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六十七章 三十三年蝉的真命

两仪天。

南疆,镇魔岭。

曾经的镇魔城,早已在那些妖蛮邪魔冲出镇魔岭一战中,被彻底摧毁,镇守此处的大能修士们,也被怀恨多年的他们撕吧得干干净净。

卢仚曾经镇守过的镇魔城,也在那一战中被打得灰飞烟灭,原地就剩下了一个直径上万里的大坑——以两仪天天地的坚固程度,如此大、如此深的大窟窿,只可能是有人故意向城池宣泄性的乱轰乱砸,才可能制造出如此巨大的伤害。

卢仚脚踏一缕轻云,站在窟窿上方,手指上挂着一串惨白色的白骨材质的佛珠,低声念诵着超度经文。这一串佛珠恰恰三十六颗,正是鱼癫虎等三十六位曾经的神武将军,如今的三十六尊白骨神魔所化。

看似三十六颗普通的白骨佛珠,实则一旦出手,就是三十六尊佛主级大能。

放在偌大的两仪天,单论杀伤力,这也绝对是最顶级的一件佛宝,极少再有什么佛门重器,能比这串佛珠拥有更强的威能。

南方极远处,有沉闷的响声传来。

大非天已经逮住了狩静大仙,此刻正以佛门神通,不紧不慢的熬炼之。狩静大仙在莽荒山岭之间,布置了一座秘密的洞府,也被大非天找了出来,漫天佛炎烧得半边天都变了颜色,正一丝丝的熬出那一处小小洞天福地的精华,一点点扼杀其洞府的生机。

法鬼正带着一群生死天的亡灵大能,在远处梭巡,不怀好意的张望着。

一旦大非天破开了洞府,法鬼觉不介意以多欺少,抢夺大非天战利品。

其他的也就罢了,狩静大仙的精血和修为,是法鬼早就看中的好东西。

一元虚静四位大能,已经被大非天吞掉了三个,法鬼的气机已经到了无法遏制的程度。一旦将狩静大仙也吞噬干净,法鬼的修为定然还能再上一大截,定能稳稳的压过多年的老对手法剑一头。

放在生死天,哪里有这么好的机会让他肆意尽情的吞噬同阶的对手?

狩静大仙的声音突然幽幽响起:“大非天,毕竟是同道一场,何至于此?”

大非天冷笑了一声:“狩静,尔等包藏祸心,将两仪天祸害成如此模样,尔等早就该死……别的且不说了,若非尔等,哪里会招来如此多的是非?”

大非天心里恨啊!

如果不是瑶华圣母和一元虚静这几位折腾,两仪天的诸多大能,就不会去楼兰古城探索。

不去楼兰古城,卢仚就不会得到佛祖的恩泽。

卢仚不得到佛祖的好处,以他大非天的身份,以他大非天的福缘,那份恩泽,不定就是他的!

当然,身外之物也就罢了……如果不是大家一起赶去楼兰古城探索,说不定,就不会招来令狐璚……不招来令狐璚,他大非天,怎可能失去自由之身?

虽然已经弄明白了,令狐璚来自上界。

成为令狐璚的奴仆,可以不用再苦苦修持,就能直接飞升上界,达成无数修士最终极的梦想……但是,这等成功,是用自己的自由换来!

大非天心里不爽利,所以,狩静大仙必须死!

卢仚一篇超度经文念诵完,转身看向了大非天攻伐之地。头顶毗卢帽微微一荡,神魂中,一点异样的感知袭来。这毗卢帽,不仅仅放大了卢仚的神魂之力,更是让他对于天机、因果的把握和掌控,有了极大的增幅。

在那里,有机缘。

而且,是超乎想象的机缘。

更重要的是,这机缘和卢仚本身,就有一点牵扯。

卢仚好奇的朝着那边张望了过去。

佛炎烧得虚空乱闪,狩静大仙的洞府中,布置的禁制颇为高妙,单纯以法眼观之,只能看到一片明光闪烁,无法看透里面究竟藏了什么。卢仚犹豫一会,看了看亮出法相,浮在半空放肆施为的大非天,一步就朝着那边迈了出去。

曾经莽荒山岭的诸般天险,无论是扭曲的空间,错乱的时间,迷离的元磁,混乱的重力,又或者毒虫勐兽、毒云瘴气,以及各种诡邪阴魂等等,全都对卢仚没有了任何干扰。

一步迈出,如履平地,一切天险被轻轻松松抛在身后,卢仚径直到了狩静大仙的洞府前。

大非天捏着佛印的双手突然停下了动作,他冷冷的看着卢仚,冷声道:“你来作甚?”

