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地鸡毛

饶是陷入喜悦中的沈清帆也察觉到了几分众人不虞的心情,四周环顾一番,见那些应当是墨渊弟子的小生们,眉头微皱,厌恶之情尽皆显于脸上,就连墨渊的眉头也几不可查的皱了皱,沈清帆细想一番,应当是因为刚刚来此的一行人,于是出声问道:“小渊子,我这妹妹可是惹了什么事?我观你们一副不待见的模样。”话一出口,就见墨渊的视线转向了沈清帆身旁的女子,而那女子带着些许的扭捏,眼见沈清帆盯的紧,只能道:“哥哥,我”眼见她不说,折颜就毫不吝啬的说了出来。

沈清帆看看瑶光,又看看墨渊,实在想不出自家妹子怎么就突然看上了这个无趣之人,毕竟当初就少绾一事,于那时的人而言不算秘密。瑶光也曾说过若要找上一道侣,定要找那容貌顶顶好的,不求他能打得过自己,但求一心为她,天下与她必选她的男子,而墨渊除了容貌过得去,其余恰恰与她说的相反。

瑶光自小就是一个颜控,但凡她身边的人就没个丑的,沈清帆初见她时,她还是个不过半人高的小丫头,独身一人,拿着把名为“碧游”的剑,闯入了饕餮的巢穴,且不说饕餮那来者不拒的胃口,就说他那长相,令得小瑶光厌恶不已,许是污了小丫头的眼,打法都杂乱无章了起来,口上还一口一句“丑东西!”令得本存着几分戏耍之心的饕餮怒了,若不是沈清帆恰恰需要饕餮的血液,寻到此处,救下了小瑶光,如今这般美貌的瑶光上神还不知在哪儿呢!

小瑶光见了沈清帆,顿时惊为天人,死乞白赖的跟在沈清帆身后,认了哥哥。犹记她第一次见墨渊时还暗暗说他是小白脸,不及沈清帆半分好颜色。也不知是时代变了,还是太过寂寥了,就瑶光那闲时温婉战时刚猛的女战神竟看上了小白脸,虽然那小白脸只是长得小白脸。不仅如此,还将府邸搬到那昆仑虚邻近的山头,是为近水楼台先得月???沈清帆微皱眉头,看着带着几分娇羞的瑶光,还有那摆着张臭脸的墨渊,总觉得哪里不对,可又想不出到底哪里不对,也就不再想了,扬手敲打了瑶光的额头,叹道:“我也不知你们之间的弯弯道道,可你单相思这么久,应当明白墨渊的心思,与其在这儿讨人嫌,不如回你的十六重天,修养个几万年,墨渊也就不是个什么了,”见着墨渊黒沉的面色,沈清帆故作不知,继续劝着,“实在不行,折颜不是会酿制忘情水吗?讨要些来喝着玩儿,总归能忘掉那些不重要的人。”这下折颜也沉不住气的白了沈清帆一眼,怎么?当忘情水是什么玩意儿?还玩?

眼见一旁不重要的墨渊暗沉的面色又黑了些,沈清帆也不说了,从怀中拿出一水琉璃般的镜子递给瑶光,说道:“诺,这是昆仑镜,送给小瑶光了,你若无聊,可以来找我,我呢,如今就在十里桃林住下了,昆仑镜的用处你自己摸索,我就不管了,哦对了,这昆仑镜和昆仑虚可没半点关系。”说着瞄了一眼墨渊,暗想:“有了昆仑镜,小瑶光就没时间管什么墨渊不墨渊的了,啧,让妹妹远离墨渊成就get!”瑶光得了新物什,便听沈清帆的离开了,同时将府邸搬离了那座山头,而一旁从头看到现在的吃瓜小子们,也被墨渊遣了下去。

刚将那些小子们遣走,墨渊便伸出手对着沈清帆,沈清帆似笑非笑的看着墨渊,将怀中的玉清昆仑扇递给墨渊,那扇上被沈清帆加了个扇坠,笑嘻嘻的道:“小渊子,我对你好吧,还免费给你加了个坠子,是不是比之前好看多了?”墨渊看了眼那坠子,是白色翎羽的模样,不觉眼神柔和了几分。那玉清昆仑扇本就好看,上镶翡翠飞龙,端的大气,加上翎羽后多了几分泠仙之感,也不算辱没它神器之威。“多谢!”墨渊回道,旁的也不再多说。倒是折颜出声问道:“飒飒,这你妹妹有礼物我就不说了,毕竟是你妹妹,可墨渊怎么都有?我可是前几日就和你同在,怎么就什么都没有?莫不是欺我?”说来自天地平定之后,墨渊就再没见过折颜身为凤凰的那份蛮不讲理、没脸没皮,现如今沈清帆一回来就见着了,恍若那时几人一同弑魔御敌的日子,连带着墨渊心情也好了不少。

