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28

茫茫林海之间,此时到处都积着冰雪。土路上满是枯草,“烈火”跑起来很是惬意,一路上如风驰电掣般,轻巧而流畅。宁觉非骑在“烈火”背上,感受着扑面而来的凛冽寒风,有种在空中飞行的飘逸感觉。

仅仅只半个多时辰,他便已跑出了一百多里,前面隐现敌踪。

宁觉非勒住了“烈火”,抬头看了看星空。

今夜星光灿烂,银河当空,由北向南,蜿蜒而过,金牛、猎户等等在冬季闪亮的著名星座已经渐渐退往西方的地平线。头顶以北,大熊座正熠熠闪烁,而北斗七星当空高悬,几乎靠近天顶,斗柄指向东方。中国古代就有“斗柄东指,天下皆春”的说法,因而只要看到这样的北斗星,会观星象的人就都知道春天就要来了。宁觉非顺着连接斗口的两颗星向前看去,很快便找到了明亮的北极星。

他看着几个用于初春辨别方向的星斗,随即又回想了一下荆无双给他画的路线图和介绍的地理环境,便一拨马头,往一旁的山岭间攀去。

密林中很黑,偶尔有星光从树枝的缝隙间洒下来。林中很安静,只有马蹄踏雪的声音和“烈火”的呼吸声。宁觉非一直控制着自己的呼吸,保持着安静。

在相对来说比较平坦的山脊间翻过两座山后,前面便看见了一堆一堆的火和隐隐的人声。

宁觉非自知“烈火”的颜色在白天十分惹眼,便决定将马放在这里,自己单独潜入敌人的包围圈,前去白山。

他没有拴马,只是双臂圈抱着马颈,亲热地在马耳旁笑道:“你就乖乖地在这儿呆着,等我。如果我回不来了,就给你自由,自己去做野马吧。”

“烈火”伸头靠在他身上,似乎很是不舍地舔了一下他的脸。

宁觉非伸手拍了拍他,便换上了白色的紧身战斗服,戴上头罩,便轻捷地向前奔去。

这时距白山只有二十多里地,宁觉非轻装前进,速度非常快。

敌人虽然有重重包围,但营帐之间空隙甚大。他悄然地自其中穿越,偶尔上树避过巡逻的哨兵,很快便神不知鬼不觉地来到了白山脚下。

根据荆无双的介绍,宁觉非判断这白山的海拔大概有三千余米,但因这里本是地处高原,地面相对高度也不过数百米。只是地势奇特,三面皆是险峻的陡坡,只有一面有路上去山顶。据逃回报信的那名兵士描述,游虎他们一直扼守在那条路上,这才能阻住追兵。现在,北蓟军队围而不攻,显然是要待到他们粮尽时,再逼他们投降。

宁觉非悄悄转到山后,借着星光,看着崖壁上生着密密的雪松,枝叶相接,不由得心中一喜。前后观察了一下,他再不迟疑,立刻往上攀去。

虽是黑夜中,借着迷朦星光,他向上攀援的速度仍比攀登卧虎山顶那块光秃秃的巨石要快得多了。经过长久的锻炼,他几乎不需思考,身体自己便有了本能,一碰树干,胳膊便自行缠住,腿随即收上踩住,身子一长,便又抓住了上面的树枝……

快攀到峰顶时,万物皆被冰雪覆盖,滑不溜手。他抽出匕首,猛地插入冰壁,手脚更加谨慎,一点一点地稳步继续向上。

四更天时,他缓缓地攀上了峰顶。

这里并没有人驻守,再往下一些,仿佛有火光隐约闪动。

他四处打量了一番,便从冰雪上轻悄地往那边移去。他一身白衣,自头至踵,在白雪之上轻捷移动,让人难以察觉。

很快,他便到了闪动着火光的洞口前,隐身在洞壁旁,凝神细听。

过了一会儿,便听到了游虎重重的叹气声。接着,是淳于翰怯生生的声音:“舅父,你说我们能逃出去吗?”

游虎安慰他道:“景王放心,按我的推测,天亮时救兵准到。若是救兵不至,我拼命护着你杀出重围便是。”

淳于翰“嗯”了一声,便没了声音。

宁觉非已证实是他们,闪身便进了山洞。

游虎最是警惕,当即飞身跃起,长剑出鞘,指向了他:“谁?”

宁觉非闪身退后,沉着地道:“游将军,大哥派我来营救你们。”

游虎闻言只稍稍一怔,便面露喜色:“原来是……田兄弟。”说着,他放松了紧绷的身体,还剑入鞘。

宁觉非看了看洞里的人,见除了游虎和身穿王爷服饰的淳于翰外,还有几个人穿着不同服色的几个人,此时都虎视眈眈地瞧着他。

游虎对他介绍道:“那几人是御前骁骑卫,是保护景王的人。”

宁觉非略一点头便道:“嗯,那我们这就走吧,趁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候突围出去。”

游虎微觉诧异:“只有你一个人来吗?”

“是,我一个人就够了。”宁觉非淡淡地道。“我不打算打出去,那毫无胜算,就算再带一万兵马来也没用。我们溜出去。”

游虎再不迟疑,立刻点头道:“好。”

宁觉非看了淳于翰一眼:“景王要把那些累赘的饰物全都去了,我背景王走。你们自己惦量一下自己的能力。我是从后山攀上来的,现在也要从那里攀下去。你们如果自忖能够跟着,便跟着来,否则就守在这里,若是守不住了,不如投降。”

游虎毫不犹豫地说:“我自是跟着景王走。”

其它几个骁骑卫面面相觑,半晌才有两个身材瘦削的人说道:“我们可以跟着走。”

另外几人便道:“好,你们先走,我们和游将军的人马便继续守在这里。”

宁觉非点头:“如能再守一天,那是最好。”

“自当竭尽全力,拼死报效。”

淳于翰一边任游虎替他摘下身上林林总总的挂件佩饰,一边对那几个留下的御前骁骑卫说道:“你们忠心为主,我回去后定会禀明父皇,从优抚恤你们的家属,你们放心吧。”

那几人便俯身行礼道:“谢景王。”

宁觉非听到这几句,不屑地“哼”了一声,移身到洞口,看着外面的动静和天色。

淳于翰听到他那声极为轻蔑的“哼”声,不知怎么的,脸上一热,怯怯地看了他的背影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