卢仚看了大非天一眼,直截了当的说道:“小僧感觉,此处有宝,与小僧有缘,于是小僧就来了。”

大非天气得眼珠一跳:“就算有宝,那也是老衲的缘法,和你有何干系?”

卢仚看着大非天,很直接的说道:“小僧感觉,此宝若是祖师你取了,定有大祸临头。唯有小僧,才是它的正主。”

一旁的法鬼已经‘嘎嘎’怪笑起来:“大非天,大非天,这小和尚,是你的门人……嘿嘿,嘿嘿,他从你这做祖师的手上抢好处,放在我们生死天,这就叫做欺师灭祖,是一定要好生惩罚,仔细炮制的!”

滴滴咕咕的说了一通,法鬼突然大惊小怪的嚷嚷道:“哎呀,你这一脸谷道被塞了钢刀的模样,难不成是因为,你拿这小子没辙?”

“哎,哎,这就狼狈了嘿。”

“堂堂一脉祖师,无法惩治欺师灭祖的门人弟子,啧啧,这祖师做着还有什么意思?还有什么滋味?还不如,找块豆腐,一豆腐拍死自己拉倒!”

风凉话说得最是有劲,法鬼‘叭叭叭叭’的数落着,大非天的脸色是越来越难看,逐渐变得漆黑如墨,通体隐隐有紫黑色的雷火涌动,掌心更是有雷霆凝成了霸道非常的雷印,随时可能朝着卢仚,又或者朝着法鬼当头噼下。

卢仚头顶毗卢帽放出森森佛光,强横到可怖的神念波动好似高峡大坝中积蓄的洪水,汹涌澎湃,散发出让人窒息的气息。

大非天遏制住了心头的怒火,强行压下了出手的冲动。

毗卢帽,毗卢帽!

佛祖红尘留下的,堪称两仪天佛门‘传国玉玺’的佛门重宝……其他的妙用也就不用多说,就这个莫名的,将佛主级的神魂之力增幅万倍的恐怖效果,就让大非天感到绝望!

老天……

他才是佛祖认可的,两仪天佛门唯一的真传弟子啊!

“法海!”最终,大非天只能极其无力的嚷出了卢仚的法号。

卢仚向大非天点了点头,澹然道:“弟子在此……如果祖师没有其他的吩咐,弟子就……不客气了。”

卢仚心头无悲也无喜。

他已经知晓,大非天从楼兰古城火速赶回两仪天,就是冲着胤垣、白鼋两口子出手,想要用他们的性命,作为威胁自己的工具。

既然如此,你不仁,我不义,大家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也就不用再假惺惺的装好人了。

毗卢帽幽光闪烁,在这一方空间维度,堪称无可匹敌的神魂巨力汹涌而出,伴随着沉闷的碎裂声,狩静大仙以极大神通布下的护山禁制被纯粹的神魂之力强行破开,前方一片明媚的山水上方,一层层静谧无声的禁制被生生撕裂,出现了一个硕大的门户。

澎湃浓郁、精纯清净的天地灵机化为滚滚灵雾汹涌而出,狩静大仙惊恐欲绝的嘶吼声从洞府深处传来:“诸位道友,一定要赶尽杀绝么?吾,吾……吾愿意离开两仪天,从今以后,再不归来,饶过贫道一命,结一个善缘罢?”

大非天只是冷笑不语。

法鬼在一旁馋涎欲滴。

卢仚轻声道:“结一个善缘?你也不看看,两仪天被你们祸害成了何等模样。这些年,陨落了多少修士,有多少平民被打得灰飞烟灭?”

“如果两仪天是一条狗,都已经被你们逼得跳墙,不惜损耗天地本源,催生佛主、圣贤级的大能来拼命了……你们做出了这等事情,还有脸说什么‘善缘’?”

番天印从卢仚头顶飞出。

拳头大小的暗金色印玺,沉甸甸,明晃晃,被那万倍增幅的神魂之力驾驭,卷动万里风云,带着天崩巨响,朝着那一线门户狠狠砸了进去。

狩静大仙一声长啸。

天地一片清净,唯有他的那一声蝉鸣声在天地之间绵绵回荡。

恒古一气清净蝉!

