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36

云深的脸微微一红,对他微一躬身:“是云某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请先生莫怪。”

“国师言重了。”宁觉非客气地道。“国师职责所在,宁某来得鲁莽,又正值北蓟大军南攻之时,自然显得蹊跷。不过,宁某可算是方外之人,你们三国如何相攻,却与宁某无关。宁某此次到北蓟,也只是游山玩水而已。”

澹台牧笑吟吟地问他:“若是我大军再攻南楚,宁先生会怎样?”

“我两不相帮。”宁觉非认真地保证。

云深与澹台牧对视一眼,似乎都很欢喜。

宁觉非慢悠悠地喝了碗酒,抬眼看向他们,也不吱声。

澹台牧想了想,忽然好奇地问:“宁先生,我大军围上来,你已见到,却为何不逃?”

“没见到陛下的打算,当然不能乱逃。”宁觉非含笑道。

“哦,如果我派人攻山,自己却不上来,先生会如何?”

“我在山后早有布置,到时会沿绝壁攀下,然后去军中劫持陛下,以陛下为质,便可从容离去。”宁觉非看着他,轻松自如地笑言。

澹台牧抚掌大笑,对云深说:“幸好我对先生以礼相待,不然危矣。”

云深也笑:“先生大才,自非寻常可比。听说此次自白山上孤身将景王和铁虎将军救回,便是宁先生。”

宁觉非知道他们在燕屏关的探子早已将消息传回,因此也不掩饰,点头道:“是。”

云深对他深鞠一躬:“先生救人,却未伤我北蓟一人,云深感谢先生。”

澹台牧也正容道:“是,我军中诸将每提起先生来去自如,却始终未伤我一兵一卒,都十分感佩。”

宁觉非十分礼貌地回了一礼:“我是救人,又不是杀人。绝不滥杀无辜,这是宁某为人的原则,陛下和国师不必客气。”

澹台牧大声叫好,便与宁觉非痛痛快快地喝了几碗。

云深这才笑道:“宁先生既是想来北蓟逛逛,那便是我北蓟的贵客,云深身为国师,自当相陪。宁先生可愿随云深去往蓟都一游?”他的声音十分温柔,没有半分霸气,委婉的口气让人心里感到十分熨贴。

宁觉非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满脸诚恳的澹台牧,一时没有吭声。

云深看着他,温和地笑着说道:“宁先生,陛下与云深诚意相邀,绝无恶意,更绝不会勉强先生做不愿做之事,如有虚言,天诛地灭。”

澹台牧立刻接道:“正是。”

宁觉非见他俩忽发重誓,倒有些措手不及,立刻拱手道:“陛下和国师言重了,宁某决无相疑之意,只是思虑国师公务繁忙,宁某不便打扰。既如此,我便随国师去瞧瞧蓟都盛景。”

澹台牧一听,不由得大喜,豪爽地一举酒碗:“好,宁先生愿入北蓟,澹台扫榻相迎。”

第二十一章

骑在马上,宁觉非与云深在大路上悠闲地往前走着,身后是护卫他们的千名骑兵。

当时,宁觉非随同他们下崖,便受到了北蓟将领的热烈欢迎。那些粗豪的汉子已经对他神不知鬼不觉地自万军包围中救出淳于翰和游虎的举动心生钦佩之意,后来又见识了他的骑术与胆量,此时虽看他生得标致,显得瘦削文弱,却无半分轻视。

大家在军中欢闹了两日,澹台牧命大军重新出发,再攻燕北七郡。云深便邀宁觉非与他一同先回蓟都。

宁觉非也不愿在这里左右为难,自是欣然同意。

蓟都与燕北七郡有千里之遥,他们每日里往往只走上百余里。云深常会带他离开大路,到处去看风景,有些难得一见的美景令宁觉非大开眼界,啧啧称奇。每到这个时候,这位一脸好奇的人看在云深眼里,也就是个漂亮单纯的孩子。他总是微笑着看着这个有着一身绝技的奇特的人忽然变成了无忧无虑的小孩。

走到第三天,他们出了这条山脉。展现在宁觉非眼前的,是繁花似锦的万里草原。有蝴蝶和小鸟不断从他眼前飞过,带着芬芳的风迎面扑来,令他心旷神怡。就连“烈火”,也是兴奋得直喷响鼻。

云深看着宁觉非清亮的眼中飞溅出的陶醉,在一旁温言问道:“想不想跑跑马?”

宁觉非点了点头。

“那就来吧。”说着,他一挥鞭子,抽在了自己的白马身上。

他骑着的“白雪”也是一匹良驹,通体雪白,无一根杂毛,与浑身火红的“烈火”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此时被他鞭策着,四蹄翻飞,便冲了出去。

宁觉非轻轻一带缰绳,“烈火”紧随其后,也飞奔起来。

那千名骑兵都带着笑,一边大声吆喝着助兴,一边跟在后面策马狂奔。

草原上不时闪过一顶帐篷,有牧民在其间挤奶或煮茶,这时无不对他们含笑挥手。

宁觉非看着这静谧安详的一切,本无争胜之心,但“烈火”却好胜心大起,如箭离弦般越跑越快。

前面的“白雪”也不示弱,马尾在风中扬起,几乎成了一条直线。

终于,“烈火”超过了“白雪”,最先奔上了前面的一座小丘。

云深奔上山后,与宁觉非并肩而立,看着四周的大好河山,不由得感慨万千。

宁觉非笑道:“我一直以为,北方的马背民族总是在秋高马肥时南攻,春暖花开时北撤,现在看来竟是不对。”

云深却笑着说:“不,你的想法是对的。秋天马长得最好,最适宜长途奔袭,待攻到南部有大河相阻之地时,已是冬季,正可趁冰封时渡河。到得春天,冰化了,我北方男儿不习水性,马也瘦了,因此便得撤回。不过,今年初春的这一次进攻是我们特意计划的。一是西武被你的一把火烧得国力大伤,对我国的威胁大大减轻,所以我们可以集中力量南侵,二是……”他忽然住了口,转头看向一边,脸上忽然露出悲伤之色。

宁觉非没注意他的神情,只以为那是有关军事机密,不便与自己详谈,于是便笑道:“我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