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着

“嗯?自然是活着啊。少恭为什么这么问?”沈清帆一脸茫然的看向怀中面色不安的欧阳少恭,他活得好好的啊,怎么突然这么问呢?

欧阳少恭见沈清帆的神色不似作假,站直了身子,一手附在沈清帆胸膛之处,带着些微颤抖的声音响起,“那为何没有心跳声?”

心跳声?沈清帆面色微变,左右搭于右手脉搏处,却没有一丝一毫的动静,如此一来,沈清帆的面色愈发难看了起来。

又闭目内视,种子安然无恙的躺在其中,一切都没有差错,可为什么会没了模拟心跳的能力了,沈清帆也不明白,这还是第一次发生这种状况。

一直观察着沈清帆一举一动的欧阳少恭心下紧了紧,眸色担忧的望着他,语气尽可能的温柔地道:“清帆,你,还好吗?”

沈清帆抬眼看着欧阳少恭的神色,微微怔忪了一瞬,嘴角扯出一抹笑意,“我很好,无事。”

“那你”

“你摸,我的确是活着,你别担心,”沈清帆将欧阳少恭的手放在自己脸上,又伸手放在少恭脸侧,让他感受自己的温度。

“暖的,”欧阳少恭感受着掌下的暖意,依旧疑惑,“可,为什么?”

“如果我说,我其实一直都没有心脏,胸膛内放着的,是一颗花种,你,信吗?”沈清帆也不知道为什么,竟然将这话说了出来,出口后才有些后悔,如今徒余忐忑。

“没有心?花种?怎么可能呢”欧阳少恭低声喃喃,满目写着质疑,却在触及沈清帆那忐忑的神色时,剩下的全是信任。

“我信,只是,为什么是花种?还有,你为什么没有心脏?”

“这话说来就有些长了,况且,也不算好事,还是算了吧,”沈清帆脸上挂着浅笑,可欧阳少恭却觉得有些苦涩,明明算不得难受,可就是让心里发闷。

“那就算了,别去想了,现在这样就好,你活着就好,活着就好”欧阳少恭抱住沈清帆,脑袋放在他肩膀处,也不知是在安慰沈清帆还是在安慰自己。

感受到怀中的暖意,沈清帆脸上的笑意暖和了许多,也伸手揽住欧阳少恭,二人就这么相拥着,迟迟不肯松开。

直到桐姨前来唤二人用膳,才松开了彼此,沈清帆也不再如初见时那般拘谨,反倒是少恭,要拘谨了些。

“少恭,小飒,你们感情真好,好,”桐姨看着二人用饭间,沈清帆处处周到的照顾着欧阳少恭,满目写着满意以及欣慰,还有一丝几不可查的遗憾。

沈清帆现下是把桐姨当丈母娘的,自然是积极的很,没几下便叫桐姨小飒小飒的唤着,偶尔告诫一下少恭,让他多关心关心沈清帆。

对此,欧阳少恭有些无奈,这才几个时辰,桐姨就被沈清帆拿下了,对沈清帆好了,让他都有些吃味。

用完膳,三人便准备离开青玉坛,略微收拾了一番,沈清帆和桐姨便先下了青玉坛,至于欧阳少恭,说还有东西要拿,便让沈清帆二人先下山了。

当然,沈清帆反驳过,可惜被少恭驳回了,没办法,沈清帆只好照顾好桐姨,先下山等着了。

桐姨身子骨不好,二人走得慢,便在山脚下歇息着等少恭,沈清帆寻了个阴凉的地方,把桐姨安置在一块平滑的石头上休息。

百无聊奈间,沈清帆看向桐姨,若有所思的问道:“桐姨,少恭是您从小看到大的吗?”

桐姨眸色温和,眸底带着追思,轻声说着:“这倒不是,我是逃难途中被少恭救起,之后便一直跟在少恭身后,只是年纪大了,拖累了少恭。”

“怎么能是拖累呢?桐姨一路护着少恭,是少恭难得的亲人,正所谓‘家有一老如有一宝’,您啊,是少恭的宝藏才是。”

这话一出,桐姨眉眼染着笑意,沈清帆也笑得真挚,二人的气氛也算是温馨,又说了好一会儿话,桐姨心情好了不少,说了一些少恭年纪少时做的糗事。

倒是让沈清帆心下愉快的不行,只是眼见着太阳西斜,却没见少恭的身影,二人也不再说话,频频看向青玉坛的方向。

另一边,将沈清帆和桐姨二人哄下青玉坛后的欧阳少恭,步履缓慢的去往雷严身死之处,他看着地上躺着的雷严,胸膛见还隐隐有着起伏,还没死透。

不过欧阳少恭既没有补一刀的想法,亦没有救回他的想法,只是眸色暗沉的看着他面色中的青黑,如此等了一会儿,就见雷严身侧出现一双鎏金镶边的赤靴。

顺着靴子往上看,欧阳少恭看着这个被裹得严严实实的人,有些紧张,还有些了然。那人身侧亦出现了两个女子,正是红缨、红月。

红缨嫌弃的看着地上的雷严,语气恭敬的朝着那人问道:“主人,这还救吗?”

