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子寒气得真想一刀剁了他。他硬撑着说:“我这次为了救你,暴露了自己的身份,已经犯了极其严重的错误。如果你的战友也看见了我,或者让我的战友再看见你,那我就得退休了,你明白吗?”
雷鸿飞即使不是全然明白国安部的规矩,保密条例却是清楚的。他叹了口气,俯头重重地吻在凌子寒苍白的唇上,郑重地说:“你一定要活着回去。”
“你放心,我死不了。”凌子寒冷静地看着他,忽然微笑起来。“我现在还在外面游山玩水呢,你也是。好了,快走吧,我们北京见。”
雷鸿飞看着他的笑容,心里一松,点了点头,便飞快地离开了。
他远远地躲在树后,直到看见一个身穿黑衣的年轻人出现,蹲下身来察看凌子寒的伤势,似乎与他交谈了两句,然后便小心地抱起他,向山下奔去,这才放下心来,返身跑上坡,与自己小队的队员们会合。
几个英气勃勃的小伙子已经完成了自己的任务,兴冲冲地问他:“怎么样?雷队,那边还有什么搞头?”
雷鸿飞轻描淡写地道:“都死了,没你们什么事了。”
那些人便笑起来:“雷队,你太不够意思了,就光顾着自己一个人吃香的喝辣的,也给我们剩点汤啊。”
雷鸿飞笑骂:“你们这几个臭小子,皮痒了是吧?回去我再收拾你们,现在赶紧给我干活。”
“是。”几个战士答应着,谈笑风生地去与大队会合了。
梅林将重伤的凌子寒带下山,迅速登上了停在公路旁的一辆厢式货车。车子立刻发动,向前急驰。
车里不但躺着一直被麻醉着的赛甫拉,还有也受了伤的游弋。他的伤没有凌子寒这么重,肩头中了两枪,一枚爆炸的手雷碎片插进了他的大腿。罗衣将他带了出来,罗瀚和索朗卓玛随即替他处理好了伤口。他刚刚躺到车厢里的垫子上休息,血淋淋的凌子寒便被梅林抱了上来。
罗瀚立即拿出随身携带的血浆输进凌子寒的体内,索朗卓玛给他注射了止血针和抗生素。罗衣和梅林在一旁协助着,总算是将他全身上下的十多处伤口给重新包扎好了。
此后,卫天宇、梅林、赵迁和罗衣便轮换着开车,昼夜兼程,往巴基斯坦境内急驰。
凌子寒一直昏迷着,直到车子开上了喀喇昆仑公路,他才醒了过来。
第二部 白色使命 23
由“天才的中国工程师”帮助建造的喀喇昆仑公路,被称为世界公路建设史上的奇迹,人类自金字塔建成以来最伟大的工程。走过的人都知道,用任何词语赞美这条以美景和艰险著称的公路都不过分。
整条公路花了一万五千名建设者十二年的时间,才于一九七八年全线通车。因公路穿过喀喇昆仑山脉,故命名为喀喇昆仑公路,英文缩写KKH,在中国也称之为帕米尔之路。
为了修建这条公路,四百名建设者包括八十八名中国人捐躯,三百多人重伤。这条被一些专家誉为“世界第八大奇迹”的公路是世界近现代十七项代价最昂贵的建设工程之一。
喀喇昆仑公路通过了几百万年前印度板块和欧亚板块碰撞所产生的破碎地带。这里是地球上最令人敬畏的山地景观之一,也是地质学家、登山家、探险家和旅行家梦寐以求的地方。喀喇昆仑山脉屹立着一些世界上最高大的山峰,包括世界第二高峰乔戈里峰(K2)以及一百座超过七千米的高峰,它们有很多至今没有名字。
除了喀喇昆仑山脉外,公路还穿过兴都库什山脉、帕米尔高原、喜马拉雅山脉,即印度地质学上所谓的“弓形波”系的四大山脉。一路都是雪域风光和草甸风景的交替,山谷中到处都有世外桃源般的杏花沟。
每年从五月到十一月,这条路上都有不少旅行者,或驾车,或徒步,或骑自行车,将这条公路从头走到尾,沿途观赏美景。
从本世纪初,中国就联合中亚四国,开始重建“丝绸之路”,努力打通从新疆出境,通往欧洲的通道,其目的就是缓解南面海峡对中国造成的能源隐患。如今,这个战略已经初见成效。哈萨克斯坦修建了一条泛欧亚铁路干线。以喀什为中心,中国建立了西部经济特区,迅速吸引了中国各地和中亚各国的资金,使那里迅速繁荣起来,并成为“新丝绸之路”的枢纽。
正因为此,现在这条公路上车来人往,十分热闹,那辆挂着巴基斯坦车牌的普通的厢式货车行进在车流里,完全不引人注目。
车厢里,被梅林从驾驶位上换下来的卫天宇疲倦地靠在厢壁上休息,眼睛却一直看着昏睡中的凌子寒。
现在海拔越来越高,罗瀚为防止出现意外,给他戴上了氧气面罩。他睡得很安静,输了血之后,脸色没那么难看了,但仍然像纸一样白。柔软的黑发随着汽车的颠簸而轻轻颤抖,使他看上去更像是个弱不禁风的孩子。
卫天宇用手抹了一把脸,心里苦得简直都要麻木了。
想着这么长久的无法诉说的感情,想着在敌人巢穴里的亲密,想着回到家之后又会有的生疏,他一时间心乱如麻,不由得垂下了头。
忽然,凌子寒的声音轻轻响起:“天宇。”
卫天宇猛地抬起了头。
凌子寒仍然躺在那里,明明看不见他,却能感到他在身边,于是便开口叫他。
卫天宇赶紧起身坐了过去,伸手轻轻地握住了他那只没有受伤的左手。
凌子寒对他微微一笑,示意他把自己口鼻之上的氧气面罩取下来。
卫天宇替他摘下,俯身过去,温柔地问他:“想要什么?”
凌子寒在他耳边轻声说:“天宇,对不起。”
卫天宇眼中一热,差点不能控制自己。他知道这声“对不起”是什么意思。凌子寒明白了他的感情,却不能给予回应,所以向他道歉。
他难过地摇头,却尽量轻松地笑道:“别这么说,子寒,我……我还是很开心的。你不用多说什么,我都明白,也不难过。以后,我还是会这么对你的,你也不用劝我。我们依然是战友、兄弟、朋友,对吗?”
凌子寒宽慰地笑起来:“对。”
卫天宇替他拉了拉盖着的毯子,轻柔地说:“你还是继续睡吧。马上就要到红其拉甫山口了,海拔五千米呢,你会很辛苦的,现在先养足精神吧。”
凌子寒又对他笑了笑,这才安静地闭上了眼睛。
卫天宇就坐在他的身边,一直握着他的手。
车厢里还有游弋、罗瀚、索朗卓玛,他们三个人年纪要大些,过去也都依稀看出他对凌子寒的感情,这时看到这里,自然也都明白了。他们没说什么,只是都拍了拍卫天宇的肩,对他表示安慰。
卫天宇对他们微微一笑,什么也没说。
他们的车在中途没有遭遇到任何阻碍,在第二天傍晚到达了中国的红其拉甫口岸。新疆国安局局长赵安已经拿着有关方面特批的免检手续等在这里了,汽车一到便通关放行。[!--empirenews.pag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