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致礼让学生们回家和父母商量再做决定,报名需要家长的同意并且签订契约书。
宁星意回到秀水路,宁潋坐在门口的椅子上往外张望,在等他。
从小就是这样,他去上学了,宁潋就坐在门口的凳子上等,看到他踏着夕阳回来,就给他一块儿糖糕,问他今天有没有调皮。
一晃眼都十几年了。
宁星意站在街口看了她一会,轻吸了口气扬声说:“哎呀,是哪里的美人在这儿坐着,等谁呢?”
宁潋站起身,却没有像以前一样明斥实疼,反而有些局促似的笑了笑:“放学了呀,饿不饿?”
“饿啊,饿死了。”宁星意把书包往柜台上一放,在心里酝酿了一下台词,忍回去了。
宁潋:“你这个表情,有事想跟我说?”
“有,不过不适合在吃饭之前,我怕你听完就没有胃口吃饭了,我也没饭吃,所以我觉得应该在吃完饭之后再提。”
宁潋仿佛知道他要说什么一般,轻喘了口气说:“说吧,你从小就憋不住事儿,是不是想跟我说哨兵的事?”
宁星意微愣,见她这么说了也没再绕圈子,直截了当道:“老师说今年的哨兵考核在我们学校里进行,我想报名,我知道,我答应过您不会考军校,不去做哨兵,可是奶奶,我马上十八岁了,我能够保护你了。”
宁潋不自然的哆嗦了下嘴唇,像是想说什么却又硬生生咽回去,轻咬了下嘴唇没有发出声音。
“我能保护自己,我不会让自己出事,我虽然不知道你在怕些什么,但是你相信我好不好?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宁星意其实心里也没底,只是觉得应该试试,如果宁潋不答应,他也不知道应该怎样取舍。
宁潋沉默了很久。
其实她昨晚整夜没睡,坐在厅里看了那两个灵位看了一整夜,从他们小时候开始想,又想到了宁星意小时候,还想到了那天七班孩子们的聚餐。
谈论梦想时他眼底的落寞。
她到了宁星意的房间里,找出了所有的试卷,还有以前的奖状,一张张展开,描摹着上面的笔画,心里头两个小人撕扯辩论,一个让她放手,一个让她攥紧。
一边是灵魂,一边是生命。
她拘束着宁星意的灵魂,让他守着枯燥的生命,可又怕放出那个灵魂会让他生命遭受危险。
当年就是因为她没有坚持,所以才造成了悲剧,现在选择权又落在她手上,宁潋真的很想就这么从楼上跳下去,死了就不用想那么多。
她不用去委屈宁星意,也不用折磨自己。
宁潋哭着冲灵位骂:“你们两个混蛋拍拍屁股不管了,把他交给我让我来选择,我选择了一次,还要选第二次,我怎么选,你们告诉我怎么选啊。”
灵位不会回答,宁潋抹着眼泪从天黑坐到天亮,然后又从天亮一直等到夜幕低垂,宁星意放学回家,小心翼翼跟她承诺会保护好自己,让她相信他。
“你真的很想做哨兵吗?”宁潋问。
宁星意点头,但说的却是:“如果您实在反对,我会听。”
宁潋眼泪再次掉下来,她的小星儿这么乖,在这种时候还想着妥协,明明那么想飞出这个囚笼,去大展拳脚。
“好,我答应你。”
宁星意一愣,好像幻听一般没能反应过来,宁潋刚刚说了答应吗?
“宁美人,你等会,我把手机拿出来录个音,我怕你一会儿反应过来不认账。”宁星意去掏手机,被宁潋拍了下脑袋。
“我要不要给你立个字据?”
宁星意:“也成。”
宁潋轻舒了口气:“你呀。”
宁星意跟她相视一笑,一伸手把老太太抱起来转了几圈,“宁美人答应啦,从今天开始我就是个完整的哨兵啦!”
宁潋让他转的头晕,拍拍他的头让他放自己下来,“混小子把我晃死了,快撒手,哎哟我真是,快吐了,再不放下来我反悔了啊!”
