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沿着河岸而行,温暖的阳光倾洒而下,落在水波荡漾的河面之上,泛起细碎的涟漪,微风拂过,水畔杨柳摇曳生姿,如碧波翻涌。
此情此景,令人十分赏心悦目。
但是有所打算的两人此时全无兴致,沈落举目望去,落在一艘朴素无华缓缓向她这边驶来的画舫上。
“看来今天是去不成了。”沈落不疾不徐的转过身,面对着身后散落在四处虎视眈眈目光,神色沉静自如,仿佛早已料到了一般,就那么唇角含笑,淡然而立,任由各种不怀好意的目光落在她身上,一派风轻云淡的飘然之态。
只是那张含笑的容颜上,仿佛被冰雪覆盖,说不出的森冷。
芷语神色紧绷,第一时间站在了沈落的前面。
“沈大小姐,我们并无恶意,只是想请你喝盏茶。”一声特意压低,带着几分空旷的女音在身后响起。
沈落瞥了眼身后已经靠岸的画舫,肆意的讥讽道:“姑娘,哦不,听你这声音,估计说声姑娘都高看你了。话说你连面都不敢露,说着请我喝茶,心里怕是想着下三滥的勾当。”
“敢情你是没胆量。”空气有瞬间的凝滞,好半晌才听到咬牙切齿的声音从画舫里传了出来。
“你自己都躲着不敢见人,还跟我谈胆量。”沈落清冷的目光掠过四周,视线在湖中央的一品楼定格了片刻,悠悠道:“我倒是不介意将事情闹大,只是不知这位缩在乌龟壳里,芳龄不知几许的明日黄花可否有恣意行事的资格。”
画舫里的人仿佛被激怒了,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来,“放肆,你说谁是黄花。”
沈落意味深长的道:“这萎谢的花朵,可不就是明日黄花。瞧你这么大的火气,怕也是因为迟迟没人采撷,急上火急出来的。”
“沈落,你……找死。”一个轻巧的蓝色身影从画舫里掠了出来,手中轮着一把弯刀,轻纱敷面,露出一双喷火的眼睛来。
蓝衣女子足尖一碰到地面,她的弯刀直接劈向沈落,刀风凌厉,带着必取对方性命的决绝。
沈落微微一个侧身,与刀身擦肩而过,足尖一点,身子轻盈如飞,腾空跃起,轻飘飘地落在了画舫之上,稳稳而立,衣袂飘然,居高临下的盯着下方女子。
“呵,这么容易就被激怒了,看来是被我说中了心思。”沈落临风而立,姿态优雅。
蓝衣女子一双犀利的目光好似利剑一般凌厉,透着一股子毫不掩饰的杀机,“迟早有一日,我定取你性命。”
沈落一弯红唇,“何必等来日,我现在就站在这儿,你若是有能耐,自可拿去,你若是没那个本事,就不要痴人说梦。”
蓝衣女子深吸一口气,挥舞着弯刀,身子飞跃而起,凌空朝着画舫上的沈落扑了过去。
沈落不屑的冷哼一声,看准时机,抬腿横扫,直击对方下半身,手腕一翻,却是攻向了对方的面部。
蓝衣女子大惊失色,猛地后退,沈落速度也不慢,出手极速,快如闪电,在对方退到安全范围之前,伸手一拽,将面纱扯了下来,入目的是一张僵硬,平平无奇的脸庞。
另一边,芷语也和隐在暗处的杀手,一个照面,打了起来。
一时之间,湖岸刀光剑影,杀气腾腾。
边上闲逛的老百姓看到这边的变故,吓得做群鸟散,一溜烟的全都跑了。
沈落看着下方含怒不发的蓝衣女子,微微勾唇,“既然已经闹开了,不如你先想想你带来的这些手下能否把全身而退。”
蓝衣女子语气不善的道:“这个就不劳沈大小姐操心了,倒是你自己我行我素,恣意行事,完全不考虑后果,就不怕长陵王会厌了你。”
沈落唇角勾起耐人寻味的浅笑,悠悠道:“原来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姑娘专程来这里截我,是心中有所求啊。早说嘛,如果你心中真有意,我倒不介意多个妹妹。”
“就凭你,也配与本…我姐妹相称。”蓝衣女子被沈落这番话讥得双眼冒火。
“不管配不配,事已成定局,就算你再不甘心,也得受着。”沈落道。
“是吗?那可未必。”蓝衣女子双眼泛着冷意,突然只见她一甩衣袖,一股淡红色的烟雾朝着沈落所在的方向散去。
同一时间,沈落在蓝衣女子有所动作时,足尖一点,快速落下船舫,在湖面上轻轻一点,避开烟雾,落在十几步开外的岸边。