这是狩静大仙的本体,一头彻头彻尾的混沌异种,从天外而来,寄生两仪天,并非两仪天的土着生灵……他最擅长隐匿踪迹、藏匿声息,当他这一声本体蝉鸣响起,虚空之间,唯有蝉鸣声飘飘荡荡,再也找不到他的任何气息、任何气机。

番天印沉沉落下。

一声巨响,狩静大仙这座并不太大,方圆不过数百里的小小洞府顿时灰飞烟灭。番天印闪烁着佛炎向下碾压,方圆数百里的山林崩碎、凹陷,硬生生化为一个四四方方,方圆数百里、深达三千里的大坑。

烟土冲天,万籁俱静,唯有蝉鸣声还在断断续续的响着……这蝉鸣声想要压制天地间的一切声息,但是番天印发出的巨响,却一次一次的不断破碎这尖锐的蝉鸣。

狩静大仙原本‘完美’的藏匿之道硬是被番天印打断,卢仚的神魂之力扫荡四方,骤然捕捉到了虚空中一点一晃而逝的残影。

神魂之内向那一点残影狠狠碾压了过去。

一声闷响,琉璃碎裂声不断响起,一处折叠的空间皱纹粉碎,狩静大仙大口大口吐着血,捧着形如玉钵的琼华娘娘玉脉母胎,从那粉碎的空间褶皱中窜了出来。

狩静大仙瞪大眼睛,嘶声咆孝:“法海,做人留一线……你,不要将事情做绝了!”

卢仚目光森冷的盯着狩静大仙。

他的双眼尽成澹黑色,澹澹的幽光闪烁,没有半点儿活人应有的气息。

‘做人留一线’?

卢仚讥诮冷笑。

这一路行来,卢仚看到了数以万计的大小天界崩碎、湮灭,无数生灵因为令狐无忧的一句话而灰飞烟灭,而他卢仚就是亲自操刀人!

这么多生灵都死得,你区区一个狩静大仙,区区一头混沌生灵,就死不得么?

岂有此理!

哪里有这样的道理?

卢仚冷哼一声,三十六颗白骨舍利佛珠闪烁着幽光脱手飞出,伴随着疯狂的大笑声,三十六尊平均修为在十天境以上的白骨神魔化为百丈大小,团团将这一方虚空围住。

一旁的大非天、法鬼同时色变。

他们纷纷停下了向前的脚步,颇为忌惮的看向了这三十六尊白骨神魔。

十天境的修为,大非天和法鬼都没放在心上。

但是三十六尊十天境以上的白骨神魔联手,这就很有点份量了。

尤其是,他们只是一串儿佛珠,是卢仚随手挂在手上的佛珠而已,卢仚脑后那一线细细的明光,才是红尘天,才是卢仚如今手上最重要的佛宝!

红尘天,是佛国。

佛国当中,当然有压箱底的神魔……大非天和法鬼摸不清卢仚红尘天中有多雄厚的实力,但是从这三十六尊白骨神魔,就可推测一二。

所以,他们明智的停下了脚步,将狩静大仙留给了卢仚。

卢仚的目光,从狩静大仙手上挪开,直勾勾的落在了他手中半透明态的玉脉母胎上——小小的玉脉母胎中,装满了两仪天无数陨落生灵精血生命所化的神奇造化母液,在那泛着红光的母液中,一团拇指大小,晶莹剔透,色泽呈空幻朦胧状态的胚胎,正在缓慢发育。

“他是哪位?”卢仚沉声道:“看着,眼熟!”

狩静大仙的身体微微战栗着。

不是恐惧,而是担忧!

他不因为自己落入卢仚的合围而恐惧,而是在为他手中玉脉母胎中的那一团胚胎的命运而担忧。他低声嘶吼道:“法海,你不要太过分……贫道,可以与你玉石俱焚!”

“你,你,你今日高抬贵手,放过她一马……贫道,可以为奴为仆,任凭驱遣!”

狩静大仙向四周看了看,感受着三十六尊白骨神魔身上恐怖的气机,再看看卢仚身后逐渐放出越来越强烈光芒的那一线明光,他咬咬牙,放弃了凭借天赋神通遁逃的打算,‘咕冬’一声朝着卢仚跪了下去。

他放弃了遁逃。

他是恒古一气清净蝉,他的藏匿、遁逃的本领冠绝天下。

偏偏他的天赋神通,被卢仚头顶上的毗卢帽生生克制,克制得死死的——若非如此,他为何要筹谋这么多年,硬是让苦莲这小尼姑,谋取了两仪天佛门至高的权柄,夺下了毗卢帽的掌控权呢?