沈清帆看折颜那副不爽的模样,忍不住道:“那几日,你拉着我喝桃花醉,喝了个天荒地暗,你以为哪来的酒?我那些个存货都快枯竭了,你还有脸要礼物?花花啊,你这凤凰皮,真厚!!”话虽如此,却也在折颜发作之前拿出几匹上好的布料,颜色以金、粉、红为主,且还有几件成衣,与布匹的素色不同,这成衣上有着不同的绣花,其中一件以红色为底,各种鲜艳的丝线勾勒出一只美妙绝伦的凤凰,金色丝线编缀外处,仔细瞧着,那衣上的凤凰与折颜的真身一模一样,折颜一眼就相中了,迫不及待的将其换于身上,嘚瑟不已,故作大方的原谅沈清帆。许是那衣服上的凤凰深得折颜喜爱,他硬是穿了许久,还磨着沈清帆帮他再做上个十件八件。

三人许久未见,再说沈清帆离开此界足足二十万年,可不得好好听听这么多年来四海六合八荒的改变,便就此聊了个畅快。

墨渊其人,乃是父神嫡子,光这一条,便是令得众生仰慕,只是,他这人有个癖好,喜欢柔软、乖巧且无杂色的东西,说来,折颜曾经还被墨渊拔过毛,只因折颜长得太过绚丽,墨渊不喜,硬是拔掉了折颜那凤凰头上的毛发,为此,饶是再怎么喜欢自己的真身,折颜也再没在墨渊身前现过凤凰真身,又因着二人皆养于父神身旁,也只是私底下看不惯对方,后来少绾的出现令得墨渊对凤凰的偏见少了些许,毕竟,少绾可是天上地下,唯一一只洁白无瑕的纯白色凤凰,只可惜

沈清帆感慨着时光易逝,当初那些个交好的神魔妖大多不是身死道消就是沉睡不醒,若要掰起指头细细算算,也就不过折颜、墨渊、瑶光、东华、白止几人还在,不过约是当初杀戮过甚,如今这些人都是修身养性,几百几千年的死宅。沈清帆想着这几日除去如今住在十三重天太晨宫中的东华外,故友倒是见了个遍。倒也不是沈清帆不去,主要是他回这天地没多久,不是被折颜拉着喝喝酒酿酿酒,就是被墨渊拉着做陪练,还得帮着他教教徒弟,哪怕是去白止的狐狸洞躲躲,也是被拉着认认狐族的子子孙孙,端的烦人!天可怜见,沈清帆只想做一条咸鱼啊!!!

好不容易得了闲,沈清帆便来到东荒的碧海苍灵,沈清帆瞅着这里一处深涧,莫名的想要下去看看,毕竟,就他这修为在此方世界算是无敌罢,也就不做多想,越身而下,也没御剑,也没招祥云,冷冽的风穿身而过,再下些,所视之处近了些,偶尔还能嗅到腐朽的气息,还没待他落于涧底,就被一人拦腰抱住,沿着边缘落脚,待视线清晰,沈清帆才看清那人的模样,一头银发如自己一般显眼,一席绛紫色衣袍,一双明目恍若星辉,风姿绝胜,微薄的双唇紧紧抿着,许是涧底太黑,他看不太清沈清帆的面容,出声道:“你是哪家的小仙?胆子不小。”啧,这话从他嘴里说出来,平添几分刻薄之意,沈清帆也没想着逗他,从袖中拿出一颗夜明珠,照着他的脸,顺道出声:“我不是谁家的小仙,不过你是我家的小仙!”只见那人眼睛睁大了几分,薄唇微张,一瞬又恢复原样,不咸不淡的道:“你回来了。”

这话冷淡至极,沈清帆倒是觉得有几分奇怪,就他离开前所做之事,应当能看见东华略显气愤的模样才对,这么平淡,惹的沈清帆有几分怀疑自己陷入了幻境之中,可细细查看一番,又并无不妥,又稀奇的看了眼寻了块石头端坐的东华,眉目如画,冷静自持,还是如从前般,只是这身紫衣衬的他略显老气,虽说他年纪也不小,可还是不及那时意气风发的英姿啊。