“不用,处理了,”那人好似被处理过的声音又一次响起,红月、红缨便听令,处理那些为祸人间的青玉坛弟子。

至于心性良好的弟子,自然是不会动的。

而观测着他们的欧阳少恭,等那人目光转向他,才道:“交易取消。”

初一听此,眸泛红光的看向欧阳少恭,惹得欧阳少恭向后退了半步,随后轻笑出声,带着手套的手舒展开来,又一一收拢,他淡淡的道。

“交易?一经开始,概不取消。”

“你,当初,是你逼着我做的交易,不能算数,”欧阳少恭不甘示弱的回看向他,当初是他走投无路,与虎谋皮,如今,他不想继续下去了。

“既然是逼迫,那现在,我依旧可以逼迫你,你应当知晓才是,”初一挥手,一张奢华的座椅出现在此处,他撩撩衣袍,舒服的坐下,言语间却满是威胁。

如此一来,欧阳少恭掩于袖中的手握紧,眸底也满是杀意,却不得不忍下,正如初一所言,他,依旧打不过他,顾忌太多,依旧会受胁迫。

只是,他是真的不想继续下去了。

“你别这么看我,我不是飒飒,可不会怜惜你,”初一像是大佬般坐在椅上,身姿却不显粗鲁,反倒赏心悦目极了,哪怕,看不到他的样貌。

“飒飒?你说的,是清帆?”

“嗯,还不算笨,”也不知是不是提到了沈清帆,初一言语间的笑意就没停过,连带着漏出来的那双眼都微弯。

只是听到初一语气中的熟稔,欧阳少恭心下有些不舒坦,只是沉默不语,但他不说话,初一却像是个话痨一般,开始自说自话了起来。

“你就不想知道,我为何会认识飒飒?不过,你问了我也不会解答于你,只是,你为何要取消交易?”

“你我交易,一是为清帆,二是为我的另一半仙灵,三是为巽芳。如今,清帆已经回来,至于仙灵、巽芳,魂之所归,我也不能拘泥于过去。况且,交易之间,你并无所助。”

欧阳少恭说着,目光不曾移开过半分,他总觉得,这个人的眼睛,和沈清帆很像,甚至让欧阳少恭觉得,面前的就是沈清帆,只是脾性不同。

他只和初一见过一次,算上这一次,也就两次。最开始的时候,初一全身包裹的严严实实,连一双眼睛都看不到。

逼着他立下一个毫无保障的交易,却在那之后并没有再出现,只有前段时日,让那个叫做红月的石妖和他交涉了一番。

也正是如此,欧阳少恭才想起这么个交易,可他现在并不想履行那个交易,甚至还满是排斥,只是奇怪,他长得像沈清帆。

若不是他和沈清帆太过熟识,他还真会误以为初一是沈清帆。

“哦?此言差矣,”初一头颅轻昂,眸中精光闪过,“飒飒能回到此界,便是我所为,至于其他,你要的玉衡,不是一一送上门了吗?”

说罢,处理完青玉坛弟子的红月二人走了过来,初一也收回座椅,站起身缓步离开。不过七`八步的距离,欧阳少恭便看不到三人了。

对此,欧阳少恭并不惊讶,只是皱着眉,满目写着不虞,细想了半晌,他便转身去了他此前在青玉坛的住处,拿上落下的东西,才下山和沈清帆二人汇合。

眼见着暮色当空,沈清帆都坐不住想要上山寻少恭了,就见到一抹杏色的身影不紧不慢的向下走来,沈清帆连忙迎了上去。

“少恭,你怎么这么慢?桐姨都困了,”沈清帆言行满是温情,一手揽过欧阳少恭的腰,接过他身后的背囊。

“东西太过杂乱,用了些时间,”欧阳少恭看着他,借着微暗的天色,掩下他眼中诡异莫测的神色。

沈清帆也不疑有他,带着他和桐姨先寻了山下的村落,借宿了一宿。因着桐姨,沈清帆一时间也没注意到少恭话语鲜少的状态。

翌日,欧阳少恭倒是恢复了原本的性子,一点端倪都没让沈清帆发现,不愧是活了千万年的仙灵——太子长琴。

青玉坛覆灭,是在一个月后传出的,彼时沈清帆一行人已经和百里屠苏几人汇合了,也不知道为什么,众人误入一片地缚灵寄居的林子。

地缚灵,擅结心中所思所怕之事,引人深陷其中,困死于林中,成为地缚灵的养料。

几人一入内,便陷入了各自的恶魇之中,沈清帆本来不会困于此的,可他想着,说不准能窥到一丝过往,便听之任之,却不想地缚灵之后,是初一的手笔。

寂静的林中。传来初一似有似无的声音,“飒飒,要玩的愉快啊~”

“小飒,该练功了,想呆在我身后,可不能一无是处啊。”

“飒儿,快吃饭,有我在,无需这般用功,现在,还是快快长高才是。”

“沈小飒,你这字真是丑极了,不过,看在你长得可爱的份上,我教你。”

眼前有三道身影,沈清帆努力的想要看清他们的脸,那清晰又模糊的感觉,让沈清帆有些难受,最终只能不去看他们的脸。

只一霎,沈清帆便觉得眼前的身影变得高大了几分,低头看向自己时,却发现自己变小了,短手短脚的模样,现在,顶多是个五头身的孩子。

此时的他正奄奄一息的倒于地面之上,身上带着伤,灰色的衣衫上染满了血迹,小脸苍白,唇瓣干裂,就是大地都是皲裂的。

烈日炎炎,躺在地上的沈清帆觉得身上的血液都要干涸了,太阳照射在身上,像是在铁锅上烙饼一般,沈清帆又动弹不得。

等死的感觉并不好受,好在现在的沈清帆并不惧怕,只是,他在想,那么小的他,是怎么捱过这一次。

缺水过多,沈清帆意识开始涣散,意识迷糊间只看到一双修长的赤足落于身前,那人好似蹲了下来,声音戏谑的道。

“你是哪来的小妖怪?难道不知道这里很危险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