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妄

“杀不得?”黎山老姆话落,孙悟空眯了眯眼,转头看向那躺在地上的道士,实在没看出什么,又转头看向黎山老姆。

“黎山老姆不如给俺老孙说说,这人,为何杀不得?”

说话间,孙悟空看眼沈清帆,沈清帆立马明白,拿出根绳索,将那道士捆上,这才转眼看向那黎山老姆。

黎山老姆见两人的动作,也没阻拦,脸上攒着慈祥的笑意,微微佝偻着身子,“大圣有所不知,此处名唤‘黄花观’,这人唤作‘百眼魔君’,是个炼制丹药的道士。”

“平日里也没做过怪,也是今日,冲动了些,”黎山老姆说着说着,又是一顿,沈清帆二人对她不设防,就见她拿起手上的拐杖。

向着孙悟空袭去,沈清帆下意识的推开孙悟空,那拐杖底部化作一柄利刃,锦帛破裂的声音格外入耳,随即便是一身闷哼。

沈清帆皱着眉,抓住那拐杖,循着力道将黎山老姆甩出几步远,孙悟空拿着金箍棒便向其打去,落棒之时,却只看到一阵青烟,黎山老姆不见了踪迹。

“小飒?你怎么样?”孙悟空见没打着,也没去寻她的踪迹,连忙走到沈清帆身旁,看着他肋骨处浸染出鲜血,那拐杖还插在血肉之中。

“啧,大意了,”沈清帆低头,看了眼衣衫上的血迹,满不在意,握着拐杖的手收紧,向外拔去,又是一阵血肉绽开的声音。

拐杖被丢到一旁,沈清帆看眼那不算大的伤口,轻嘶出声,额际的汗水不受控制的沁出,面色也苍白了些许。

又抬眼,认真地看着孙悟空道:“大圣,我欲揪出身后之人,若是有所意外,你莫要担心,护好自己便可。”

说着,好似害怕孙悟空继续担忧,只得拉着孙悟空的手。

“大圣,我没事,只是有些痛,”沈清帆见孙悟空满目的担忧,连忙报着平安,还不忘期待地看眼孙悟空。

果然,听着沈清帆的话,孙悟空愈发心疼了,连忙褪去沈清帆的衣物,小心翼翼地帮着包扎,虽然手艺并不好,还叫沈清帆愈发疼了。

可这柔情蜜意的关怀,沈清帆很喜欢,便忍着疼痛,望着孙悟空,嘴角轻勾。孙悟空一抬眼,就看到沈清帆这么副表情,一时间气不打一处来。

“小飒!受伤很高兴吗?你到底是怎么想的?”孙悟空气急,要不是看在沈清帆现在是个伤员的份上,他早就上手了。

看着孙悟空又气又急的模样,沈清帆嘴角的弧度就没放下过,他扯扯孙悟空的衣角,眼带笑意地道:“受伤自然是不高兴的,但,总不能叫大圣平白受了这伤吧?”

说着,手指摩擦了几下孙悟空包扎的伤处,爱怜的道:“这还是大圣第一次帮我包扎伤口呢,第一次见到大圣这么副贤妻良母的样子,值了!”

“你小飒,你这人!哼!”孙悟空听了沈清帆这么一番话,是气也不行,恼也不行,便是准备甩袖背对沈清帆,去看眼那百眼魔君。

沈清帆见他不理自己了,连忙站起身,又是轻嘶,又是带着笑意地道:“大圣,大圣,我皮糙肉厚,要不了多久就会好的,你放心,我”