东华原身是一块石头,受四时之气,指日月之华,享苍灵之泽,方才出世。许是他本体是块紫色的石头,便也喜那紫色,紫衣清华,银发皓姣,还配一镶有蓝宝石的护额,那时战乱,总着一身宝蓝战袍,以杀止杀,以战止战,总之是沈清帆最为欣赏的少年。只是如今的东华不再佩戴护额,也少了份少年心性,令得沈清帆暗暗摇头叹息。

“是啊,回来了,话说,你不是待在十三重天吗?怎么来了此处?”沈清帆也不介意他冷淡的性子,回道。只听东华毫无起伏的声音响起:“我也不知,你有如此喜好。”呸!什么喜好,沈清帆不过是好奇了些,哪想东华还会反调侃自己了,也不知这么多年是谁带坏了那么个单纯?可爱?的小石头。“喜好特别,倒是不及你,几十万年不变的衣着审美,”沈清帆也就顺嘴说着。东华抬眼瞧了瞧沈清帆那一袭红黑色的衣衫回道:“不及你博爱。”哟,博爱都出来了,看来这小石头几十万年来没少看过话本子啊!“哪里哪里,就是你这性子老成了不少,不复年少啊~”沈清帆叹道,又听东华一句“谁能如你般,一如既往。”啧,这是说沈清帆毫无长进喽。

沈清帆一时语塞,也不在他哪儿自讨没趣,拿着夜明珠在这涧底摸摸索索,看看是什么吸引自己下来,摸索自深处,方见一株全身呈火红色,身带刺鳞模样的植物,其上结着三颗果实,与火红色的树身不同,这果子是全然雪白的颜色,表皮光滑,仔细看着,上面有着细细的刺,眼见那果实即将瓜熟蒂落,沈清帆便挥手将其收入囊内,想待出去后细细查看,谁知身后突然传来东华的声音:“你就是为了此物而来?”这一下,吓的沈清帆差点将怀中的夜明珠甩了出去。待看清来人,压下心中的不悦,说道:“小石头,你不知道人吓人吓死人吗?!”“你这不没事儿吗?”东华笑着道,许是自见面起,他便板着张脸,如今晃然看到他的笑颜,沈清帆呆了一瞬,又给了他个白眼,也不理会他,御着甘霖便离开了涧底。

谁知那东华跟了上来,沈清帆也没离开,就寻了个山头,随性的坐在一光滑的石头上,将那雪白的果实拿出,细细端详,一旁的东华好似耐不住的说道:“你寻这果实作甚?”沈清帆见他好似知道这果实的来头,便问:“怎么,你知道这是什么?”“这叫茭子果,树呈赤磷,果为雪白,身带刺,有延绵子嗣之效,虽生处极偏,但效用极好,”说着,面色中带着几分询问。沈清帆怎知吸引自己的竟是延绵子嗣的果子,要说现今的神仙,子嗣方面是不愁的,况且沈清帆又只喜男子,想生又生不了,拿来没什么用,鸡肋的很,不过拿都拿了,万万没有还回去的道理,反正自己有的是地方放。也不知东华是怎么知道沈清帆的想法的,又说了句:“若男子吃了,也可!”话虽隐意,却也能叫沈清帆听懂,顿时,沈清帆看东华的眼神不对了,口上啧啧道:“小石头,你这么些年,究竟看了些什么话本子啊??懂得还挺多啊!”要知道,就算是仙魔大战,这些个神都很露骨的时候,也没个人接受男子与男子想恋,更别说如今礼法规矩严谨了许多,也不知东华受了谁的蛊惑,去看那些个话本子,竟然还被他上了心,稀奇稀奇啊!

这话本子想来多的是情啊爱啊的东西,可据折颜他们说东华这么些年喜好调香、泡茶、钓鱼、批注佛经这些个静心的事,也没寻个女神、女仙相伴,也不知他到底在看些什么,无趣的紧啊!

其实很久以前,沈清帆为东华做过媒,可惜二人没成道侣,倒成了好友。祖媞乃是世间第一束光孕育出的神,在那灰暗的时光中,她的美好、圣洁无一不触动着众人,可惜,遇到个石头,好在沈清帆撮合的隐晦,也没将二人的友谊给磋磨没,只是后来,祖媞为了人族,以万盏红莲铺路将自己献祭了混沌,或许,那就是她身为光的职责吧。唉,想来,沈清帆心情也低沉了些许,对着东华道:“怎么?不尽尽地主之谊?”东华见他兴致不高,却也配合着道:“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