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九寒天，漫天飞雪。
今年的天气愈发冷了，冰雕玉琢般的山峰下，聚集着一群穿着臃肿的人，山底吵吵闹闹，山峰冷清至极，沈清帆站在灵犀洞外，手上捧着一暖和的汤盅。
算着时辰，辰时末，灵犀洞中便走出一道身影，那人白衣如雪，墨发如瀑，走至外面不过一瞬，便是眉梢带雪，脚步却是不停的往沈清帆所在的方向走。
“出关了，成效如何？”沈清帆嘴角轻扬，将手中的汤盅递给柳清歌，一边拿出一件上好的狐裘，盖住柳清歌略显单薄的身子，一边替他拂去眉梢间的冰雪。
“如前辈所料，突破元婴期了，”柳清歌冰冷的神色一变，春风化雨般，笑意暖暖，捧着手上的汤盅往嘴里送，喝下一口，便是眼睛一亮，喟叹着，“前辈手艺越发好了！”
“嗯，走吧，今年你百战峰可还收弟子？”沈清帆看眼他，轻声笑道。
二人并肩而行，柳清歌手上捧着汤盅，时不时的喝上一口，脸上挂着抹和煦的笑，若叫其他人见了，定然会直呼，柳峰主被人夺舍了。
“今年啊~再看看吧，若是有好苗子，哪有不收的道理，你说呢？前辈？”柳清歌摇摇望着山脚下黑乎乎的一大块地方，喝下最后一口汤，翘起的嘴角沾着一抹油渍。
沈清帆动作自然的接过柳清歌喝完的汤盅，收起来，从怀中拿出一方手帕，仔细的帮他擦拭了一遍，“随你，左右不是我的事。”
擦拭完油渍的沈清帆将手收回，那方手帕也被叠得方方正正，放在手上，柳清歌看着沈清帆的动作，忽的出声，“前辈，这手帕还是给我吧，洗干净了，再还给前辈，如何？”
“你洗？”沈清帆听此，挑眉看向他，见他睁着双无辜的眼，看着自己，喉结轻动，拉过柳清歌的手，将手帕放在他的掌心，“手帕，我多的是，也不差这么一条，你拿去便是，无需还我。”
“行吧~”柳清歌感受着指尖残留的温度，轻轻蜷缩了几下，随后收起手帕，仰头看向沈清帆，给他一个笑，“师弟今日怎么没粘着前辈啊？”
话落，沈清帆便扭头似笑非笑的看向他，“怎么？我倒是不知道，小清歌何时这般关心小九了？”
天地可鉴，就柳清歌这个冰碴子，和沈清秋那一点就炸的炸`药`桶，二人一旦独处一室，那可是火`药`味十足十，沈清帆在还能压着一二分，若是不在，就是身为掌门人的岳清源都压不住他们。
二人也不是打架，就是吵，你一句，我一句的，往往是沈清秋五六句，柳清歌才说那么一句，却每每都被气得不行，吸取经验，下次继续吵。
按理，柳清歌这性子，不喜与人谈话才是，可偏偏对着沈清秋，那损人的话是半点不少。这柳清歌呢，又是个闭关达人，一年里面大半年都在灵犀洞中。
这小半年，他呆在百战峰的时间屈指而数，往往是一出关就往清净峰来，因为沈清帆一直住在清净峰，住所也就一直没变，柳清歌也依旧住在沈清帆左侧的房间。
每日一早，二人打个照面都能吵上好些时间，吃饭时还算安静，照着往日，吃饭时都是四人一同，各据一方，岳清源也是几乎顿顿不落的来。
二人若是对坐着，那可就得为了一盘菜争个高低。那要是坐在邻侧，便是越发厉害了，为了根小青菜都能吵上一顿。
往往这个时候，沈清帆和岳清源就安静的吃着饭，忽视两人，岳清源一吃完，就以掌门事务繁忙为由溜走，沈清帆则是面带笑意的看着打嘴炮的二人。
祥和的说道，“这顿不吃，就没有下顿了哦~”
话音一落，两人便转过头，各自安好的吃饭，这一招，可谓是屡试不爽，可沈清帆还是想不通，这二人这般相看生厌的态度，怎么非得搅和在一起？
索性看两人拌嘴也是个消遣，沈清帆也就没可以分开二人，如今这苍穹山派愈发壮大了些，广纳门徒，百忙之中，能向他们这般友好的斗嘴，也是不可多得的。