注意到这边的动静,芷语挽了几个剑花,逼退缠住她的几个人,身子飞跃而起,在沈落的身旁站定,警惕的盯着对面的蓝衣女子。
“在那边。”凌乱的脚步声越来越近,隐约还能听见引路人谄媚讨好的声音,“小的亲眼看见这边有人打架闹事,都亮兵器了,若是去晚了,说不定都会闹出人命。”
沈落远远看了一眼,从对方的衣着大约能推断出来人是京畿护卫军。
话说数日前,南王府被百名弓箭手围府,这号称护卫京畿民众安危的护卫军可是半点影子都没看到。
“走。”
眼看着京畿护卫军就要到了,沈落和芷语两人身形一跃,快速离开了此地。
蓝衣女子心有不甘的想要去拦,却也知道若是跟京畿护卫军对上,届时事情就很难收场。
“带着所有人,撤。”目光环视过身后挂彩的几人,蓝衣女子冷静的下达着命令。
很快,河岸边的几人有条不紊的撤离了现场,除了打斗的痕迹,什么都没留下。
另一边,沈落瞥了眼身上不慎沾染上的淡红色粉末,微微皱了皱眉,虽然当时避得及时,但她是迎风而立,虽然避免吸入口鼻,但是衣服上却还是不免沾上了一点。
芷语也注意到了沈落衣服上的痕迹,沉声道:“小姐,要不去找个大夫看下,若是不好的东西,也可以即使解决。”
沈落点点头,蒙上面纱,带上芷语就近找了个医馆,将衣服上沾上的粉末给大夫检查了一番。
折腾了看半个时辰,大夫并没有给出有用的信息来,只说了句对身体影响不大。
即便如此,沈落还是留了个心眼,善者不来,来者不善。
临近傍晚的时候,沈落两人才回到侯府,不出意外的是,她前脚踏进大门,紧跟着就被等候在门口的沈管家请到了福荣堂。
眼看着到了晚膳,福荣堂今日却是出奇的热闹,隔得甚远,都能听到偏厅里传来的哭泣声,以及声声控诉。
沈落盯着沈管家的背影,略有所感的道:“芷语,你说她们为什么总是这么喜欢作死。”
芷语面无表情的答道:“自然是小姐以前对她们太友善了,以至于忘了自己的身份。”
沈管家听着身后主仆一问一答,身子有片刻的僵硬,但是很快便恢复了正常。
沈落眼底划过一抹暗芒,最近孙嬷嬷行事越来越急躁,这位沈管家却像个没事人一样。
到底是她猜错了,还是她们利益相悖。
福荣堂,秋姨娘拥着沈盈雪跪在中央,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哀声痛诉着:“老夫人,侯爷,雪儿一向循规蹈矩,从未犯过大错。今日若不是这个贱婢,雪儿又怎会在人前失了礼数。你们一定要为雪儿做主啊,重惩这个贱婢。”
沈盈雪趴在秋姨娘的怀里哭得梨花带雨,“今日雪儿丢尽脸面,以后还怎么见人,还不如死了算了。”
“那你怎么不去死。”
‘砰’的一声,言诚侯端起的茶杯,又猛地放在桌上,杯子里的茶水洒了些出来,溅到他的衣摆上,望向沈盈雪的目光充满怒火,“本侯的脸面让你们丢尽了,你还敢在这里哭。”
身为一个父亲,言诚侯这话不可谓不刻薄。
对上言诚侯阴骘的目光,秋姨娘母女吓得大气也不敢出一声,沈盈雪瑟缩着脖子躲在秋姨娘怀里,紧咬着嘴唇,眼泪要落不落。
“侯爷,今日这事又不是…雪儿的错,明明是槐夏害的,你怎么能……”秋姨娘哆嗦着嘴巴,一句话说得断断续续。
言诚侯怒声骂道:“还敢多嘴,你以为你今日就光彩了。若非你母女二人眼馋肚饱,又怎么会让她有了可承之机,简直就是愚不可及。”
沈老夫人脸色变了变,厉声打断道:“老大,够了。”
言诚侯顿了顿,恍然想起来设宴的主意另有她人。
偏厅的气氛绷到极致,沈落走进去,看到的便是神色难看的几人。
目光环视过众人,落在跪在一边的槐夏的身上,沈落顿了顿,面对着上首的几人,淡淡道:“祖母,父亲。不知我的丫鬟如何得罪了几位。”
一边静静饮茶的沈翊放下茶杯,淡声道:“四妹控诉是槐夏将她推下楼的,故此将她叫来当面对质。”
晲了眼虎视眈眈瞪着她的秋姨娘母女,沈落了然一笑,想到了刚刚在门外听到的声声控诉,这那里是对质,若不是沈翊这尊大佛坐在这里,槐夏怕是早就被这群人私下处置了,哪里会想着等她这个明面上的主子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