话音未落,沈清帆忽觉脑子空白,带着笑意的双眸,慢慢变得呆滞,随后眼皮一落,沈清帆整个人向后仰去,砸在地面上,发出沉重的声响。

原本看着那百眼魔君躺在地上半死不活的孙悟空,忽听到身后沈清帆的声音停下,又一声重响,他立马转身。

就看到沈清帆紧闭双眼,毫无所觉的落在地面之上,“小飒!”孙悟空连忙跑过去,又惊又惧。

因着突如其来的昏迷,又毫无遮挡的砸在地面上,刚刚包扎好的伤口,又渗出了鲜血,孙悟空连忙又重新包扎了一番,那染着血迹的旧布条被他随意的丢在一旁。

他担忧的看着沈清帆,便没有关注到那百眼魔君原本蜷缩着的身子,舒缓开来,化作一只两只粗的蜈蚣,快速的攀爬上那染着血迹的旧布条上。

好似在吮吸着上面的鲜血,旧布条上的血迹慢慢变少,那蜈蚣的一双眼也渐渐变红,待血迹全无,蜈蚣精立马变大,脑袋足有成人大小,朝着孙悟空耀武扬威。

“妖怪,俺老孙要你死!”孙悟空本就心情不好,沈清帆又昏迷不醒,他暴躁的将沈清帆放下,就要拿着金箍棒往死里打这蜈蚣精。

却见着蜈蚣精的目的根本不是孙悟空,而是沈清帆,长着一张大嘴,就往沈清帆身上啃去。

看到这一幕,孙悟空睚眦目裂,拿起金箍棒,挡住蜈蚣精的大嘴,一棒将他挥到远处,便是附身而上,和那蜈蚣精打了起来。

只是因着沈清帆躺在原地,蜈蚣精又徘徊着,孙悟空使不出全力,渐渐步入下风,无法,孙悟空将脑后,观音菩萨给的三根救命毫毛拔下一根。

叫其变作一个彪形大汉,将沈清帆抱起,往远处去,这才凝神和蜈蚣精认真打了起来。

却没想,这蜈蚣精见沈清帆不见了踪迹,立马发狂,便是孙悟空对付,都有些吃力。忽的,那蜈蚣精化作人身,便是那道士模样。

上半身光`裸着,那密密麻麻的眼又一次泛着金光,叫孙悟空进不得退不得,拿这百眼魔君没有办法,无奈,孙悟空只好化作一只穿山甲,穿过山腹,逃了出去。

百眼魔君见孙悟空逃了,恼怒不已,既失了孙悟空的踪迹,又没了沈清帆的下落,无法,他只得擒住唐僧一行,叫他们做人质。

那厢,好不容易逃出的孙悟空,和自己的猴□□聚,看着依旧无知无觉昏迷着的沈清帆,满是担忧,收起猴毛,将沈清帆背于身后。

他也不回去找唐僧他们,想来是被那百眼魔君抓了去,为今之计,便是搬救兵。想着,孙悟空就背着沈清帆去找观音菩萨去了。

彼时,观音菩萨正在教导弟子,见孙悟空背着昏迷不醒的沈清帆,有些惊诧,又见孙悟空满目担忧,轻缓的将沈清帆放下,这才抬眼看她。

“菩萨,我和小飒中了那黎山老姆的计,你快帮我看看,小飒这是怎么了?”

看着孙悟空急切的模样,观音菩萨遣了左右的小童,转瞬,便只剩下观音菩萨和孙悟空,以及昏迷不醒的沈清帆三人。

“菩萨?”孙悟空见观音菩萨半晌不答,愈发急切了起来。

却见观音菩萨眸色不明地看着地上昏迷不醒的沈清帆,低低叹上一句:“凡有所相,皆为虚妄。”

孙悟空没听明白,正想问上一句,便听观音菩萨问道:“悟空此行,遇到了何物?”

“我师徒一行,今日到了盘丝洞,遇到了七个蜘蛛精,妄图吃唐僧肉,我便收拾了一番,没想到,那妖精竟还有亲戚,便是那黄花观中的道士,是个蜈蚣精。”

说着,孙悟空又有些气愤,“那蜈蚣精快要身死时,黎山老姆出现了,说要将这蜈蚣精交给她,我认得她,便也没设防,她倒好,伤了小飒!”

