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东亭道:“沅沅曾说过一个歌谣,不止江沉银,山中也有宝物。”
谢泗泉自幼在蜀地长大,不知听了多少,不怎么感兴趣道:“若是与王相关我也知道一些,年幼时听老人讲过,当初张献忠一路抢了金钱财宝无数,除了在江水藏了一部分,另有一批财宝秘密运往山里埋了起来,同行的有三百石匠。”他把石龙交给贺东亭,“我劝你是趁早打消这个主意,别想着去找那些,山里比江上要危险几分,你又不缺钱,费这事儿做什么?”
贺东亭捧着那枚石龙,道:“这是沅沅刻的,藏的自然是她的宝贝。”
谢泗泉看向他。
贺东亭举起巴掌大小的石龙,对着月亮:“石龙石虎本是一对,沅沅刻了石虎,我则为她在石虎背上刻了星图,她说后川也是我的。石龙身上有星图,因为她说,后我去哪里,她的就在哪里。”
谢泗泉黑着脸听,但未打断他。
贺东亭轻笑:“我也听了那个童谣,石龙对石虎,石龙在我这里,石虎则在川城。这也好,后璟儿要什么,我们都能给得了。”
石龙对石虎,买尽蓉城府。
贺东亭和谢泗泉二人财力,若倾尽全力为,确实可买下一座城。
谢泗泉仰头去看月亮,哑道:“阿姐是我心中至宝。”
贺东亭道:“她在我心中也是如此。”
谢泗泉咬牙:“汉人都狡诈,你当初许诺过要照顾好阿姐,你做到。若是后你敢再娶,或是对璟儿不好……”
贺东亭轻咳一,打断他道:“不会,我看了医,可能几年时间了。”屋顶风大,贺东亭头发被吹起,才发现有许多白发藏在其中,他叹道:“我这次来川,也是想把一些东交给璟儿,他年纪小,若是后我不在他身边了,你替我照顾些,我总归对不起他,能尽到一个做父亲的责任。”
谢泗泉沉默片刻,忽然骂了一句。
他伸手想摔了酒坛,但被贺东亭按住,和气道:“当年我和你阿姐成亲的时候,你年纪尚小,她不许你饮酒,如今我们好好喝一杯。”
贺东亭到了一盏酒递给谢泗泉,自己则用了酒坛。
两个斗了十余年的人,在这一天坐下,喝了久违的一杯酒。
贺东亭喝的很慢,他看看月亮,又看看这间小院,这是当初谢姐弟二人曾住过的老房子,也是他和沅沅曾经的记忆,他想念亡妻。
谢泗泉仰头喝干酒盏,紧抿双唇,过了一会才冷道:“你不要为这就可逃去阿姐身边,你见了她,若是说起将孩子带好,她定然也要骂你。”
贺东亭:“嗯,是我用,可我很想她。”
贺东亭身上中了慢『性』毒,肺已经不太好了,时日无多,但他却出奇的平静。
死亡对他来说不可怕,而是期待已久的归宿。
几天后,谢璟和九爷一行回到川城。
谢璟大病初愈,清减几分,不过精神好,大约是在屋子里待了几日未出门,皮肤瓷白,显得眼睛更黑亮了。
回去路上,九爷坐了徐骏的马车。
徐骏面上的笑容在瞧见九爷衣摆那系着的白玉狮子坠儿的时候,忽然僵住了。
他对这玉狮子熟悉,见谢璟戴过好几回,若他记错,这白玉狮子应为一对,有一只被谢璟妥善守在匣子里——那匣子是徐骏帮着找的,一只上好金丝楠木扁匣,换回了谢泗泉送出去的白玉佛珠手串儿。
徐骏想记不住都不行。
徐骏抬头,小心打量对面坐着的二人,是往深了想,如今仔细瞧了,也看出些端倪,谢璟和此人着实过于亲密。
谢璟头发也是扎着,随意编了几根细细的小辫子一同梳拢在脑后,上面坠了几颗珊瑚珠。路上马车颠簸,珊瑚珠发辫碰撞几下缠绕在一处,九爷伸了手给他拨了拨,靠近轻笑同他说话。
谢璟侧身附耳倾听,面上表情认真,要伸手去解开:“『乱』了?不然我散着吧。”
九爷摇头,多看了两眼。
谢璟眨眨眼,忽然笑了,坐在那也未起身,眼神看向九爷的时候比任时候都软。
徐骏如坐针毡,想了想,是硬着头皮开道:“白先对珊瑚很感兴趣?”
