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风在这地下流通起来。
流浪者腾风而起,身姿灵活的穿梭在因两个机械体存在而显得有些窘迫的空间内,宛如自由的飞鸟一般,风刃倾泻而下。
空间大小注定没有我这个抡大剑的选手的用武之地,机械体的攻击是范围笼罩,为防碍手碍脚,我躲在高上半个我的石像身后,抬手拍了拍手持长矛的石像兄弟:“要保护好我啊!”
石像兄弟沉默伫立。
我探头确认了一下机械体的位置,强行把自己的目光从空中舞蹈的少年身上移开,蹲下身,一手触摸地面,半阖上眼。
比起大剑,我还是挺少用这一招的,好在还算不上生疏。
“生发吧。”
一拳粗细的藤蔓破土而出,顷刻间将两个欲要发射激光的机械体困成一团。
几乎是同时,青蓝风刃集中落下,仿佛猜到了我的动作一般,悉数避开藤蔓集中打击到一点。
藤蔓逆生长地退回地下,我从石像兄弟身后走出来,两个机械体冒着白色电弧分解倒在地上,主攻手力度掌握的很好,落点也精妙,集中打击在回路连接处,外壳来看甚至都没什么破损。
“好厉害——!”我跑过去扒拉着地上的零件,脸颊通红的夸赞。
流浪者落在我身旁,飞起来时身后的光环化作那顶圆帽戴在头上,唇角一勾:“呵,区区元能体……”
我:“太棒了!核心和外晶体一点都没坏掉,可以拿到冒险家协会卖好大一笔钱呢!”
流浪者的嘴角拉直了。
“不要不信啊!”我原本的小包裹里装着食水和多边体,材料太多装不进去,干脆把斗篷脱下来当包裹装零件,一边推心置腹传授经验,“冒险家协会除了发布任务外,也收各种魔物机关的掉落物,这样完整的材料在他们那边算是第二梯队的了,很值钱的!”
拿到教令院的录取通知书后我就自诩是个成熟的大人了,不肯再拿家里的钱,日常生活开销都是靠在野外走过路过手撕可爱的蕈兽们拿材料换钱的,对材料的等级划分我可熟了!
我点豆子一样点着材料们:“这些能换好几十万摩拉呢,我先给你收着,等出去你就拿走吧。”
“我不需要。”流浪者说道,“既然于你有用,那便拿着吧。”
“诶?”我打包的手一顿,摇了摇头,“虽然我确实出了点力,但其实就算没有我你也能……”
流浪者“啧”了一声,很不耐烦道:“让你拿着你就拿着,哪那么多废话。”
他话说得不容置疑,且莫名带着点熟悉感,我晃神一瞬,反应过来时已经乖乖点了头。
我也不是矫情的人,既然他都这么说了,那我就收着好了,而且这样的话,回头还可以借送礼为名义去找他嘛……
在心底盘算着,我低下头继续收拾有用的零件,长发滑落到身前,有点碍事,我也没有拂到身后去。
因为……我要借着它挡住我还没有降下温的脸颊。
他飞起来真的很好看,肆意的、流畅的、似乎挣脱了一切束缚一般。
像架武装直升飞机。
这话我肯定不会说出口,不然对方绝对会给我一脚……他踹人很痛的。
我茫然停下动作,嘴里脱口而出一个语气词:“咦?”
流浪者本来在观察四周,闻声立马看过来:“怎么?”
“没事、没事。”我连连摆手。
收拾好零件起身继续向里走,我始终走在他后面一步,凝神思索。
严格来说我们才是第二次见面,但我为什么……会知道他踹人很痛呢?
只是想到这里,我就觉得腿窝隐隐作痛,甚至生出一种憋屈感,很想拉着他长出一节的发尾去扯头花……
想了半天也没个所以然出来,我摇摇头,干脆不再思索这莫名的感官。
说不定我们前世是互相扯头花拆台的欢乐关系,今生才会有这样的反应呢。我一厢情愿的想。
期间我们又经过了几条分岔路,流浪者做选择的很快,我跟着走了半天,才确定每条分岔路边都有一道仿佛不经意划过的浅淡划痕。
我暗自比对了一下高度,肯定不是能在地下生存的魔物或者机械体能留下痕迹的地方,看上去是用锐器蹭过的,前面没发现的先不谈,就我看见的几条比对,长度基本一致……是人类留下的标记。
就是不知道是敌是友了。
这样想着,在听到隐约人声时,我默默合计上掌,元素力蓄势待发,打算如果对面是敌人的话,抢先一步糊他们一脸草元素。
转过一道弯,出口近在眼前,流浪者倏地回头给了我一个眼神,接着就冲了出去。
“怒风腾天!”