“如此说来”观音菩萨听闻事情的全部过程,又叹上一口气,垂着眼,没去看孙悟空。

复又抬眼,眼带怜悯地看着孙悟空,见孙悟空脸上一丝不假的担忧,总算下了莲花台,置手在沈清帆手腕之上。

一时间,又是皱眉,又是叹气,叫一旁看着的孙悟空担惊受怕的,急得满头大汗。虽然沈清帆之前说过,若有所意外,让他不要担心。

可,眼看着沈清帆这么个活生生的人,就这么面色苍白地躺在地上,他想不担心都不行。

孙悟空握紧拳头,眼带泪光的看着沈清帆,声音颤抖地道:“菩萨,小飒他到底如何了?”

话落,观音菩萨又是一声长叹,松开沈清帆的手腕,缓缓站起身来,素手拿起玉净瓶中的竹枝,将其上的露珠撒向沈清帆。

就见沈清帆原本苍白的面色红润了起来,看上去像是睡着了一般,叫孙悟空松了口气,下一秒却听观音菩萨说道。

“大人所受之伤,非我等能愈,恐怕只有去往无上之界,方可取得一线生机。”

“无上之界?在哪里?”孙悟空一听,还有得救,又是一阵抓耳挠腮,恨不能现在就去。

“莫慌,你且先去救下唐僧,”观音菩萨却是一点不急,反倒叫孙悟空先救下唐僧他们。可孙悟空怎么可能会放下沈清帆,去管唐僧呢?

就要反驳,却又听观音菩萨道:“悟空,大人可先交由我,我这紫竹海中有个洞府,洞府之中有条溪水,连通天河,可暂时缓解大人所受之伤。”

“当真?”思索半晌,孙悟空总算态度软了下来,见观音菩萨点头,又道,“我亲自送他去。”

观音菩萨允了,孙悟空便又背起沈清帆,往那洞府中去,正如观音菩萨所言,那洞府的水看似平静,实则潺潺流动,水面之上,有着一个浮石。

那石头像是一张床,孙悟空将沈清帆安安稳稳地放在上面,又好生和菩萨说到了一番,才在菩萨找来的昴日星君的催促下,去救唐僧去了。

孙悟空一走,观音菩萨便站在那洞府之外,原本寂静的林子,又多了一道身影,那人便是如来。

“佛祖,当真要如此吗?”观音菩萨看着洞内睡得安详的沈清帆,眸底有着些许不忍。

却听如来低声回着,“不是当真如此,而是非此不可。若是以我佛门之力,根本抵抗不住那人。”

“若是将大人救回,你我不也有着一线生机吗?若是赌对了,佛门自然会发扬光大,”观音菩萨还欲劝说,却见如来眸色冷淡。

“若是赌错了呢?观音,我如今已不求光大,只求明哲保身,你该明白的。”

二人对视良久,观音菩萨败下阵来,不忍地看着洞府之中的沈清帆,“好,听你的。”

话落,两人合力,将那洞府封住,令其自成一界。而昏睡中的沈清帆,看着识海中混入的金色身影,咧嘴笑了笑。

另一边,带着昴日星君回去解救唐僧一行的孙悟空,总算救出了唐僧,毕竟昴日星君乃是只公鸡,对付那蜈蚣精是最好不过的了。

昴日星君任务完成,便告辞了,唐僧一行还心有余悸的平复着心情,孙悟空看着他们,便想去菩萨那里看看沈清帆。

正想说什么,却忽觉脑袋一疼,好似有着数根绣花针,在脑中扎着,搅和着

迷蒙间,孙悟空朦胧地看着眼前的景物在后退,他们路过的一切,尽数向后退着,最终,孙悟空回到了五行山下,头痛欲裂的昏了过去。

再次醒来,他看着身上压着的五行山,有些疑惑,他总觉得,他好像被救出了五行山,还经历了许多事,只是怎么也想不起来。

“悟空”

一道声音传来,孙悟空努力抬头,就看到面露慈悲的观音菩萨立于莲花座之上,唤着他,他连忙唤着,“菩萨?菩萨可是来救俺老孙的?”

看着孙悟空那双重归桀骜的眼,和那不经意间的讨好,观音菩萨复杂地看着他,闭目,再睁眼时,只是摇摇头,孙悟空见此,撇撇嘴,扯着身侧的杂草满是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