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一

二人破水而出,就看到一群人面色发白的四处躺倚着,沈清帆目光浏览了一番,发现欧阳少恭不见了身影。

当下加快了步子,来到风晴雪身边,正欲将她扶起,问发生了什么事,就见晴雪的目光触及自己时,充满了恐惧和恨意,肢体躲避着他的接触。

恐惧?恨意?这是怎么回事?

沈清帆呆愣的瞬间,就听屠苏问出了口,“师兄,这是怎么了?”

话一问出口,沈清帆便扭头看向被屠苏搀扶着的陵越,彼时陵越嘴角还有一丝血迹,面色也极为苍白,看着沈清帆的目光也满是恶意。

“屠苏,小心他,”陵越虚弱的说着话,还不忘一手拦住屠苏想要往沈清帆这边走的步子。

话落,便迎来百里屠苏疑惑的目光,陵越一边警惕的看着沈清帆一边继续道:“我说你为何无缘无故的和屠苏他们交好,原来,你的目的是七把凶剑,焚寂便是其一,真是,好算计!”

“师兄,你在说什么?什么算计?”屠苏此时看着陵越身受重伤还护着自己,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屠苏,他,有心算计于你,不止你,还有欧阳少恭也被骗了,”陵越说罢,喘着粗气,腰身半弯着,一副命不久矣的模样。

“什么意思?说清楚了,还有少恭,去哪儿了?”

此时,沈清帆也有些迷糊,总觉得自己失算了什么,却又想不通,但陵越闭眼不回答他的话,无法,沈清帆又转向晴雪,试图从她口中知其一二。

好在晴雪虽然依旧惧怕他,但也将事情一一道来,当然,不是说与沈清帆听,而是说与百里屠苏听,沈清帆便是顺带。

原来是沈清帆跳下潭水不过几息后,又从潭中跃出,大家一见他,便围拢过来,想要问问屠苏的情况,以及那只狼妖的生死。

却没想,“沈清帆”嘴角扬着笑意,将欧阳少恭揽入怀中,又给了众人一番似是而非的话,诋毁着他们,这还不算,将欧阳少恭迷晕带走,对着众人下了杀手。

陵越之所以说沈清帆是为了七大凶剑而有心算之,乃是因为那个“沈清帆”手上握着另一把凶剑,名为:【不嗔】

如此滔天之能,让得另外几人以为沈清帆别有手段,才让百里屠苏坚信不疑,以至于一直为他脱罪,说什么方才沈清帆一直在潭底,和他战狼妖。

沈清帆看着一个个面色苍白的人,口上诋毁他,行动中又满是畏惧,总觉得,这一幕,尤其熟悉,却不知熟悉在何处。

耳边是屠苏为他争辩的声音,沈清帆面色未变,只是眉头轻蹙,他想着,他在此界,应当没有仇人才是,或者,是外来者?

沈清帆的沉默,在他人看来,便是默认,一时间,人群骚动,生怕沈清帆又来一招,让他们见了阎王。

思索一番,沈清帆看着晴雪问道:“那人,长得和我一模一样?就是声音、举止都无差?”

似乎是沈清帆眸色太过澄澈,晴雪竟有些信了不是沈清帆所为,但心下还是有些惧怕,于是颤着声音答着:“是,言行举止,衣物,全然一样。”

“一样一样?”沈清帆缓慢踏着步子,来回走动,如此几次,才猛然想到了什么,眸光微闪,“难道,是初一?”

想着,又问,“他可说他去了哪里?”

风晴雪抬头看着他,言语间有些迟疑,“或许,是初来乍到的地方。”

其实,那个“沈清帆”并没有说去了哪里,只是说话间要将欧阳少恭带到初来的地方,风晴雪也就这么一说,并不能保证什么。

况且经沈清帆的举动,她冷静了下来,细想之下,也觉得,或许她们错怪他了。

“初来乍到的地方?初来乍到!对了,傜山!”想到这里,沈清帆看眼屠苏,留下一句,“等我寻到少恭,再与你们细说。”

说罢,便召出甘霖,御剑而行。一溜儿烟就不见了踪影,至于躺了一地的人,自然是该干嘛干嘛,屠苏一行人也被赶出了铁柱观。

虽说杀了狼妖有功,可他们生怕有屠苏一行人在,会把沈清帆这个煞神召来了,便是忙不迭的赶走了,一行人除了屠苏,身上都带着伤。

就是襄铃也灵力不足,化作了狐狸身,被方兰生抱在怀里,走了不知多久,大家都累了,好在被一个上山采药的洛云平带回了家,总算有了歇脚的地方。

而沈清帆,几乎是不计后果的加速去往傜山。

傜山之地,精怪丛生。

在那高台之上,正正的站着一道赤色的身影,那人背对着沈清帆,柔顺的银发披散在身后,无风自动,带着莫名的萧杀之气。

沈清帆踏上高台,将甘霖握于手掌之中,带着寒意的声音响起:“少恭呢?”

却见背对着自己的那人转过了身,即便沈清帆做好了准备,依旧瞪大了眼,惊讶无比。

眼前的人和沈清帆长得一模一样,除了衣物,他唇角勾起一抹笑意,很是满意沈清帆的表现,然后丢给沈清帆一根鱼竿,转身拂袖坐下,手上也支着一柄鱼竿。

“陪我钓鱼。”

沈清帆看着手上的鱼竿,以及紧握的甘霖,一时间左右为难,那人也不催促,好半晌,沈清帆才收起甘霖,拿着鱼竿一步一步的走到那人身侧坐下。

他扭头,看向身侧的人,张了张嘴,正欲说些什么,就听那人轻启红唇,扬眉笑道:“你的少恭没事。对了,霍朝应该介绍过我,许久不见,我叫初一。”

说话间,初一并未扭头看过沈清帆一眼,倒是沈清帆,盯着他的侧脸出神,明明和他长得一模一样,性子也极为相似,可,总归还是不一样。

初一见沈清帆不答,才扭头看向他,问道:“怎么?霍朝没介绍过我吗?”

