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176

  宁觉非只觉得眼前直冒金星,刚要说话,便软了下去。

  澹台牧一把将他抱起,焦急地叫道:“觉非,觉非。”

  宁觉非闭着眼,无力地说:“我没事......只是有点......胃疼......”

  云深已经抢上来,抓起他的手把脉,随即问道:“你晚膳没用吧?”

  宁觉非想了一下,答道:“恩......云扬派人来找我......我就忘了。”

  云深立刻想起了临淄府衙前的事,心里疼惜不已,接着问他:“午膳也没用?”

  宁觉非又想了一下,才道:“恩......救那日松去了......后来......就忘了......”

  “你......”云深又气又急。“我回府去拿吃的。”

  “去宫里吧。”澹台牧温言道。“你回府还要叫人现做,耽搁得太久了,宫里随时都有吃食预备着,也方便。子庭,你快马赶回宫中,吩咐御膳房备好吃食,再让御医到御书房去候着。”

  澹台子庭答应一声,飞奔出去,跳上马便向皇宫急驰。

  澹台牧抱着宁觉非走出大门,在大檀明和云深的帮助下骑上马。

  宁觉非有些不好意思,低低地说:“皇上,我自己能行。”

  “好了,别再说话了,好好歇着。”澹台牧沉声道,一带马缰,便往宫中走去。

  宁觉非连着累了半个月,一天也没休息,从昨天上午到现在,意外接二连三地发生,让他耗尽了体力精力,胃疾又再次发作,痛得他直冒冷汗,再也没了力气,只得倚着澹台牧健壮的身体,用力按住胃部,忍耐着一阵一阵的剧痛。

  澹台牧驰进宫门,直奔不远处的御书房,将宁觉非抱进里间,放到榻上,抓过一张毛毯替他盖上。

  云深紧紧跟着后面。他心急如焚,却一言不发,眼中闪动着奇异的光华。

  大檀明跑去找澹台子庭,帮着张罗。

  很快,热腾腾的膳食便送了过来,都是汤汤水水,滋补养胃。云深到桌边看了看,先端了一碗梗米粥过来,一勺一勺地喂给宁觉非吃。

  不一会儿,御医匆匆忙忙地赶过来,替宁觉非仔细地把了脉,便向澹台牧禀报:“宁王爷劳累过度,忧虑伤神,饮食失宜,致使旧疾复发,心血亏损,肝郁犯胃,痛引两肋,攻窜不定......”然后报出拟用的药方,又说了需要注意的事宜和忌口的东西。

  云深听着,缓缓点头,对御医官的诊断和药方基本认可。澹台牧也略懂一些,便道:“好,你去开方子吧。”

  那御医官行礼退下,到外面去开方抓药了。

  澹台牧温和地对云深道:“你先去歇歇,我跟觉非聊聊。”

  云深略有些迟疑,想着澹台牧多半是要劝说宁觉非,便微一躬身,退了出去。

  宁觉非已经让云深喂了一碗粥下去,感觉有了一点精神,煞白的脸色也好看了些。

  澹台牧端来一碗参汤,慢慢地喂他喝下。

  这么一折腾,已是五更天了,宁觉非很疲惫,闭着眼睛躺着,一动不动。

  澹台牧看了看窗外。

  已经是初冬,昼短夜长,天还没亮,灯笼将廊檐的影子映在窗纸上,微微摇晃。宫中禁止喧哗,到处都是一片寂静,让人感到安宁。

  澹台牧轻声说:“你这样的身子,怎么出征?”

  宁觉非微笑:“我年轻,将养两天就好了。人谁没有个三病两痛,大檀将军也曾受过重伤,身上留有旧疾,那也不能出征啊。陛下不也在沙场上受过伤吗?难道说就天天躺床上养着,什么也不做?”

  “云深很担心你。”澹台牧声音柔和,很亲切,就像朋友之间在谈心,而不是皇帝与臣子商议国事。

  “是啊,我总让他担心。”宁觉非轻轻地说。“ 他很年轻,却努力想把事情做到最好。其实,世事如棋,人力有限,岂能尽如人意,但求无愧我心。”

  澹台牧点头:“云深喜欢事事做到完美,似他这般才能出众的年轻人很少见。”

  “对。”宁觉非睁开眼睛,看着屋顶,忽然笑了。“云深有点像我前世的大哥。”

  “是吗?”澹台牧颇感兴趣地道。“跟我说说。”

  宁觉非的眼里出现深深的思念,缓缓地说:“他不是我的亲生大哥,是我师傅的好友。师傅介绍我认识了他,我就一直叫他大哥,在心里也当他是我的哥哥。他很低调,平时也很沉默,从来不说他在做什么,也从不刻意去强调什么,可只要他做出来的事,就一定是完美的。他似乎什么都懂,仿佛天生就带着那些才能,不用去努力学习就会明白。我如果遇到什么决断不了的事,往往就会想,如果是他,会怎么办,然后就会想出好主意来。”

  澹台牧很神往:“那样的人,不就是神仙了吗?”

  “是啊,我大哥确实不像凡人。”宁觉非微笑。

  澹台牧忽然问:“如果是他遇到昨天那样的事,会怎么做?”

  “他?”宁觉非想了想,淡淡地道。“他会一个字不说,将行凶的人送交有司,依律法办。如果有人徇私舞弊,将人放了,他也不会多说什么,只会自己动手,让罪犯无声无息地消失。即使那人逃到天涯海角,也逃不出他的手心。”

  澹台牧笑了,伸手抚了抚他的额头,温和地问:“在你们那边,像鲜于琅这样的罪行会怎么判?”

  宁觉非想也不想,张口便道:“判处死刑,立即执行。”

  “即使他的父亲掌握着全国财政?”澹台牧认真地看着他。“前方战事,需要他父亲的调度,才能确保粮草供给。”

  “一样。有功必赏,有罪必罚。”宁觉非斩钉截铁。“他父亲为国效力,食君之禄,担君之忧,那是份所当为,他儿子犯了国法,明正典刑,那是罪有应得。这当中没有联系。况且,并不是只有他父亲才能办事,换一个能干的人,照样能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