我反应极快,在出口外的人被打得措手不及之时,立马一个滑铲跟出去,合十的双掌错位一架,草绿的光芒骤放。
外面是和入口处差不多大的空间,在我话音落下之时,瞬间被草色覆盖,元素力凝成的藤蔓无处不在,争相伸展扣住敌人,“噗噗”声不绝于耳,那是藤蔓上花开的声音。
清淡的草木香随着淡黄的花粉蔓延开来。
聚在一块的佣兵们吸入花粉,动作立刻迟缓起来,表情也变得呆愣愣的。
现在的空间足够我施展了,在放出领域后,我提着大剑照脸一剑拍飞警戒在一边没去群聚、和之前差点把我脑袋削飞的蒙脸佣兵装束差不多的壮汉。
后者鼻腔喷出两道鼻血,眼罩都拍斜了露出一只眼睛来,一声没吭栽倒在地。我路过他时抽空看了眼,心中啧啧——睡眠质量真好啊,倒头就睡,都不用摇篮曲的。
破碎的花瓣飞扬,被锐利的风卷起射向群聚的敌人们。
领域的迷惑时间只持续半分钟,但也足够我们两个打包带走被偷袭……啊不是,被天降正义的佣兵们了。
流浪者从他们的帐篷里翻出麻绳,把人捆成一串,动作之迅速熟稔,一看就是熟练工。
我动作也不输他,他捆一个我搜身一个,刀片锐器一个不留,坚决杜绝他们醒来后逃跑的可能。
地下的密闭空间对我的元素能力真是太友好了,花粉和香味会蓄满整个空间,能起效的范围更大,若是在地上开阔通风的环境就不会有这样的范围了。
想到这个我还有点郁闷,这招其实不管是逃跑还是阴人都很好用的,可惜被追杀时那些人围得有一段距离,我没办法囊括所有人,再一个就是……我那时在太阳下走了半天,真的又热又累,就算释放了领域,我也没办法反杀,而我释放技能的那两秒就足够没被囊括在内的人扑上来把我就地正法了。
我看着流浪者把人捆成一团,问道:“你和他们有仇,进沙漠是为了追他们么?”
“我和他们没仇。”流浪者歪过来头,眼睛微眯,像是只脾气不太好的小猫,刚经历完战斗,他嗓音微懒,“不过是有人拜托的任务罢了。”
追捕的任务、能自由进出教令院还不用穿制服……我脑中滑过一个结论:“你是风纪官?”
“不是。”
不是么?
我欲要继续思索下一个可能性,穹顶仍在良好运作的能量灯投射下的光线忽然被挡了打扮,一张放大的脸停在我眼前,纤毫毕露,毫无瑕疵,宛若神明的杰作。
我整个人都僵住了。
造成我窘态的人似乎丝毫没有察觉,还是微眯着那双蓝紫色的眸子,眼角两抹殷红此时像是用血抹制,妖冶危险。
完美如人偶的少年轻声道:“既然你这么好奇我如今的工作……那就好好猜一猜,若是猜中了……”
我心跳几乎停摆,跟着重复:“若、若是猜中了……?”
他轻笑一声,单手叉腰直起身,嗤笑:“猜中了也没有奖。”
我:“……”
那你说什么!
而且——不知道我对你有邪念么?虽然不知道是谁说的,但我听过的!所谓一见钟情啊,归根结底都是见色起意!我可是对你见色起意啊少年!这么突然袭击信不信我兽性大发当场返祖亲你一口!
虽然你确实不知道我对你有邪念!但你这样是很危险的啊!也就是我正人君子,下次不许这样了!
对,我是正人君子……
所以不要再想那张嘴看上去很好亲,也不要再幻想亲上去会是什么触感了啊提莉斯,清醒一点!你不是禽兽啊!
我捂着几乎要冒烟的脸蹲在一旁。
“接下来等人来收尾就行了……喂,赶紧起来,你不想出去了?”
我最后给自己做了一遍心理建设,慢吞吞站起来身,不经意一抬头:“马上来……嗯?”
面前墙壁上距离我一头的位置,似乎有一块凹陷进去的地方,我低下头左右看看,从旁边搬过来一块石头垫脚,站上去正好视线对齐。
那凹槽巴掌大小,边缘是多边形的形状。
啊这……不会吧?
我转头问皱着眉把手里佣兵包裹扔回帐篷的流浪者:“你知道这个遗迹以前是干什么的么?”
流浪者表情一副莫挨老子的烦躁样子,嘴上却很有问必答:“哈?好像是观星占卜什么的?”
家人们。
我的论文彻底有着落了。
我咽了咽口水,从包裹里掏出那个害我被追几里地都不肯放弃的多面体,礼貌性询问:“我要是说想试着开一下这个机关……可以么?呃,你要是有事忙的话我们可以先出去,等我的同伴过来我们再回来开也可以……”
流浪者走过来看了眼我拿的东西,又抬头看了看墙上的凹陷,二话不说拿过我手里的多面体就按了进去。
“废话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