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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联当局以人道主义缘由将西尔娃·查尔曼森释放,原因是考虑到她的身体状况-她患有严重的肠胃溃疡和肺结核。
这让泰勒和爱德华非常振奋。
因为在关于西尔娃的申诉状中,美国人多次强调了“关于她身体和精神健康恶化的详细报告”。
泰勒甚至在文中直接表示,希望总检察长“运用他的地位去关心她的情况,尽一切可能给她以帮助,改善她的境遇”,并且建议“全部或者部分的免去尚未服完的徒刑”。
也许是这些哀求见效。
总之西尔娃获得了自由。
她出狱后立刻去见了著名的异见者萨哈罗夫.
在萨哈罗夫处,西尔娃发布了一份声明对国外的支持与救援表示“无以言说的感激。”希望外国继续援助那些“我亲爱的人们以及所有的犹太政治犯。”
随后,西尔娃移民以色列的要求也被批准。
她到在特拉维夫逗留了几天,便飞到纽约。
在纽约受到热烈欢迎,成了苏联犹太人保卫计划的座上宾,到处发表巡回演讲。
至此,案件取得了一个小小的成功。
按照爱德华原本的计划,他就该退出这一系列事情,专心于自己的学术。
然而毕竟是答应了大卫·希尔,为此他觉得继续跟下去,也许会有意外收获呢?
塔尔福德·泰勒对他的“主动热情”的工作态度,表示十二分的满意。
实际上由劫机案引发出来很多案件,同时去解决显然是不可能。
说实话,其中有些人还真是罪有应得,吃上几年牢饭不过分。
既然存了要闹大的心思,那么眼下就需要一个完美受害人。
这个人必须是无辜,生平没犯过事儿,纯粹是吃了冤枉官司的。
这样一个人设立出来,才能引起全世界的同情,同时对苏联政府构成巨大的道德压力。
同时还有其他关键因素要考虑,总之要把所有的可能因素都计算进来,以确保下一仗能最大程度的获胜。
爱德华过人的记忆力再度发挥功效。
他将所有的案子在脑子了过了一遍,然后选出下一阶段的主要攻击目标。
平卡索夫-这个瘸腿木匠。
平卡索夫被判了五年有期徒刑,理由是在干活时没有按照规定的收费项目收钱,而是借各种机会多收客户的钱。
这当然是不对的,可乱收费不是什么太大的问题-因此被提起公诉也有点骇人听闻。
此外他的亲人,他的妻子以及五个子女倒是都被批准移民了以色列。
为了彻底弄清楚这个案子的缘由,爱德华直飞特拉维夫。
目的就是找到雅尔塔·平卡索夫,瘸腿木匠的妻子。
在去之前,他就通过在以色列的关系-好吧,其实是大卫·希尔牵的线,帮助他和以色列的相关人员取得关联,这样当他一下飞机,就能在酒店大堂见到雅尔塔·平卡索夫。
这是个看上去足有六十多的老年妇女,但实际年龄要年轻十多岁。
她一看到爱德华就流泪:“平卡是被冤枉的,真的是被冤枉的”
爱德华的专业方向是宪法,尤其是第一修正案方面,但从职业性质分,他属于刑事案件律师。
毕竟只有刑事犯才会特别强调自己的合法权益受到侵害。
而爱德华也曾经不无揶揄承认几条原则:
第一条,几乎所有的刑事被告都是有罪的
第二条,几乎所有的刑事被告的辩护律师、检察官和法官都相信第一条
第三条,用违反宪法的手段去认定被告所犯下的罪行,比在宪法允许的范围要容易的多,很多时候不违宪就无法定罪。
这这段时间里他又把这套理论加以完善,形成了一系列新的观点。
第四条:几乎所有的警察在问到他们为了认定有罪的被告是否会违反宪法时都不说真话。
第五条:所有的检察官、法官和被告辩护律师都知道第四条。
第六条:很多检察官在警察被问到是否用违反宪法的手段去认定有罪的被告时都暗示默许他们去撒谎。
第七条:所有的法官都知道第六条。
第八条:大部分一审法官都明知警察在撒谎还相信他们的证词。第九条:所有的上诉法院法官都知道第八条,但许多人却硬要维持那些明知警察撒谎还相信他们证词的一审法官的结论。
第十条:即使被告申诉他们的宪法权利受到了侵犯完全属实,大部分法官也会对此置若罔闻。
第十一条:大部分法官和检察官不会有意认定一个自己都不相信有罪(或与犯罪有紧密关系)的被告。
第十二条:第十一条对地下黑社会犯罪组织成员、贩毒者、职业杀手或者潜在的告密者都不适用。
这些话里固然有这一时气愤的成分,但对于当下美国的现状来说倒也是完全适用。
当爱德华听到雅尔塔·平卡索夫说她丈夫是完全无辜的时候,他的人格产生了分裂:
作为普通人他同情雅尔塔的遭遇,并且愿意相信她说的是真的。
可作为一个律师,他的理性提醒他对对方的话最好打点折扣。
而且考虑到这个案子的特殊性。
平卡索夫被指控乱收费。
问题是苏联人自己都承认,乱收费是极其常见的现象。
所以看起来似乎是罪有应得?