谁知道,苦莲居然被令狐璚收服。

谁想到,狩静大仙在这一方空间维度唯一的克星,居然落入了卢仚手中!

但是更没有人能想到,狩静大仙居然就这么,朝着卢仚一头跪了下去……他居然跪了?以他在两仪天的资历、地位、修为、名声……他居然向卢仚这么一个修炼不足千年的佛门后辈下跪了?

卢仚沉默不语。

大非天双眼骤然喷出森森寒芒,死死锁定了狩静大仙抱在手中的玉脉母胎——能够让狩静大仙如此牺牲的,究竟是何等重宝?

但是怎么看,那玉脉母胎也只不过是琼华娘娘留下的,蕴藏了她一丝先天造化之力的母胎而已。

说得更直白一些,这就是一个天造地设的‘子---宫’,或许有一些妙用,但是对于大非天这等存在,并没有多大价值。

而且夺取了这玩意儿,自然会和琼华娘娘产生因果纠缠,其中得失,认真思虑,却是弊大于利!

所以这玩意在琼华山下静静潜藏了无数年,其中也数易其主,但是并没有哪个两仪天的大能修士将其剖解出来,更没有人想着牺牲两仪天如此多的生灵,积攒这么一团造化母液,用来温养其中的那一团小小的胚胎!

既然价值不在这玉脉母胎上,自然就是其中的胚胎值得狩静大仙这般做喽?

问题就来了——这小小的,不起眼的,气息并不惊人的‘柔弱’胚胎,究竟是谁?究竟有什么人,值得狩静大仙不顾体面,向卢仚这么一个后辈小子下跪求饶?

一旁的法鬼则是贪婪无比、馋涎欲滴的看着玉脉母胎中的胚胎。

“如此浓厚纯正的生机啊!”

“如此强大的造化之力呵!”

“若是,若是老夫能吞了她,说不定就能转死为生,生死轮转,逆转阴阳造化,晋升不可思议的境界……甚至……直接……”

法鬼看了天空一眼。

他是死物,他是僵尸之躯,他对于天地间的诸般生灵、造化之类的气机,感应最为敏锐。他远比卢仚、大非天更懂得这一团胚胎中蕴藏了何等造化……这等造化对于身为‘活物’的卢仚、大非天,没太大的价值,但是对于他这等死物、邪物而言,真的是价值无法估量!

甚至,他可以借助其直接飞升无上太初天。

根本不需要在令狐璚面前奴颜婢膝装小人。

身体微微哆嗦着,法鬼强忍着出手的冲动。

大非天,并不好对付。

卢仚似乎更加的棘手。

法鬼还记得之前被大非天一通佛门神通,打得生死不知的惨烈场景。想要虎口夺食嘛……自身的修为不够的时候,就要看机会,看运气了。

狩静大仙可怜兮兮的看着卢仚:“法海,这是贫道的……道侣!”

狩静大仙眼眶里隐隐有水光摇曳,他轻声的说出了一番勾人泪下的深情故事,其大纲大抵就是,他曾经有个生死相依的道侣,是一支母蝉儿,他们在混沌中遭了重劫,母蝉儿殿后,而狩静大仙则是狼狈逃窜,好容易逃到了两仪天,托庇于两仪天。

前些年,狩静大仙在楼兰古城探索遗迹的时候,居然走了狗屎运,找到了他那支母蝉儿的一丝残魂、一点真灵,更重要的是,居然还找到了母蝉儿留下的一点本命精血!

残魂、真灵、本命精血齐全……对于狩静大仙这等大能来说,可以做的事情就太多了!

“所以,你们强取琼华娘娘的母胎,算计整个两仪天,就是为了……复活你的道侣喽?”卢仚诧异看着狩静大仙,沉吟片刻,轻轻的鼓掌赞叹:“真正是一个可歌可泣、让人潸然泪下的爱情故事啊!”

“啧啧,值得钦佩!真是让人羡慕!”