想着，沈清帆又看眼柳清歌微僵的嘴角，轻笑出声，拉过柳清歌冰冷的手，轻声道，“你这手怎么总是这般凉？我帮你暖暖，”说着，双手包裹住他的手。
“我好歹也是师兄，为人兄长，自然要关心师弟的行踪了，”柳清歌将头扭向一边，轻轻撇了撇，敷衍的说着。
“哈——”沈清帆又是一声笑，也不答话，就着么看着柳清歌白玉般的侧脸，卷翘的睫毛，高`挺的鼻，白雪中染着淡粉的唇。
许是沈清帆的目光太过炙热，柳清歌又些别扭，虽然他的确没用心说这话，可好歹，别拆穿他啊，于是在沈清帆微启红唇的档口，他伸出另一只冰冷的手。
“前辈，这只手也凉~”
“呵！真是，败给你了，幼稚！”沈清帆都给他这姿态气笑了，一边拉过另一只手，攥在掌中。
一暖一凉，柳清歌舒服的几乎要喟叹出声，好半晌，沈清帆放开他一只手，藏在狐裘下，“快走，你还想不想收徒了？”毕竟，若是要暖他两只手的话，根本就不好走路。
听此，柳清歌掩在狐裘下的手不安分的刮蹭这狐裘的皮毛，有些委屈的道，“可是前辈，我手冷~”
“那等这只手暖和了，我再换另一只手，如何？”沈清帆无奈，这孩子，也就在他面前，偶尔撒撒娇，而他，又根本抵抗不了他的撒娇，没办法，只得宠着。
柳清歌点头，不算小的手被沈清帆的手掌整个包裹住，暖意源源不断的从沈清帆身上传来，反倒叫柳清歌有些脸热。
“前辈今日会做饭吗？”
“想吃什么？”
“唔想吃前辈上次弄的那个叫做火锅的。”
“行啊，正好今天冷，吃点热气腾腾的食物，暖暖身子。”
“嗯！”
二人缓慢的往山下去，一路上虽说的话不多，却是温馨不已，柳清歌走到山腰处时，忽的顿住脚步，总觉得，他好像忘了什么。
此时山峰上，从灵犀洞走出一个眉目如画，面罩白纱的女子，虽看不清面貌，其通身气质却如这天空飘下的雪，空谷幽兰，冰清玉洁。
若是能看到女子面纱下的面容，定然能看到女子紧抿着的唇，看着远处只剩一个小点的兄长，“亲哥诶~你把你妹妹落下了啊！”
女子面上依旧一副冷若冰霜的模样，暗地里不知道咬牙切齿多少遍了。毕竟，是柳清歌让她来灵犀洞闭关修炼的，还约定着要一同下山，收徒。
谁能想到，百战峰峰主也有爽约的一天。
到了山脚下，沈清秋就站在高地，看着下面年虽不大的孩子们的一举一动，忽的往身后一看，就看见了沈清帆，脸上的笑意还没扩大，就生生的僵住了。
等见着二人相握的手，沈清秋马上暗沉这一张脸，不虞的看着柳清歌，这眼神，柳清歌全当没看见，只是看着这么多人，也态度自然的收回手，面色恢复冰冷的环视一番。
周遭的孩子好似被他那眼神冻着了，齐齐往后边挤了挤，柳清歌也不觉什么，对着沈清帆微微颔首，便走到沈清秋左侧站着，目不斜视，看都不看沈清秋一眼。
彻底实行眼不见为净原则，沈清秋在他经过是，冷哼一声，也不去看他，二人只见的气场，泾渭分明，互不相容。
沈清帆看着他们那模样，也只是轻轻摇头，就站在原地，看着下方的孩子们。沈清秋和岳清源初来时也就和这些孩子差不多大，如今，都是能顶半边天的男人了。
目光环视着，沈清帆注意到下方一个相较于其他孩子，穿得更显单薄的孩子，那孩子穿得不少，只是衣服太薄了，即便裹上七八件，也抵不上人家两件衣裳。
孩子脸色发青，想来是被冻着了，瘦巴巴的小脸也就那双眼，明亮剔透，恍若上好的琉璃盏，隐隐泛着朱色的光芒。不过沈清帆注意到这孩子，并不是因为他的眼睛，而是，这孩子身上的运道，初时淡薄，后来恍若一冲飞天，布满鸿蒙紫气，应当是这方世界的气运之子。
沈清帆在上次看过天道之后，又去看过几次，虽说有所成长，却也微小的很，只是那裂缝越发大了几分，相对的头顶之上，也出现了一道裂缝，只是相较而言，小的很。