“雅尔塔女士,我向你保证,哪怕平卡索夫是有罪的,我也会尽全力替他辩护。原因很简单,苏联人乱收费是惯例,但偏偏他被扔进监狱,显然和乱收费没有关系。所以平卡索夫就是因为想旅居以色列而被关起来的,他不是刑事犯他是政治犯”
然而雅尔塔指天发誓“是的,在苏联几乎每个木匠都会多收钱,但绝对不包括平卡索夫,他是绝对的老实人!”
然而她甚至还有些害羞的表示“这也是我嫁给他的原因”
看着一个满脸皱纹头发花白的老妇人竟然流露出小儿女的状态,爱德华挠挠头,脸上有些好笑。
雅尔塔急了:“不不不,你们必须完全强调他是无辜的,他真的是无辜的,我可以用我父母的名字发誓!”
最后她甚至说道:“如果你们不相信我,那么干脆去问那个审判他的法官好了……”
爱德华心里决定相信对方一回。
可对于问法官这个提法还是有点无法接受:“你知道的我要去塔吉克斯坦的德尔本特市可是太难了。”
这时,爱德华忽然发现翻译有些尴尬,这个翻译是以色列当地组织提供的。
说起来也好笑,虽然都是同族人,但爱德华和雅尔塔却话语不通。
双方的第意绪语都不怎么样,雅尔塔不会英文,爱德华的俄文水平还行,但要离精确掌握还差了不少,只能借助于翻译。
雅尔塔神情激动,又是一通喋喋不休。
这时那个翻译颇为心神不宁,迟疑了半响后说道:“我得告诉你,那个法官她也移民以色列了……”
“;thefxxk!”爱德华差点没吐血“你再说一遍。”
最终他确定,那个叫米沙耶娃的法官在完成对平卡索夫的判决后半年,离开了塔吉克斯坦来到以色列。
爱德华决定去见见她。
但那个翻译,实际上她本身也是以色列承接犹太人定局委员会的一名高阶领导,非常严肃的说:“我告诉你这些信息,已经是违反纪律了,实际上我明确表示反对你去见米沙耶娃!”
“为什么?”爱德华眼睛一瞪,他有点生气了。
“她永远不会见你们,也不会和你谈话的。这一切对她来说是个创伤。我们向他承诺,绝对不会旧事重提。米沙耶娃,她来到以色列是开展新的生活,而不是修补她的过去!”翻译用英文说道
“你要明白,米沙耶娃能来到以色列本身就是伟大的成就,我们的国家太小了,必须吸引更多人来,条件之一就是不问过去……”对方再度强调。
“那么好吧”爱德华瞪着对方“你是不愿意提供帮助?那好,我发誓,我用自己的办法也要把她找出来,我一定要和她亲自谈谈!我绝对不会放弃。你应该知道我在美国拥有的资源和人脉。是的,我在以色列是新人,但我相信只要我愿意,我能够获得我想要的信息。但我不愿意这么做,这会让我们之间的合作关系变得微妙!我们都是同族,不应该这样刷心眼!”