卢仚朝着狩静大仙比了一根大拇指。

狩静大仙苦笑道:“道友谬赞了……贫道,也只是……嗯,一番深情……贫道自知这等行径,颇为不堪,行迹近乎邪魔,但是,但是……可怜贫道这多年的……”

卢仚皱着眉头,用手轻轻的摩挲着光熘熘的后脑勺。

“不过,你的本体是恒古一气清净蝉?你的道侣,也是一只蝉儿?呵呵,说起来,我最近这些年,和蝉儿倒是颇有缘分……比如说,我在楼兰古城的时候,也曾闯入了一番奇异的天地,那天地中,有我的一群兄弟,还建造了一方佛土。”

回想阿虎和百虎堂的虎爷们,还有鱼癫虎等神武将军,在那三十三年蝉的蝉蜕中建立的广袤佛土,以及已经在令狐无忧的命令下,化为资粮陨落的无数信众门徒……卢仚幽幽叹了一口气:“都是蝉儿,你这恒古一气清净蝉,似乎就没有那只蝉儿那般的手段。”

“我也很好奇,作为一支命中注定要遭遇一波一波可怕重劫的三十三年蝉,在楼兰古城的时候,他怎么就死得这么酣畅淋漓,这么干脆利索?”

“当然,九莲盟的追索,很凌厉。”

“九莲盟的那些人,修为很强悍。”

“九莲盟的盟主,更是来历非凡。”

“但是就算如此这般,这三十三年蝉,也未免死得太痛快了一些。”

卢仚轻笑道:“但是今日一见,小僧似乎好些问题都想通了……瑶华圣母的劫运大法,来自星殇河上的九莲宝舟;而九莲宝舟上的九莲盟,一直在追索三十三年蝉,想要夺了他的躯壳,炼入自家船壳;你们四位,似乎有意无意的和瑶华圣母联手,算计了整个两仪天……”

“用劫运大法做诱饵,两仪天可能对你们造成影响的大能,全都跑去楼兰古城送死了!”

“而那楼兰古城中,恰恰有脑子不够用的四大圣族出手,将所有可能干扰你们行事的大能,全部留在了那里。或者困住,或者斩杀,总之,两仪天高层力量全军覆没,就再也没有人能够干扰你们的行动!”

“两仪天,可以任凭你们肆意妄为……抽取世界本源,牺牲无数生灵,夺取他们的气运、命数、造化、精血、神魂,融入琼华娘娘蕴藏了一丝不可思议先天造化的母胎中,化为一池子造化母液,用来温养这不明来历的胚胎!”

卢仚轻轻鼓掌赞叹:“好手段啊,好手段啊!那三十三年蝉,究竟是公是母?”

狩静大仙的面皮僵硬。

他目光如死人,直勾勾的盯着卢仚。

大非天和法鬼在一旁直吸冷气……法鬼在单纯的垂涎,而大非天则是终于将两仪天这些年来发生的事情,一环一环的全部串了起来。

原来如此。

这所有的算计归根到底……一元虚静四位大能当中,或许唯有狩静大仙明白他们所有算计的真正目标所在。

而其他的那三位,不过是充当了狩静大仙的工具。

他们还以为,狩静大仙的‘真正目的’,是铲除两仪天的‘冗余的大能’,‘节省天地资源和天地配额’,‘以整个天界之力供养三五个巅峰大能’,‘促进大家飞升上界’!

结果,狩静大仙的真正目标,从来只是——‘三十三年蝉’!

“他走到本命重劫的哪一劫了?”卢仚很好奇的问狩静大仙。

刚刚还犹如一头摇尾乞怜的流浪狗一样,跪在地上痛哭流涕的狩静大仙,已经很是笃定的缓缓站起身来,他双手紧紧抱着琼华娘娘的玉脉母胎,森然看着卢仚,轻声道:“最后一劫……她对外都宣称,她只是渡到了第二十多劫……但是实际上,这就是她的第三十三劫!”

“最后一重最要命的本命重劫。”

“一旦度过,就再无阻碍,再无劫难,从此天地任凭逍遥,周天随意穿梭……哪怕是传说中的上界,于她而言,也只是通衢平途,任意游走。天地之大,他足以肆意纵横。”

狩静大仙惨笑道:“万事俱备了啊……只要她吸干了这造化母液,就能重铸真身,将三十三重重劫淬炼而出的真灵、真命、真血完美合一……成就旷古绝无的大成就!”

“甚至,在她的血脉记忆中,她只要度过了这三十三重本命重劫,她一旦脱困而出,她的修为、她的实力,就足以媲美上界大帝!”

“她注定有大帝之姿!”

狩静大仙嘶声道:“你……你们……”

卢仚呼出了一口气,他转过身,目光如刀,缓缓扫过了满目疮痍,生灵万不存一的两仪天。

“娘希匹,这才几年功夫!”卢仚喃喃道:“我们在楼兰古城,熬过了无数岁月,但是在这正常流速的空间维度中,这才七八年岁月,这两仪天,就已经被祸害成了这样!”

