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柳涌接过那个小小的牛皮纸信封,见上面写的是凌子寒本人的名字,不由得有些疑惑。“有什么不能当面说,还得写信?”
凌子寒扣动了扳机,这才淡淡地道:“遗嘱。”
柳涌脸色一变,立刻站正了:“是,我立刻送去。”
他们每个人都在大队部留有自己的遗书,所以出征前都不会再来一次这个程序,但从来就没有人向凌子寒提过,现在也没有。凌子寒这时主动拿出来,倒让柳涌的心里一时百感交集。他一声不吭,转身便走。
凌子寒端着枪,照着人形标靶一气射出了弹闸里的全部子弹,随后平静地放下枪,走了出去。
林靖从柳涌手中接过那个信封,脸色沉郁,若有所思。信封很轻,里面顶多只有一页纸,林靖拿在手里,却觉得重若千钧。
柳涌有些好奇:“林大,要不要先看看?如果凌副有丝毫不愿意的话,咱们也不要勉强。”
林靖听了,觉得有理,便打开信封,抽出了那份遗嘱。
薄薄的白纸上只有意态潇洒的两行字:“青山处处埋忠骨,不必马革裹尸还。”字迹苍劲,力透纸背。
柳涌探头看了一眼,不由得脱口而出:“好字。好汉子。”
林靖一言不发,忽然从桌上抓过签字笔,在落款处“凌子寒”的旁边,加上了自己的名字。随后,他在信封上也添上了自己的名字,便把那张纸重新叠好,装进了信封。
“这两年,我从没写过遗书,因为觉得没有必要。不过,他这两句话其实也是我想说的。”林靖将信封放进文件柜里锁好,平静地转身,对柳涌笑了笑。“能够埋骨青山,是一个军人的荣幸。”
柳涌在他面前立正,郑重地说:“林大,只要有我在,凌副就一定在。”
“我知道。”林靖笑着拍了拍他的肩。“银狼,有你保护凌副,我很放心。”
当晚,有线民直接跟林靖联络,说是在布伦一带的勒克村聚集了十来个恐怖分子,随身带着枪,似乎有什么行动。
这简直就是给凌副大队长量身定制的一件功劳。
很快,银狼中队的特勤分队便准备出发了。
凌子寒换上了雪地作战服,身上像其他人一样,配备着极为先进的专门为特种部队制造的加强型一体化单兵作战系统。他从宿舍出来,惹眼地穿过操场,走到了办公区的一排平房门口。
林靖站在那里,静静地看着凌子寒第一次全副武装,大步走来。身上携带着那么沉重的装备,他的步伐仍很从容,乍一看上去,还真就是他们野狼大队的人。
凌子寒走到他面前,微笑着说:“林大,我就出发了。”在黑沉沉的天幕下,他的笑容显得特别漂亮,神情十分轻松。
林靖一句话也没说,只是抬起手来,向他敬了个礼。
凌子寒收敛了笑,利落地还了一个军礼,随即向远处的直升机走去。
林靖就一直站在那里,看着凌子寒那单薄的背影,潇洒的步履,看着他登上柳涌所在的载人突击武装直升机,看着两架飞机同时起飞,迅速融入漆黑的夜空。
直到直升机的轰鸣声渐渐消失,他才微微转身,冰冷地看向西南方向,轻轻地说:“依明,你千万要等着我,可别死得太快了。”
第五部 紫色野性 47
凌子寒和柳涌率领着特勤分队的二十个队员,在夜空中向帕米尔高原飞去。
很快,喀什城的灯火便消失了,他们眼前是一片黑暗,但他们戴着的风镜片上有一切开始出现一系列的数据,红外、热感、长波等探测成像也交替出现,这些资料都告诉他们,下面的地形已经是山地,大部分地区都覆盖着皑皑冰雪,而且海拔仍在迅速升高,地面温度已降到了零下二十多度,并且正在下雪,环境十分恶劣。
柳涌轻声问凌子寒:“凌副,你怎么样?自己感觉能行吗?”
“行。”凌子寒转头对他笑了笑。“我没问题,你放心吧。”
大约一个小时后,直升机到达了预定地点,缓缓降落,悬停在一片平缓的雪坡上。两架飞机上的官兵都打开舱门,急速跳下,随即飞快地向外跑去。
直升机很快升空,调头飞了回去。
北斗卫星全球定位系统正把他们的位置标出,每个人的头盔系统上都很清晰地显示出他们所处的方位和周围的情况。
柳涌通过喉间麦克轻声指挥着整个队伍向西南方向行进,然后向林靖报告情况,眼睛还随时注意着凌子寒的情况。
凌子寒的动作十分规范,敏捷地跟在队伍中前进着。虽然身上的武器装备重达五十多公斤,又在严寒中的高海拔地区行进,却丝毫也看不出他有什么困难或勉强。
林靖听完了他的汇报后,问了一句:“凌副怎么样?”
“他很好。”柳涌微笑。“你简直想象不到,他的表现真正是我们野狼大队的人。”
“完全可以想象。”林靖的口气变得温和起来。“早就该让他参战了。”
“现在也不迟。”柳涌轻松地说。“他能应付,我看没问题。”
林靖在作战室里看着墙上的屏幕,很快便在黯淡的影像中捕捉到了凌子寒的身影。他的行进动作果然干净利落,与周围的战士没什么两样。他满意地点了点头,稍稍放了点心。
柳涌他们很快下到山坳,稍稍停顿了一下,便折而向东南,开始向勒克村前进。
从这里开始,每时每刻都是险境,每个人都全神戒备,随时应付突发情况。
仍然在下雪,但并不大。山风呼啸,挟带着雪花掠过雪坡,卷向山谷。在严寒中,一切都仿佛是凝固的,除了冰雪还是冰雪,整个世界除了他们之外,没有一个生物。
他们穿着雪地作战服,并不冷,一直的行进还使他们浑身发热。他们每个人都端着突击步枪,凝神探察着可能的杀机。
凌子寒的脑中已将超常的感觉触角远远地伸了出去。他们携带的多功能军用探测器并没有发现任何异常情况,而他却已感觉到危险正越来越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