一瞬间,二人对视着,恍若照着镜子,能清晰的看到对方的神色,若说有什么不同,那便是沈清帆那历经世事依旧澄澈见底的双眸,和初一那好似历经沧桑的眸子。

沈清帆看着初一的眼,从他眼中看到了让人熟悉的身影,只一瞬,便又消失不见,他喃喃着,“你、霍朝,和我,是什么关系?”

“哈?这个谜底,可不能这么早就透露了,况且,还不是时候,”初一扭过头,顺着鱼线望向水面。

“为什么?”沈清帆问着话,目光流转在山涧之中的若木花上。

“飒飒,你想问什么为什么?我现在可不会知道你想问什么。”

“今日所作所为,是何缘由?”

“缘由?呵飒飒可想恢复记忆?”

初一口中溢出一声轻讽,停顿半晌,才忽的说道。此话一出,倒叫沈清帆怔愣了一瞬,随即欣喜若狂的看向初一,言语满是欢喜。

“你能让我恢复记忆?怎么做?”

初一扭头,看着沈清帆那喜悦的模样,眸底闪过一丝怜惜,他道:“为什么,那么想恢复记忆呢?”

又道:“飒飒,你有没有想过,记忆有些时候,更多的是痛、是苦、是麻木的。有些时候,忘却是好事,你又何必自添烦恼呢?”

“你又不是我,你知道吗,我不知道自己的来历,不知道自己的过往,有没有什么亲人、朋友,或是仇敌。我不停的跳转在各个界面之中,每一次,看到他们,有家可归,有人可念的时候,我都满是羡慕,因为,我不知道我有没有。”

初一:“飒飒”

“我的本事很大,我知道,可我宁愿不要这一身本事,只要换回属于我的记忆,有些时候我都在想,我的人生是不是被别人偷走了,所以我只能流浪,不停的流浪,永不停歇。”

“飒飒,你和以前不同了,”初一看着他,只能如此感慨着。

“你认识以前的我,霍朝也认识,你们和我一模一样,为什么?或者,你们本就是我?”

鱼竿传来拉扯的力道,初一和沈清帆却无暇顾及。沈清帆目光灼灼的看着初一,想要得出一个答案,初一却赞赏的看着他,随即轻摇着头道。

“你便是你,独一无二,”说罢,便不再言语,却也没明说,他和霍朝,与沈清帆的关系。

良久,沈清帆有些挫败,嗤笑着,“你既不打算告诉我,今日这番,又是为何?”

“为你解决麻烦,这个理由可算?”

“麻烦?此方世界,最大的麻烦怕是你吧?!”

“哈哈哈,不愧是飒飒,所言不假。不过,你当真不想知道如何修补太子长琴的仙灵吗?”初一笑过,便是面带揶揄的看着沈清帆,眼中的宠溺一闪而过,没让沈清帆抓住。

“如何修补?”

一涉及到欧阳少恭,沈清帆便冷静了下来,语调却有些迫不及待。

“很简单,”初一笑着站起身,随意的拍了拍袍角,沈清帆也跟着起身,二人相对而立,只见初一握起沈清帆的手,将他的手放到自己胸膛之上。

那里有着暖和的温度,和那跳动的心脏,“砰——砰——砰——!”一声接着一声,沈清帆忽的觉得,那心跳声和自己心意相通,好似,那本该是他的。

随即,初一将沈清帆的手挪开,手上不知何时出现了一柄匕首,削铁如泥,在沈清帆的目光中一下刺入心脏。

鲜血顺着匕首身向下淌着,另一面有着一白瓷瓶,将流出的鲜血尽数接住,甁满,初一将其盖上,递给沈清帆。

一手轻抚过被匕首刺穿的心脏处,原本还往外淌着的鲜血止住,外部的皮肉也恢复如初。沈清帆握着白瓷瓶,有些怔愣。

就见初一将那匕首一道放进沈清帆手中,唇角轻扯,漏出几颗洁白的牙齿,“喏,心头血,便可。”

“为何帮我?”眼睁睁看着初一取心头血,说不震撼那是假的,可沈清帆不明白,他,为什么要帮自己,明明霍朝说,让自己遇到初一,不要死了才好,为什么?

“呐,我源自于你,帮你,亦是在帮自己,况且,我很喜欢你啊,飒飒~”初一说话间凑近沈清帆,衣衫上沾着的血液泛着清香,扑入沈清帆鼻息之中。

只一霎,便抽身离去,好似完成了任务般,初一理理衣衫,收起鱼竿,嘴角扬起一抹完美的弧度,对着沈清帆挥挥手。

“飒飒,欧阳少恭就还你了,我们的游戏,继续~”

说罢,便离了开来,沈清帆之前留在他身上的神识也被抹去,当下是探查不到初一的方向了,无法,沈清帆看着倚着树根,安然熟睡的欧阳少恭,将他抱入怀中,从袖中放出一张软塌,又将他放在上面。

沈清帆躺在他身旁,目光望着上方出神,嘴上呢喏着:“霍朝、初一、游戏,我又是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