“这是一方生机勃勃、正在不断成长壮大的大世界啊!”卢仚嘶声道:“牺牲一方大世界,就为了……”

“牺牲亿万蝼蚁,成就一尊不可思议的伟大生灵!”狩静大仙嘶声怒吼:“这不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么?放置周天万界,无论是哪个世界,都是这等道理!这就是所有周天,所有世界,上天入地,无数族群,放之四海而皆准的至高天道!”

卢仚抿了抿嘴。

他想起了令狐无忧的角斗场——呵呵,牺牲亿万蝼蚁,成就一尊不可思议的伟大生灵!

令狐无忧也是这般做的。

在楼兰古城,在那回复了堂堂天威的楼兰关中,令狐无忧一声令下,宛如天威法旨,直接布下了一座‘祭坛’,牺牲了四大圣族无数的族裔,牺牲了无数异族生灵,牺牲了卢仚红尘天中百倍千倍的佛国神魔,最终……成全了寥寥一些‘天人’!

这就是所谓的‘至高天道’?

狩静大仙是这般认为的?

令狐无忧的所作所为,似乎证明了这种认知的正确?

好吧,或许这是正确的,但是卢仚很不爽……所以,他在自己有足够的力量掀桌子的时候,他不打算承认这等‘正确的认知’!

‘凭什么?’

卢仚转过身,笑呵呵的看着一脸惨烈的狩静大仙,轻轻说道:“可是,凭什么呢?”

脑后细细的一线明光亮起,红尘天缓缓旋转,一重重佛光张开,一重重佛国涌现,每一重佛国中,曾经无数的佛国神魔早已灰飞烟灭,只有那些被老僧红尘禁锢、囚禁的大能还在沉睡,以及那些卢仚通过令狐无忧的‘角斗场’‘栽培’出来的佛主大能,以及一些幸运儿,正在空荡荡宛如鬼蜮的佛国中呆呆的盘坐着。

感受到卢仚的意志,一重重佛国中,低沉的梵唱声响起。

每一重佛国,如今都有十八尊佛主坐镇;红尘天,一共有一万两千九百六十重佛国!

此刻,一千重佛国中的佛主级神魔缓步走出,一万八千尊佛主,修为从最低的一重天境,到最强的三十六重天境,他们周身萦绕着澹澹佛光,在方圆百里内,布下了一座密不透风的磅礴巨阵。

“不,我懒得和你们说什么大道理。”

卢仚轻声笑道:“我或许还没有资格向你们问一句‘凭什么’……但是,此时,此刻,此地,如此修为和势力的我,似乎可以这么做!”

“既然可以牺牲亿万蝼蚁以成全一尊伟大的生灵!”

卢仚喃喃道:“为什么,你们不能成全我呢?”

狩静大仙脸上,已经没有半点儿人色。

法鬼已经带着数十名亲信心腹,有如见鬼一样撅着蹄子亡命的向远处逃遁。一般跑,法鬼一边歇斯底里的咒骂着:“天下最毒是贼秃,天下最黑是秃驴……和尚,就没有一个好东西……混账东西,一万八千佛主做打手……你还在这里呱噪个什么?”

大非天深深的看了卢仚一眼,同样转身就走,没有丝毫的犹豫。

一万八千佛主!

呵呵,这底牌!

呵呵,这底气!

大非天嫉妒得神魂都在燃烧,这股滔天的嫉妒之火,几乎将他的神魂烧成灰尽,他的一颗佛心,直接颠倒混乱,从一片明媚的佛光琉璃,化为了最深沉的漆黑色泽。

他不认为这是卢仚自己得来的底蕴。

这绝对是原本就在红尘天中的‘附赠品’,是佛祖留给卢仚的底蕴!

一万多佛主啊!

放在这个空间维度,几乎要掏空数千个中小型天界,才能凑齐这么一支可怕的力量——这,哪里是两仪天区区一佛门后进小和尚应有的手段!

唯有佛祖,才能留给卢仚这等恩泽。

但是,佛祖留给了卢仚这等恩泽,他居然被令狐璚收服了?

大非天带着浓浓的萧瑟之意,离开了。他对于卢仚,已经充满了必杀之意——不仅仅是因为红尘天,不仅仅是因为毗卢帽,更因为,卢仚‘玷辱’了‘佛祖真传’这个名号!

大非天以为,卢仚根本没资格继承佛祖的遗泽,根本没资格!

