杰克逊是个大胖子,身上的白大褂皱巴巴的不说,随着他的脚步,似乎还会想个气囊般一下一下的往外鼓出福尔马林的特有的阴森气味来。
爱德华的脸色瞬间又变了。
“这时候,你该向上帝祈祷。”克里斯颤抖着声音劝慰道,顺手在胸前划了个十字,然后觉得还不保险,又把挂在脖子上的耶稣像抖落出来,捏在手心里,仿佛那是把刀子,能随时给诈尸的尸体来一下狠的。
“废话,咱俩信的那是一个上帝嘛?你家耶稣在俺们犹太教里可不能算是弥赛亚!你个异端!”爱德华肚子里嘀咕,但却不敢说出来。
另外,作为穿越者,就是真要讨救兵也得找阎王爷才是啊,就是不知道他老人家是不是有长臂管辖权,能越境执法,也不知道这外国死鬼能否听懂,但在盛行动物保护注意的西方,牛头马面的日子应该会挺好过吧。
正提心吊胆间,忽然心中涌起一道金光,二十四个词语缓缓流淌而出,随后整个人都精神起来,什么妖魔鬼怪都不放在心上了,“哎,幸亏上辈子没事就去P站,24字护体确实是好用的紧,再恐怖的电影场面,只要屏幕上飘过这24字真言,瞬间就不让人害怕了,反而有一丝想笑。”
再抽抽鼻子,福尔马林的味道也淡了不少,可见心理健康确实能影响生理机能。
克里斯正打算看他的笑话,不料这厮忽然间仿佛换了个人似的,之前的畏畏缩缩眨眼不见,取而代之的雄赳赳气昂昂的样子,这让黑大个第一次对自己信仰的上帝产生了疑问“主啊,为什么那个家伙突然就不怕了呢?难道他是撒旦的信徒?天哪,他竟然舔了舔嘴唇,莫非是食尸鬼么?”
停尸房自然而然的位于地下室,里间是冰库,外间是个解剖室。
头一次面对冰凉的尸体,还是死于非命的那种,顿时让两个菜鸟新丁原形毕露。
克里斯捏着十字架的拳头越攥越紧,以至于关节处的皮肤竟然呈现出诡异的白色。
爱德华比他好点,但方才那幅天不怕地不怕的豪迈表情也不见了,嘴里念叨着几个人听不懂的词汇,脸上倒是没有变白,只是有点发青。
“该死的,老子二年级选专业方向说什么也不能走刑法路线,娘的,整天对着这玩意太晦气。任何可能接触死人的方向都不能选,婚姻法,商业保险方面也不碰,那还有啥能选呢?对,宪法学!宪法学是纯粹的形式学问,一辈子不用和死鬼打交道,就他了!”
杰克逊想嘲讽两句,可看到杰西跟在一旁,还是明智的闭嘴,这货可是真不好惹,脾气坏嘴臭且恶毒,而且搞不好今后自己还得有求与他。
“尸体被埋在浅层泥土里,因为天气寒冷和干燥的原因,保存的还不错,尸体上的各种伤痕也都清晰可见。”
“能推断死亡时间嘛?”杰西单刀直入。
“根据胃容物以及和尸体腐烂程度,大致可以推测为二十七日夜晚死亡的。这点毫无疑问。”
“把验尸报告和警方有关芭芭拉的记录给我看。”杰西并不客气,但杰克逊只能乖乖照办,好像手术室里的护士对上主刀医生。
“OK,警方的调查报告上所记载的芭芭拉当晚所吃的食物和尸体胃部发现的食物残渣相吻合,然后根据消化时间来判断死亡时间,这是非常经典的教科书做法。”大概是给的酬劳足够,或者是尼佐家族的友谊够分量,杰西对两个菜鸟倒是非常客气,亲自向他们解释。
“然后从尸体的腐败程度以及微生物蛆虫等,可以大致得出死亡的具体天数,两者结合后,得出她死于二十七日深夜或者二十八日凌晨。”
“那会不会死于三月一日凌晨呢?毕竟天这么冷,有一两天误差也是说的过去。”爱德华有点不死心。
“问得好,理论上是可能的,但这次杰克逊的尸检做的不错,很细致,包扣肠道内容物也有检测。所以除非芭芭拉二十九一天的食谱和二十七日完全一样,才会产生这样的误判。但从警方的调查报告看,芭芭拉是个热情的,好奇心很重的人,不大可能连续两天用同样的食谱。何况她死前在餐厅里吃了各种零食,种类繁多。所以……”
“非常感谢。”虽然对刑事案件没啥兴趣,也不知道这位杰西博士是什么来头,但增加点奇怪的知识总是没有害处的,而且现场教学比上辈子看那些律政剧警匪片来的印象更加深刻,也更加刺激。
尤其是是面前不到半米就是一具尸体,胸腹上巨大的“Y”字形刀口只是做了草草缝合。
杰克逊用剪刀将缝合线剪开,翻开皮肤,用钉子固定在解剖台上。
爱德华立刻觉得自己胸腔里充血,胃开始翻腾,偷眼看隔壁黑大个,脸色黑绿黑绿的,嘴唇微微蠕动,不需要读唇术就知道,多半是万福玛利亚之类的祷告词。
爱德华把眼一闭,二十四字宝光再显,顿时觉得人都温暖了不少“还是唯物主义管用啊!”