“我不是法官。但我深信,每个人都要为其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如果他本人不愿意承受的话,那么这份代价就会放大千百倍,然后落到无辜者的头上”
爱德华拿出了在法庭上的派头与技巧。
“你我都知道,忘记过去到低意味着什么?逃避不能解决任何问题,所有人必须直面自己的过往,然后坦然承担!只有这样,我们才能真正的团结起来。能面对自己过去的人就是最伟大的战士,只有战士才能保卫以色列。反之,你就算移民一千万胆小鬼,我们还是会随时被敌人的坦克碾过。会逃避自己过去的人,是没有勇气去面对新的挑战的。”
对方叹了口气,“我理解你的想法,但问题是,米沙耶娃她不是一个真正的法官,她是被临时找来的,也许和美国的陪审员差不多……她自己对她的行为非常难过。坦白说,在那个环境下几乎任何人都会这样做的。”
这就涉及到苏联法庭组织了。
爱德华倒是不陌生,毕竟在前阵子的疯狂恶补中,他对苏联的刑事法律方面谈不上精通,但勉强能算内行。
如果不是库兹涅佐夫那种劫机事件,一般法庭通常由三人组成。
美国实际也差不多。
区别是,如果是乱收费之类的案子,美国通常一个法官就能打发走人。
碰到麻烦案子法官席上才会坐三个法官-但注意,这仨都是正儿八经的法官,是经过联邦政府或者州政府任命的有律师执业资格的。
而苏联不同,其法庭由一个专业法官和两个非专业的陪审法官组成,承担的职责是陪审员+法官。
“所以,我必须找到担任陪审法官的米沙耶娃,请求其提供一份宣誓证词,并且在上面签字。以此来证明平卡索夫是无辜的。这对我们来说是必须的!”爱德华看着对方“因为这份证词可以还平卡索夫一个清白!”
他心里嘀咕,要是平卡索夫真是清白的,那老毛子这回可真是丢脸丢大发了。
关人不是不行,可手上活儿不能太糙,不能随随便便就被人抓到把柄啊,尤其是自己这种境外势力。
最终对方答应提供帮助,但帮助很有限。
她翻译只知道米沙耶娃被分配到一个叫做西德罗特的小镇定居。
位于以色列南部,从特拉维夫开车过去要走一个白天。
更让人头痛的是,这只能爱德华自己去。
而且由于西德罗特刚刚被开发出来,许多公共设施还恨不完善,不是每家每户都有电话,而当地的政府组织显然也不怎么靠谱的样子。
可爱德华既然决定了,那就要干到底。
能不能成是一回事,是否尽力是另一回事。
伟人怎么说来着,世上最怕的就是认真嘛……
第二天,他一个人驾车,顺着新修的公路一路向南。
到了当天傍晚的时候,他终于来到西德罗特。
这小镇看起来就像是从沙漠上直接冒出来似的,很有美国早期西部片片场的风格。
很荒凉,没有太高的建筑,大多数是二层三层的小楼,外立面简朴,仅仅是拉毛水泥而已,也不上涂料,看上去和沙漠戈壁融为一体。
小镇简陋之极,公共服务只有一个中央市场和一个操场。
看到这些爱德华心里倒是舒坦了些,这说明镇规模很小,居住人员不会满万,能有三五千大概就差不多了。
这样的人数可以让小镇成为一个熟人社会,打听起来就方便多了。
他跑到中央市场上用第意绪语和英文打听丽雅·米沙耶娃。
运气不错,很快就有人带他去米沙耶娃的住处。
没人。
可门虚掩着。
推门进去后才知道为啥不关门,因为这个居住单元里只有一张桌子,几把椅子,几张帆布行军床。
显然他们的家具大概还没运到,就是不知道是从苏联运过来,还是从特拉维夫购买新的。
爱德华正打量房间。
门被推开,他几乎一眼就认出了米沙耶娃,因为同行的几个中老年妇女中,她的眼神带有明显的惶恐。
果然,当他开门见山的表示要和米沙耶娃谈谈平阿卡索夫的时候,后者脸色都变了,躲到她朋友的身后一句话都不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