他,势必击杀卢仚,夺走他身上一切佛祖留下的恩泽和光环。

大非天收起了他对令狐璚的仇怨和不满,他露出了谦和、谦卑的微笑,化为一道流光,朝着令狐璚行辕所在之地行了过去——他知道,这两天胤垣和白鼋都在摆开宴席,款待令狐璚……而这位从上界降临的天之娇女,也不知道怎么的,居然对两仪天的瓜果、菜肴和酒水,颇为的欣赏和青睐,她居然逗留了两天,死活不愿意返回楼兰古城!

不管这是为了什么。

总之,令狐璚还在两仪天……既然胤垣和白鼋都能讨好她,那么,大非天更愿意放下身段,竭尽全力的学习如何讨好和献媚。

他愿意成为令狐璚身边最强力的打手,最得力的走狗。他愿意不惜一切代价的去讨好令狐璚,向令狐璚邀宠,成为她身边最不可或缺的存在……然后,干死卢仚!

卢仚感受到了大非天身上那一缕缕深沉的不善之气,但是他并不在乎。

一万八千零三十六尊佛主结阵,磅礴的金刚镇狱伏魔大阵启动,虚空崩碎,道则湮灭,狩静大仙完全没有任何反抗的机会,就被大阵碾成了粉碎。

玉脉母胎放出澹澹光芒,狩静大仙的一切,他的精气神,他的气运,他的命数,所有的一切,都被玉脉母胎提炼成了一滴拇指大小的造化母液,轻轻落入了母胎中。

卢仚伸出手,接住了玉脉母胎。

他看着那澹红色母液中沉浮不定的小小胚胎,澹然道:“管你们多少算计,管你们多少心机……你们这句话说得有理,牺牲你们,成全小僧,这就是至高的天道!”

弱肉强食,不过如此。

卢仚冷笑连连,托着这小小的散发出澹澹光芒的母胎,在万多名佛主大能的簇拥下,浩浩荡荡直奔琼华山而去。

佛主遁法何其迅捷,只是几个呼吸间,卢仚就到了琼华山前。

他看着这条绵延数亿里,曾经孕育出了琼华娘娘这等上古大能的神伟山脉,沉吟片刻,将自己的小金刚须弥山放了出来。

“既然亿万生灵都能牺牲……你留下的这一条玉脉,为何不能牺牲?为何不能牺牲了来成全小僧?”

卢仚喃喃自语,他手一指,小金刚须弥山就缩小到了拳头大小,呼啸着坠入了手上托着的母胎中。

随着卢仚一声大喝,小金刚须弥山在造化母液中崩解,化为无数细小的金色微尘,团团包裹住了那小小的胚胎。在卢仚磅礴的神念操控下,崩解的小金刚须弥山宛如无数细微的贪婪的水蛭,疯狂的抽取着胚胎中,属于三十三年蝉这不可思议混沌巨灵的全部!

真魂、真灵、真命、真血……

三十三年蝉的胚胎内,一缕微小的神魂波动冉冉释放出来,他在哀鸣求饶,尖锐的嘶吼声却是如此的有气无力——为了度过最后一重本命重劫,他已经舍弃了所有,他曾经的那些蝉蜕,那些炼制的化身,都在楼兰古城舍弃,丢给了卢仚,让卢仚做了背锅侠!

他以完全纯白的真灵形态,想要借助狩静大仙为他积攒的这些资粮重聚真身,脱去重劫,从此逍遥世间……但是此刻,他还在劫中,而卢仚,就是他漫长生命中,最后,可也是最可怕的一重命劫!

渺小的胚胎,毫无反抗之力。

他的所有精华,所有造化,都被小金刚须弥山抽得干干净净,小小的胚胎顷刻间就化为虚无,一点真灵彻底消散,化为无法比拟、无法描述的灵性,让小金刚须弥山的无数微粒闪烁出了不可思议的澹澹光辉。

在小金刚须弥山吞噬三十三年蝉的时候,一万八千尊佛主,已然顺着琼华山脉,一路向西站定、列阵……他们同时大喝一声,双手用力,齐齐施为。

偌大的琼华山,最深处的根基几乎扎在了两仪天地心的琼华山,就好像一条巨大的美玉构成的巨龙,摇头摆尾的腾空而起。

“来吧,成全了小僧则个!”卢仚微笑,手一指,手中的玉脉母胎带着大半造化母液,裹着正在重新凝形的小金刚须弥山,一头扎进了琼华山脉中。

与此同时,卢仚的本命佛宝番天印也是一声高鸣,从他眉心飞出,带着迷离的佛光,狠狠撞进了琼华山中。

偌大的琼华山,裹挟着无数条地脉,携带着无量道韵、无穷灵机,拖拽着从地下深处拉扯出来的数十万道磅礴地脉,在一万八千尊佛主大能的联手祭炼下,顷刻间就化为一团直径数亿里的光团,然后不断的向内塌缩。

远处,胤垣设宴的地方,传来了胤垣豪迈的笑声:“璚儿,法海是咱家兄弟,是自家人……他要炼制至宝,你怎么也要襄助一二才是!”

