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子寒闭着眼睛,头微微地在枕头上侧着,没有丝毫苏醒的迹象。
雷鸿飞握着他的手,沉沉地说:“子寒,你要醒过来。你不能有事。如果你有什么意外的话,林靖就完了。你不会忍心看着这么好的一个军人因你而死吧?”
凌子寒的手似乎微微抽动了一下。
雷鸿飞大喜过望,仔细一看,凌子寒却仍然全无动静。他不管三七二十一,继续说道:“子寒,林靖已经被捕了,是军区的军法处长亲自带走他的,就在你的病房外面。他很可能将接受军事法庭的审判,因为他开枪误伤了你。子寒,此事可大可小,如果你没事,他也就没事,如果你有事,他的一生就完了。他一定会坐牢,出来后也什么都没有了。子寒,林靖是位了不起的军人,你不会忍心就这样害死他吧?”
整整一天,凌子寒一直昏迷着,而雷鸿飞则一直坐在病床边,握着他的手,絮絮叨叨地反复说着一个主题:如果凌子寒不醒,林靖就完了。
直到黄昏,他才不得不离开。他还有工作要做。
子夜时分,灿烂的星光从病房的窗户投射进来,使整个房间充满了幽幽的清光。
凌子寒忽然睁开了眼睛。
立刻,剧烈的疼痛如潮水一般席卷了他。
他咬住唇,紧紧皱眉忍着痛,努力回忆着。他觉得自己似乎做了一个梦,好像雷鸿飞在对他说话,要他赶紧醒过来,不然林靖就完了。
林靖怎么了?
他困惑地回忆着,终于想起来了。林靖开枪打伤了自己,这会让他面对军事法庭的审判吗?
想着,他本来十分虚弱的身体忽然有了几分力气。他挣扎着,慢慢抬起手,想按铃叫人来。不过,值班护士已经从监控屏幕上发现他醒过来了,立刻奔进门来。
“中校,你别动。”她温柔地按住他的手。“要什么?告诉我就可以。”
凌子寒的嘴唇一直颤抖着,半晌都说不出话来。护士耐心地拿起一旁的水杯,用消毒棉签蘸了水,轻轻润了润他干枯的双唇。
凌子寒舔了舔唇上的一丝水渍,好半天才终于发出声音:“请……找我……父亲……来……”
护士的脸上始终带着温婉的微笑,立刻说:“你放心吧,首长早有指示,你只要一醒,我们就会通知他的。”
“好……”凌子寒这才放下了心。
他觉得十分疲倦,却不敢睡,怕自己会再也醒不过来。他努力支撑着,勉强睁着眼睛,等着父亲的到来。
很快,凌毅和雷震带着一群军官在星光中走了进来。
凌子寒的眼前金星乱舞,根本看不清来人。他声音微弱地询问道:“爸?”
凌毅趋前去,镇定地说:“是我。”
凌子寒很着急:“爸,林靖……是不是……被捕了?”
“还没有,只是关了禁闭。”凌毅冷静地答道。“他向你开枪,致使你重伤,必须接受调查。”
“爸……他不是……故意的……是……误会……当时……是……战场……环境……我忽然……冲向……他……才……令他……误会的……他……没有……错……”凌子寒急得脸色煞白,呼吸越来越困难。
凌毅和雷震都大吃一惊,连忙叫医生。
几个医生和护士立刻抢上前去,忙乱地进行紧急处置,随后才对他们说:“首长,病人还没有脱离危险,不应该讲话。”
还没等他们回答,凌子寒已抢着说:“我必须……说……不然……死不……瞑目。”
凌毅心里一痛,立刻对他说道:“好,你说吧,我们都在听。除了我、你雷叔叔,还有军区军法处的调查员。从此刻开始,是正式调查。你说吧。”
凌子寒沉默了一会儿,努力积聚起力气,话语连贯了许多。他眼神涣散地看着天花板,缓慢而清晰地说道:“我现在很清醒。我可以作证,林靖绝不是故意向我开枪的。当时,战斗刚刚结束,队员们还在肃清残敌,周围仍然危机四伏,是我突然扑向林靖,这才引起他的误会。他调转枪口,并没有看清是我,就开了枪。这在当时的情况下,是非常恰当的处置,应该是正当防卫。如果换了是我,我也会这样做的。所以,他没有做错,更没有犯罪。”
听着的人一时都没有出声。过了一会儿,军法处调查员问他:“当时你为什么要扑向林靖?”
凌子寒略一犹豫,才说道:“我以为他想杀依明。”
“以为?你不确定吗?”调查员恪守职责,并没有因为他仍在重伤之中而轻轻放过,很严肃地问他。
凌子寒这次没有丝毫迟疑,坚定地说:“是的,我不确定。”
“你不确定,就在那样危险的环境下采取如此不理智的行为?”调查员郑重地问道。
凌子寒明确地说:“我当时已经失去了判断力。”
调查员紧接着问:“为什么你会失去判断力?”
“因为……我之前随‘银狠’中队与恐怖分子苦战过很长时间,然后又横越沙漠,到达马扎塔格山,之后突击进村,发现恐怖分子在屠杀平民,我……受了太大的刺激,已经失去了判断力和自我控制能力,所以才会做出如此危险的动作来,导致林靖误会。”凌子寒缓缓地说着,神情之间非常疲倦。
一个从没打过仗的公子哥儿在一天之内遭遇到如此繁多以及如此惨痛的事情,凌子寒的这个说法十分可信。两位调查员对视一眼,轻轻点了点头。
一位调查员郑重地问道:“那么,凌子寒,你确认林靖是纯属误会才向你开枪的吗?”
凌子寒立刻答道:“我确认。”
“你确认是由于你当时失去了判断力,临机处置不当而造成这一误伤事件的吗?”
“我确认。”
“好,这是对你提供的证词的记录,请你看一下。”那位调查员一挥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