四散逃窜。

不时还有着村民被打飞,落到一旁的地面上,一个个面如死灰,看上去命不久矣的模样,还有那正中央处手足无措的王大锤。

那一身毛的妖,张爪就要袭向王大锤,千钧一发之际,慕容白的剑拦在王大锤身前,又好似泄愤一般,一脚把王大锤踹到一边去。

自己则专心和那妖打了起来,看慕容白游刃有余的模样,沈清帆便也没打算出手,又看眼躺了一地的人,暗暗叹上一口气。

照慕容白所言,他们慕容家,世代守护此镇,想来也不会愿意看着这些村民死吧。

从袖中拿出丹药,又看看那便身姿翩迭与妖相斗的慕容白,认命地将手上的豆腐放到不会被波及的地方,又抬脚往那些受了伤的村民去。

“唉,真是欠了你的也罢,便算作借住的代价”沈清帆一个一个的喂过去,又看眼慕容白,忍不住低声喃喃。

也不知道是在为自己这多管闲事的动作找借口,还是在为自己和慕容白那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做撇清。

等到了最后一人时,沈清帆看着那一脸难过的王大锤,有些不耐地用脚踢了踢他的腿,等他目光看过来,递给他一枚丹药。

“把这吃下去,免得死了,”沈清帆抛下这么一句话,就朝着依旧和妖打得不可开交的慕容白去。

得了丹药的王大锤,看着手指间的丹药,又看眼那边的慕容白和一个个缓慢爬起,又悄悄离开的村民,当下苦笑一声。

仰头将那枚丹药吞吃入肚,又半眯着眼看向那边的几人。

沈清帆看慕容白久久没有拿下那妖怪,踱着步子朝他走去,也没一点躲闪,调笑似的道:“小白,你这本事不到家啊,这么久了,还没拿下这只妖啊~啧啧啧”

这一说话,不仅叫慕容白的注意力转移了过来,就是你妖也注意到了沈清帆。慕容白是个难缠的角色,若是其他时候,那妖肯定会舍弃慕容白转向旁人。

可,莫名的,那妖看到沈清帆,就觉得危险,一点想要挟持沈清帆的心思都没有,只是下了狠劲儿的对付慕容白。

甚至趁着慕容白不注意,一掌打向慕容白,在他胸膛之上留下深深的三个爪痕,慕容白吃痛,握剑的手一松,剑应声而落。

那妖也乘此逃出生天,期间不敢停留半步,身为妖类的直觉告诉他,要是再不走就走不掉了。

这厢,看着慕容白身受重伤,沈清帆的眉头皱得愈发狠了,连忙快步走去,扶住慕容白摇摇欲坠的身子,又捡起他的剑,收入袖中。

“凝神!”隐约间,沈清帆看到他眉心处有着一丝黑气,便是厉声呵着,又一把抱起他,往住处去。

期间,沈清帆喂给他一颗清神丹,一路上抿嘴不言,直到回到住处,又将慕容白放到床上。

看着他紧紧咬着唇瓣,明明痛极,却闷声不吭,莫名的,沈清帆觉得心中郁结,燥气横生。

“痛就叫出来,我不会笑话你,也不会说出去的,”沈清帆看着那那倔强的模样,想说好些话,最终出口的,就这么几句。

又全然不顾慕容白的意愿,褪下他身上的衣物,原本洁白的衣袍,因着和妖相斗,又被抓了一爪,看上去污浊不堪。

练武之人的身姿,相较于旁人要美观许多,慕容白便是如此,褪下衣衫之后,漏出完美的上身,腰腹紧实,人鱼线随其而下,若隐若现着几块腹肌。

若不是因为胸膛处那几道血肉淋漓的爪痕,这身姿,如何都能吸引不少人的目光,而沈清帆看着他身上的伤,眸光暗了暗。

将褪下的衣物丢到脚边,从袖中拿出治伤的物什,又打了一盆水来,打湿手帕,一点一点擦拭掉伤口周边的脏污。

“嘶——!”

沈清帆故意加重了力道,总算听到慕容白的痛呼声了,表示抬眼看向面色苍白了好些的慕容白。

“你这伤,不重,也不轻,我可不想在这里住上一段时间,还需要照顾你这家伙,”说着,沈清帆闭了闭嘴,好似觉得这般说有些不妥,又道。

“你这几十年都是一个人捱过来的?血`肉之躯,难免会有伤,但是,有些东西不需要强撑,痛叫出来便是,憋在心里,对心境不好。”

慕容白没有做声,沈清帆看着他那张没有一丝变化的脸,叹了口气,声音柔和了几分,“你要是不叫出来,我如何知道自己的力道深浅?到时候痛的还是你,蠢!”

说罢,便专心为慕容白打理伤处,不再看他一眼。慕容白看着垂着头,专心给他敷药的沈清帆,嘴角向上弯了弯。

其实,不是很痛,他习惯了的,方才的痛呼,也不过是想要得到沈清帆的怜惜罢了,没想,竟讨来一顿抱怨。

不过,这证明,即便没有曾经的记忆,沈清帆待他依旧是不同的,不是吗?

慕容白望着沈清帆银白的发,想要伸手抚摸,却见沈清帆突然抬起头来,叫他面色一怔。沈清帆只是看了他一眼,淡淡的道:“抬手。”

于是慕容白乖巧的将双手抬起,见此,沈清帆无奈地道,“只用抬右手就好。”

这下,慕容白也知道自己傻了,立马放下左手,苍白的面色也染上了一层淡淡的桃色,叫他看上去精气神好了许多。

纱布一圈一圈的裹上,慕容白身子微僵的承受着沈清帆或轻或浅的触碰,一直到包扎完毕,还有些依依不舍的看着沈清帆修长如玉的手。

“最近几日,不可辛劳,不沾冷水,能躺着就躺着吧,”沈清帆抛下这么句话,就端起满是血污的水盆,捡起那脏兮兮的衣物往外去。

谨遵医嘱的慕容白躺下身子,斜眼看着洞口消失的人,脸上挂起一抹憨厚的笑,衬着他那微红的脸,叫人看着便想捂眼。

而走出洞口的沈清帆开始收拾这些物什,等收拾完毕,看着那光洁如新的物什,沈清帆忍不住叹声,“我这是糊涂了?怎么做起保姆来了?呵,慕容白啊慕容白,你我到底发生过什么”

眼见临近午时,沈清帆准备弄些吃食,这才发现,他的豆腐没带回来,一时间有些懊恼,正准备出门,就看到畏畏缩缩躲在石头后的王大锤。

“你来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