没想到，这天道，竟然会弄出一个气运之子，气运如此旺盛，能吸取别人的气运，看来，这天道，是想让这孩子帮他收取气运，早日成就肉身啊。
沈清帆这边思绪转动，那边，测试如火如荼的进行着，因着苍穹山派如今弟子众多，分工明确，也就不过一个时辰，测试完了在场的所有小豆丁。
来者近千人，留下的也不过百人之数，而且这资质也远远比不上前几次，不过好在苍穹山派如今资源足够，多努力，总不算错。
“你叫什么名字？”柳清歌走到一个小孩身边，方才他关注了许久，决定收下这孩子，便出声问道。
就见那孩子怯懦的抬起头，看了看柳清歌，见柳清歌不悦的皱了皱眉，才慌忙的低下头，软糯的答着，“洛冰河。”
“洛冰河，好，你可愿入我”
“这个孩子，我要了！”柳清歌话还未尽，就听着沈清秋那响亮的声音在耳畔炸开，顿时扭头看他，眉头皱得死死的，都能夹死一只苍蝇了。
“师弟，这怕是不妥，”柳清歌周身泛着寒气，让一旁的孩子冻得嘴唇青紫，沈清帆见此，将小孩提领到身边，给了他一块暖玉。
小孩猛的被暖意席卷全身，便是舒适的长呼一声，然后怯怯的看着沈清帆，“谢谢仙师，”属于小孩软糯的声音响起，沈清帆轻轻点头，没多看他，转头看着对峙的二人。
“师兄倒是说说有何不妥啊？”沈清秋像是没听懂话，手上拿着的折扇展开，一副听君一谈的模样，轻轻晃动着。
“师弟不知先来后到吗？”
“哦？不知道，”沈清秋先是疑惑的歪歪头，顺手将折扇并上，轻轻敲打着掌心，“师兄莫不是忘了，今年收徒一事，由我全权处理，师兄您，逾矩了哦~”
“那孩子的根骨更适合百战峰，你别因为个人私怨，毁了一根好苗子！”
这孩子的资质，倒是符合柳清歌所言，更适合百战峰，不过沈清秋秉持着就要和他对着干的原则，半点不让步，最后让孩子自己选。
名唤洛冰河的孩子受伤握着沈清帆给的暖玉，眨巴着大眼睛，一手攥着沈清帆的袖角，很是怯懦的看着面带怒色的二人，越发怯懦了些。
“你们别吓着他了，”沈清帆见两人这模样，不像是收弟子，反倒像争肉吃的狼崽子，谁做这块肉能不怕？一边拍拍洛冰河的脑袋，安抚一番。
“你选！”沈清秋和柳清歌异口同声的说着，依旧一副不近人情的模样，被二人这么一呵，洛冰河身子抖了抖，眼里包着泪，小嘴轻瘪，仰头看向沈清帆，带着哭腔的声音响起。
“我我可以选仙师吗？”洛冰河期盼的看着沈清帆。
就听耳畔炸雷般的两声大吼，“不行！”
洛冰河又被吓得抖了好几下身子，随后像是被吓得实在忍不住了，脑袋一仰，嘴巴大张着，“哇—哇——！”的哭了起来。
这么一哭，叫得沈清秋和柳清歌眉头紧皱，皆是不爽的看着这烦人的小家伙，二人对视一眼，又冷哼着转过头，不去看对方。
洛冰河一哭，沈清帆便蹲下`身子，拿出白净的手帕，擦拭着他脸侧流淌的泪，动作很是温柔，叫得洛冰河止住哭，抽抽噎噎的看着他，委屈都快要从眼中溢出来了。
沈清帆喜欢软软糯糯的小孩子，尤其是眼睛生的好看的，对这样的孩子，他会很温柔，恰巧，洛冰河除了不是很软糯外，那眼生的很合他心意。
于是在众目睽睽之下，沈清帆抱起洛冰河，对着沈清秋扬眉，“这孩子，便记在我门下。”
“先生”
“前辈”
二人出声，又皆在沈清帆的眼神下噤声，算是认了这孩子的归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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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冰河已经来了，沈老师还会远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