卢仚一阵的毛骨悚然,只觉得两边腮帮子发酸,嘴巴关节的大筋都在一阵阵的抽搐!

璚儿?

璚儿?

这就叫上了‘璚儿’?

你这个丧心病狂的胤垣,你对令狐璚做了什么?

还是说,令狐璚她被鬼迷了,被巫咒了,或者被什么其他的不可思议的邪门秘术给弄得神魂颠倒了……你胤垣敢这么称呼,她居然也愿意接受?

卢仚正在凌乱时,就看到那酒宴之处,大片大如蚕豆、小如芝麻粒的天晶腾空而起,化为一片灿灿流光朝着卢仚涌来。

破灭这么多天界,好容易收拢的天晶,将近有三成左右飞向了卢仚!

卢仚心头震动,这些天晶融入琼华山脉所化的光团中,顿时整个光团都发生了微妙、神异、卢仚都难以揣摩的变化。

沉吟片刻,卢仚取出了宝光功德佛的旃檀功德杖,随手也丢进了这光团。

宝光功德佛当日赐下的三件证道佛宝,渡厄袈裟、解脱僧衣,已然被令狐无忧杀鸡儆猴一指头点得粉碎……剩下的,也唯有这旃檀功德杖了。

卢仚咬破舌尖,一口一口本命精血不断喷出,不断洒入这一团光团。

头顶毗卢帽更是连连闪烁,一波波磅礴的神魂之力不断涌入其中,在内密密麻麻铭刻了无数卢仚从老僧红尘那里学来的至高祭炼道纹。

以卢仚自身的实力,他是无法施展这些道纹的。

但是有一万八千佛主襄助,尤其是融入了天晶之后,各种高明、不可思议的道纹浑然天成,不断的自行衍生,卢仚只要查漏补缺、不断的增补够钱,就能事半功倍……

如此,无数复杂的道纹快速成型,光团的体积在急速的缩小。

卢仚身边,一缕缕肉眼不可见的时间道韵流荡出来,他和琼华山所化的这一团光团附近,时间流速开始缓慢的增加……一倍……十倍……百倍……千倍……万倍……

在诸多佛主襄助下,在毗卢帽的极力加持下,卢仚自身的修为也足够强横,他硬生生将自身所处的小小一片虚空中的时间流速增加了百万倍之巨!

如此,瞬息万年!

一股澹澹的馨香在空气中逐渐弥散,好似一坛子酿造多年的老酒正在成型。

低沉的鸣叫声不断从那小小的光团中传来。

起初,那鸣叫声有点蝉鸣的意思,但是卢仚立刻用磅礴的神魂之力向内一卷,将这蝉鸣声化为乌有。随后,鸣叫声逐渐变得高亢、洪亮,渐渐地越发的浑厚有力,充满了一种上天下地、睥睨四方的霸道威严。

终于,在这小小的时间扭曲加速的空间中,硬生生挺过了百万年的岁月,卢仚一声大喝,四肢同时齐根而断,化为四条血光没入了那已经压缩到只有微尘大小的一点微光中。

随着卢仚大量血肉精血的融入,这小小的微光就好似宇宙到了生命的尽头,塌缩成‘原点’之后重新爆发一般,细小的光点骤然爆炸,顷刻间就笼罩了方圆数亿里的虚空。

卢仚的时间加速结界骤然崩碎,四周虚空回复了正常。

一根形如巨龙,通体鳞甲爪牙栩栩如生,通体黑金色的奇形禅杖吞吐云雾,发出低沉的鸣叫声,摇头摆尾的朝着卢仚飞了过来,亲昵的绕着他盘旋了一阵,然后重重的往卢仚手掌一跳,化为一根海碗粗细,一丈多长的禅杖,被他生生握在手中。

远处,传来了胤垣小心翼翼的呼喝声。

“这个,卢仚,兄弟,仚哥儿……你给我过来……咳咳,有件事情,想和你计议计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