这边杰克逊也没在乎两个菜鸟的拙劣表现而是在喋喋不休的向杰西·威廉斯介绍尸体情况,在他多年的职业生涯中这类人见多了,这俩货没当众呕吐已经算是极其坚强的资本法律主义战士了。
“把尸体翻过来!”杰西博士忽然喊道。
“这……不符合条令规定吧,毕竟毕竟,法庭签的是‘旁观令’。”
“哼,那是因为你足够的愚蠢给了我指手画脚的机会,信不信我回去给纽约的司法长官写封信,和他谈谈为啥你这个蠢货二十多年来都无法升职的原因?”
“这,这……”杰克逊脸涨得通红“上次尸检查是在检察官的指导下进行的!”
“难道‘漂亮的所罗门’还有法医执业资格?可以指导纽约市警察局的专业法医进行尸体检查和解剖?”
“杰克逊医生,还是请你帮忙翻一下吧,我是卡马西平,布鲁克林的,我想我们之前打过交道的。请帮我们一个忙,我们会记得的。这关系到一个年轻人的名誉,乃至生命。”
“哦,哦”杰克逊嘴角的肥肉放松下来,眼角甚至还有几分笑意,手脚麻利的把尸体缝合起来,然后翻了过去。
杰西则带上乳胶手套,迫不及待的跨步上前,开始检查尸体。
杰克逊一声不吭的看着。
杰西先是凑到尸体头部,抽动鼻子,自言自语了几声,爱德华和克里斯闭上眼睛屏住呼吸,仿佛是他们在嗅闻尸体似的。
随后杰西开始翻检尸体,或者按压皮肤,或者尝试摆弄早已僵硬的手足。
大概半个小时,他抬起头来,扯掉手套,随手扔到地上,从随身的提包里拿出个小巧的相机,指挥着杰克逊当副手翻动尸体,自己则在一旁拍照。
“好了,走吧,下午会形成一份报告给你们的。”
“呃,请问……”杰克逊怯生生的说道。
“没你的事情。不管你验尸验的如何都不会影响你这份工作不是嘛。”
“呃……呃……”
“所以,你有什么好担心的?”
……
杰西在警察局门口就和他们分手。
在回去的陆上,爱德华忍不住问道:“威廉斯博士那么厉害?”
“基本上他做出的结论没有人敢反驳,或者驳斥不了,在痕迹鉴定方面他是首屈一指的专家,要不是因为性格偏激,司法部的首席法医没准就是他的。”
“那么权威?”克里斯吃惊了。
“是啊,这次是达米运气好,这个家伙正好在纽约几家大学做客座教授,否则平时可没这么方便能找到他,通常是全世界的飞,那儿出现了奇怪尸体他就会追过去。行了,听他的口气事情应该有转机。”
1968年3月13日下午六点,杰西威廉斯承诺的尸检报告不但送来了,连他本人也一同上门,还带着个巨大的箱子,克里斯和爱德华一番谦让后,黑大个骂骂咧咧的下楼当苦力把箱子扛了上来。
……
1968年3月18日,上午九点,纽约市诉达米谋杀一案,正式开庭。
卡马西平带着两个“马仔”坐在辩护席上。
“红棍”费里切在旁听席上显得坐立不安。
倒是达米在被告席上显得神色安宁,褐色的眼睛干净的好像一泓清水,以至于陪审团中的两位妙龄姑娘盯着他目不转睛,而几位四五十岁的中老年男女,也在对他交头接耳,以爱德华的经验来看,这显然是丈人丈母娘挑女婿的眼光。
“长的帅了不起啊!碰到富婆让你知道知道快乐球的厉害!”心里骂了一句,捋了捋头发,将精力集中起来。
对手是“漂亮的所罗门”,特别擅长忽悠,不对,应该说是特别擅长“心理引导”的强硬对手,对付这种精英怪可没什么固定套路,只能集中精神,见招拆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