宁星意连忙把人放下来,拍拍老太太的肩膀,“哎哟没事吧?太兴奋了,快歇会。”
宁潋瞪了他一眼,看着他上扬的嘴角眼底压不住的神采,她都多少年没有见过这么开心的宁星意了,就好像是星星一瞬间揽了光辉,腾空而起,闪耀当空。
这才是他本来的样子。
宁潋看着看着忽然哭了,吓的宁星意脸都白了,“哎哎哎别哭啊?是不是难受?哪儿难受,我带你去医院。”
宁潋握住他的手,抖着手放在了宁星意的脸上,但因为身高有点艰难。
宁星意半蹲着身子让她摸,宁潋泪雾迷蒙看不清孙子的脸,哽咽着说:“像,像极了。”
他现在这样,像极了他父亲。
“宁美人,再哭我也哭了,收一收。”宁星意不知道她难过什么,俯身在她手掌里轻蹭:“乖啊,别哭了。”
宁星意从小就会撒娇,是她困苦生活里唯一的慰藉,也是支撑她活到现在的唯一信念。
“但是我有个要求。”宁潋一字一字认认真真的说:“遇到事情不要只想着别人,多想想自己,做任何决定之前要慎重,还有,你爸爸叫宁寒,妈妈叫严媛,在你很小的时候就因为空难去世了。有人问起,就这么回答,知道吗?”
宁星意有点意外她居然提起父母死因,以前宁潋连名字都不许问,更别说这个了。
“他们真是空难去世的?”
宁潋沉默片刻,“嗯。”
宁星意直觉认为,空难去世她不会这么讳莫如深,还不许他考军校,但现在问她是不可能说的,于是咽了下去等以后再问,免得问烦了她连考核都不让自己去了。
晚上他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了陆珩姜,得到了“恭喜”两个字,接着就没人影了。
宁星意做了会卷子,宁潋端着点夜宵过来,看他做了会题也看不明白就交代他别学到太晚,欲言又止了一会又说:“你麻烦同学的时候,要好好跟人家说话,不要总这个性子,学着疼人,别整天跟个混账似的,忽略人家的想法,不知道照顾人。”
宁星意一脸茫然,疼谁?
宁潋:“真喜欢的话奶奶也不会反对你们在一起,改天带回来给奶奶看看,我给你们做好吃的。”
“不过你们要记得,不能越界,一旦精神标记了这是一辈子的事情,是没有回头路的,得等你有能力给人家将来,能够照顾人家一辈子的时候才能做这个决定,知道吗?”
宁星意这下总算明白了,她以为自己的安抚是因为喜欢,现在也不好解释自己是因为那个破罐子才求助陆珩姜。
“什么一辈子,安抚我的那个人就是陆珩姜,那天在咱家店里拿了个棒棒糖那个,他现在是我同桌。”
宁潋一愣,随即张了张口有些艰难的说:“那天那个同学?男孩子啊,这我得想想,给我点时间让我缓缓,虽然他长得不错教养也好,但是……你是不是强迫他了?那天他手还受伤了,你是不是欺负他了?还有你说的什么一辈子,你不打算对他负责?”
宁星意一脸问号,他能强迫得了陆珩姜?
这人安抚自己的时候,他连动都动不了好不好,真要是打起来吃亏的指不定是谁呢。
“负什么责啊?你别瞎脑补,我俩是单纯的革命友谊,可以照镜子那种清白,你侮辱我可以,可别侮辱人家少爷。”
宁潋沉默了一会,叹了口气说了句“造孽”就出去了。
今晚的转折还像梦一样,宁星意半个人沉浸在宁潋松口上,半个人沉浸在她误会自己喜欢陆珩姜还强迫他上,又打开微信看了眼消息,结果陆珩姜那边还是没回,难道这么早就睡觉了?这才十一点半。
宁星意拿起手机调成前置摄像头在脖子上照了照,陆珩姜的精神体大喇喇浮现,昭示着他的标记。
不知怎么的,他忽然想到了凌初那句“这个虚影是标记的意思,代表这段时间为谁所有”,他有这个标记的时间里,都为陆珩姜所有。
又想到宁潋刚刚说的“你要是真喜欢,奶奶也能接受”,接受度宽的让他有点不敢置信,不至于,真的不至于。
宁星意撑着下巴,点了点屏幕,脑海里却忽然浮现了陆珩姜的样子,戴着黑色的蕾丝颈环,冷冷淡淡朝他轻轻一瞥。
……
宁星意忽然有种被撩到了的感觉。
至于喜欢陆珩姜,他这么优秀,应该没人不喜欢他吧。
凌初和冯黎都疯狂心动,宁星意稍微代入了一下自己,除了同为男生有点不太能接受之外,好像确实挺令人心动的,尤其是他的向导之力真的很强。
如果是个女生就好了。
宁星意撑着下巴想,如果陆珩姜是个女生,他以前那个“对她好,疼她,把什么都给她”的承诺,好像也挺合衬的。
如果陆珩姜跟他要的话,宁星意认真想了想,他也愿意把什么都给他,对他好,疼他。
叮咚。
宁星意立刻低头,看到陆珩姜发了消息来。
【哟,未来的宁将军,你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