九爷:“确实有趣,未曾在别处看到这的用法。”
徐骏:“倒也有多稀奇,不过是打磨成的珠子,不值什么,白先要是喜欢,回去后我让人送些过来。”
九爷颔首:“那就多谢二当。”
徐骏许诺送珊瑚,但未见对方有任收手的地方,该如,是如。
而且他瞧着,按珊瑚显然也不是用在自个儿身上,怎么看着像是要给他小外甥用?
徐骏内心复杂,北地白名实在太响亮,他敬白九爷为人,总觉得对方德高望,从未想过会和自己小外甥牵扯上这关系。眼瞧着二人的手又要碰到,徐骏开道:“璟儿,我有些东落在马背上,应是昨天忘了拿上来,你帮我去找下胡达,跟他要了拿过来。”
谢璟答应一,掀开车帘就去了。
马车仍在行进,里面安静了一瞬。
徐骏抬眼打量了九爷,试探问道:“白先,听说白在北地意做得很广?”
九爷道:“尚可,不过是祖辈勤奋踏实,诚待人,意才慢慢做大起来。”
徐骏又问:“都经营些什么产业?”
九爷:“祖辈做些酿酒、杂货意,后开了典当行,如今在沪市开了几纺织、染料工厂。”
徐骏:“听贺老板说,新式银行也一起投了钱?”
九爷:“是,也了些金融投资,都是小打小闹,说来惭愧。”
九爷未谦让,沪市的这些,比起祖辈百年留下的基业是差了许多。
徐骏询问了许多,因他中跑商做意,也去过关外,许多商号谈起来才知晓也是白的,他心中暗暗吃惊。不说北地三省诸多酒坊工厂,只说关内的,白的商号已遍及大半华,沿着边境线更是发展到其他。经营项目里有钱庄、酒水、布匹、『药』材、洋货、粮店……不一而足。
九爷:“祖父时起,白商号开始向关内发展,经营了许多年,如今略有些成绩。只是商号太多,也不能一一查看,有些善于钻营擅自打了白旗号借贷筹金,只要在白钱庄、银号管辖内,尽量制止。”
徐骏:“尽量?”
九爷:“实在太多,外贷不足两万银元,很少问及。”
徐骏:“……”
谢璟拿了东回来,问道:“二当,胡达那边只有这一个小包袱要一个水囊,你要找的可是这个?”
徐骏有些心神不宁,原本那点底气散的差不多,胡『乱』接过来应了一是,翻了翻,又起身道:“我下去再找找,你们坐。”
徐骏离开后,马车里就剩下谢璟和九爷二人。
谢璟有些奇怪:“爷,你刚才和二当都聊什么了?”怎的脸『色』一下就变了。
九爷提刚才的话,只哄他道:“聊了些常,说起你舅舅起不易。”
谢璟:“啊?”
九爷捏他下巴,抬起来看了一会,笑道:“可惜了。”
谢璟不解:“可惜什么?”
“可惜早点认识你里人,也早些遇到你。”九爷凑近一点,唇边带笑贴着谢璟的轻轻亲了一会儿,低喃道:“早知你这般好,与你定下指腹为婚,拿半座城养你。”
谢璟手搭在他肩上,起初能顾及外头动静,竖着耳朵听,但很快九爷手指落在他耳畔『揉』捏几下,整只耳朵都要烧起来,赤红一片,什么都听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