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子寒对这些都没兴趣。他又不是园艺专家,也不热衷于培育花草。训练时是有专家教了他们很多植物花卉方面的知识,但那都是用于工作,他从来没有一个人逛公园的爱好。
那位司机笑着劝道:“先生,您这样瞎转也不好,白花钱,我赚您这钱心里也不舒服。不如您下去逛逛,看看花,晒晒太阳,喂喂鸽子,说不定心情就好起来了。年轻人嘛,偶尔有些挫折也是正常的,一咬牙还不就挺过去了?其实谁都有不顺心的时候,您看就说我吧,最近我媳妇生病,我要出车,老妈还不肯过来帮我们带孩子,搞得我焦头烂额,可不出车又哪来钱呢?还不得出来干活,中午还要抽空赶回去替老婆儿子做饭……”
凌子寒被他唠叨得一路上不得清静,心里却觉得好过多了,于是便道:“师傅,听你的,那就送我去奥运花园吧。”
“好嘞。”那位直爽的司机立刻朗声答应着,一转方向盘,将他送到了奥运花园大门口。
凌子寒看了看计价器,车费还不到三十块钱,便掏出一百块给他,说道:“不用找了。”
那司机很少遇见这种事,顿时手忙脚乱,急道:“不不不,那哪儿成?您赚钱也不容易,我得找您。”说着,便去数零钱。
凌子寒微笑着,温和地说:“这位大哥,谢谢您开导我,这就算是我的一点心意吧。您回头给大嫂买点水果。”
那司机十分感激:“那……那……兄弟,那就太谢谢了。”
“没事,不用客气。”凌子寒说完,开门就走了。
那司机还想说点什么,已经又有客人上了他的车,他只好再看了一眼凌子寒高挑的背影,便把车开走了。
奥运花园占地十分广阔,里面的园林设计非常漂亮,很有格调。一直以来,这里都是不要门票的,因此每天都有不少市民和游客来这里散心或者观赏。现在正是春节花会,到处都摆着各种各样的花,温室里还有罕世名种,草坪上种的树也是百花齐放,色彩缤纷,香气扑鼻,在阳光下显得喜气洋洋,让人一见便心情舒畅。
凌子寒独自在园中走着,看着那些盛开的花朵,白色的大玉兰,粉色的桃花,红色的月季,黄色的迎春,还有百合、鸢尾、天堂鸟、郁金香,等等,几乎每种花他都认识。那些花朵自顾自地尽情开放,至于有没有人欣赏,是在深谷还是在闹市,它们根本就不在乎。那种在阳光下张扬的身姿充满了一种懒散的骄傲,让凌子寒不由得忍俊不禁。
第三部 红色勇气 43
他慢慢地从花丛中走过,来到中心广场。这里有个巨大的音乐喷泉,周围用广场砖铺设出抽象的图案。当中有不少雕花长椅,以便游人休息。除此之外,这个广场的一大特色就是数百只白鸽。它们与人和谐共处,每天都有不少游人来与它们合影,也有不少人买了谷子喂它们。
凌子寒在广场边也买了两袋谷子,随后找了一张空椅坐下,悠闲地喂着鸽子。
那些鸽子十分漂亮,雪白的羽毛,黑亮的眼睛,咕咕地叫着飞到他面前,有的立在他旁边的椅子上,有的索性飞到他腿上、肩上,有的则展翅飞到空中,去琢他手中的鸽食。
凌子寒看着这些像小孩子一般争先恐后的鸽子,不由得笑了起来。
他喂得高兴,便去买了十多袋鸽食,一直坐在那里逗鸽子,浑然忘了时间。
过了不知多久,他的身边忽然坐下来一个人。
他转头一看,不由得笑道:“爸,你怎么有时间来这里?”
凌毅从他身边拿起一袋鸽食,一边喂鸽子一边微笑:“我来看看你。”
凌子寒自然不会问父亲怎么知道自己在这里。事实上他一直怀疑,只怕世界上没有什么事情是他父亲不知道的。凌毅在他心里,已经到了近乎神的地步,天下万物,尽在他的掌握之中,从来不会乱。
听着父亲的话,他笑着说:“我挺好的,只是体力还有点差。”
“不光是体力差的问题。”凌毅笑着,眼里掠过一丝慈爱的光。“你太累了,得好好休息,不然,童院长要跟我发火的。”
“童叔叔啊。”凌子寒愉快地笑起来。“他确实很关心我,而且,他居然不怕你,实在是了不起。”
“你这是什么话?我很可怕吗?”凌毅平静地看了他一眼,一直温和地笑着。“对了,晚上你没事吧?”
“没有,怎么?”凌子寒喂完了手中的谷子,轻轻拍了拍手。
凌毅淡淡地道:“回家吃饭吧。”
凌子寒立刻说:“好。”
“那,这就走吧。”凌毅站起身来。
凌子寒这才发觉,此时已是夕阳西下,他竟然在这里呆了大半天,一点东西也没吃过。
这里离梅苑不远,凌毅与凌子寒索性安步当车,并肩往家走。
记忆中,似乎他们父子还没有共度过这样悠闲的时光,虽然沉默着,两人心里都觉得非常舒服。
在他们身后,遥遥地跟着几个凌毅的警卫,他们只是暗中警惕地注意着四周的动静,并没有打扰他们。
回到家里,也只有他们父子两人吃饭。他们的保姆赵小兰新婚不久,丈夫是梅苑里的花工,在院子里有单独的宿舍,夫妻俩就在那狭小的房间里安了家,却也过得很幸福。凌毅本就长期一个人生活,因此特许她下午做完饭就可以回家。
吃完饭,凌子寒把碗碟收回厨房,顺手把碗筷放进洗碗机,这才出来,坐在客厅里陪父亲喝茶。
凌毅去楼上拿下来一个黑色丝绒镶金边的盒子,随随便便地递给他,轻描淡写地说:“国家颁发给你的。”
凌子寒已经拿过各式各样的不少勋章,包括国外的一些政府通过外交渠道送来后,由他父亲秘密交到他手里的,不过还没看到过这一款。他心情平静,接过来打开。
这是一枚共和国英勇勋章,是奖励给功臣的最高荣誉。
自二十七年前国家设立了这最高级别的功勋以来,总共只有八个人得到过,其他七个人都是在牺牲后获得的,只有一个人还在世。
凌子寒习惯性地伸出手指,轻轻摸了一下勋章的纹路,随即关上盒盖,平静地说:“爸,我记得第一个获得这种奖励的是你,你当时是什么心情?”
凌毅想了想,微笑起来:“那是二十五年前的事了。我那时二十九岁,很不成熟,能得到这种最高荣誉,还是很兴奋的,没你现在这么冷静。儿子,你比我要强得多。”
他很少表扬儿子,这样的说法,已经算是高度赞扬了。
“不,我远远比不上你。你干了这么多年,我就没见你有过半点疲倦的样子。”凌子寒安静地笑着。“我却觉得有点累了。很惭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