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里静悄悄的。
承德帝狐疑抬头,四目张望。
“父皇已经仙逝近二十年了,皇兄。”轮椅上,男子凝着他,轻轻启唇。
承德帝立刻激动反驳,“胡说!宴惊鸿你休想骗我!父皇一会就要来检查我的课业了,你想看我出丑是不是?我不会让你得逞的!”
双手捂着头,承德帝露出难受模样,片刻后混沌眼睛又渐渐恢复清明。
看到坐在龙床前的男子,他愣住,“九弟?你怎么会在这里?”
“禁卫军呢?都死哪去了?怎么敢随便放人入朕的寝宫!”
“哦……不对不对,朕的寝宫你是可以来的,整个皇宫哪里你都去得……你有……有诛皇令!”
“宴九!你哪点比我强?为什么父皇什么都偏向你!最后坐上龙椅的人是朕!可是父皇却给了你随时能杀朕的权力,凭什么?!”
“这是朕的天下,谁都不许抢,谁都不能抢!那些逆子不听话,朕要杀光他们!”
看着神神叨叨一会清醒一会迷糊的人,宴九眉头皱起,漆黑眼眸眸色深沉。
燕一也看出了承德帝的不同寻常,下意识护到主子身边,以防有什么意外能第一时候阻挡。
外殿,百官不断引颈往内殿观望,试图看出点什么来。
可惜距离有些远,完全听不到内殿里的动静,便是内殿门开了,也看不见里头是什么情形。
“夏老,九王爷进去这么久都没动静,会不会出什么事了?我们要不要过去看看?”有大臣按捺不住提议。
夏明海双手叠放身前,双目微阖,不苟言笑的脸上看不出神情,闻听询问,他眼皮微微抬起,“没有皇上传召随意闯入内殿,老夫担不起这个责啊。”
提议的人脸有些干,不敢再说话。
其他人则装作没听到两人之间的对话,各自心头不以为然。
过去看看?这里在场的人人都想过去看个究竟,可是又有谁真的敢动?
不见连国师司左都乖乖在这里候着么?
可不是每个人都像九王,有被赦免的特权。
等得焦急间,突听又有人开口,惊喜喊道,“九王爷出来了!”
行出内殿,迎着百官齐刷刷视线,宴九神色淡淡,很平静,表情间看不出任何端倪。
夏海明率先迎了上去,“九王爷,不知皇上情况如何?”
眨眼,百官就在轮椅周围围了个密不通风的圈。
宴九扯唇淡淡一笑,“无甚大事,皇上梦魇了,精神有些不济,待他静养几日精神好些了,再例行朝会。”
百官交换眼神,对宴九的话不太取信。
若只是梦魇,皇上怎么连免都不露,甚至对百官无一句话交代?
便是现在皇上也没出来见见他们。
夏明海垂眸,朝某个方向暗暗使了下眼色。
便听有人开口了,“有九王爷这句话,我等放心不少。只是皇上一段时日不上朝,朝中公务堆积,各地呈上来等待批示的折子迟迟发不回去,恐会耽误各地要事。九王爷能不能请皇上交代我等几句?有皇上一句准话,我们做臣子的才好依令行事啊。”
宴九环视周遭,见百官面上也皆此等意态,温润眼眸覆上凉意。
只眼神极细微的变化,被散出迫人的压迫感。
他道,“诸位都是在朝老人,于为官之道手到擒来。皇上重用你们,乃任人唯贤,看重的是你们独立处理事情为君分忧的能力。若你们自认力有不逮,不如让位,免尸位素餐。你们说可是?”
“至于非皇上下令不可的事,”他又开口,堵住某些正要说话的人的嘴,“那必是国之要事急事,为官者首要做的先是调查、继而衡量、最后再书折上谏。唯今整个大越家国太平,百姓乐业安居,这等要事急事有几件?你们现在道来,我虽是闲散王爷,也想听一听。”
百官,“……”哑口无言。
论情报收集,合百官之力也未必及得上九王爷手里一个燕临阁。
大越若真有那等要事急事,又岂能瞒得过九王爷的眼睛?
一时间无人敢再开口,免得真担上个尸位素餐的罪名,无端端就撸官降职。
“九王爷说的是。再者,皇上龙体为重,我等就先行退下,随时等皇上龙体康复后传召。”夏明海开口打破了百官沉默,“王爷跟皇上是一脉相承的手足,当是比我们任何人都要关心皇上安康,也更关心江山社稷的。我等只管听王爷的便是。”
“是是,夏老说的对,是我等想岔了,皆是担心皇上所致啊。”
“那我等就先行告退,不叨扰王爷了。”
外殿元嫩乌泱泱的人群,转瞬走了个精光。
最后只剩下宴九跟燕一,及始终站在百官之外的司左。
四目相对,两人皆神色淡然。
同样一身白衣,一个坐着一个站着,截然不同的气质,不相伯仲的气势。
“国师也在怀疑本王的话?”宴九淡笑,“内殿门还开着,你是皇上跟前近臣,可要过去亲自看上一眼?”
司左极少在人前展露笑脸,闻听此言,竟也淡淡笑了笑,“王爷说笑了。上京谁人不知王爷为人品性?这等大事,王爷不会随意敷衍与臣子们开玩笑。”
燕一乍见司左笑脸,总觉渗得慌,他低头对自家主子爷道,“爷,您答应顾姑娘回去陪她吃午饭的,现下时辰不早了,可不能迟到,要不然顾姑娘该跟您闹了。”
提到顾西棠,宴九眼底覆盖的薄凉退去,颔首,“回吧。”
两人旁侧,司左眼底沉暗。
无意窥探到她跟宴九之间的相处,他心头像被什么东西重重压住,抑闷得无法宣泄。
眼看两人就要离开,他举步跟上,“看来顾姑娘在王爷府上过得甚是自在。”
燕一没忍住,开口暗戳戳挤兑,“自然是自在的,顾姑娘跟我们家爷相处得极好。”
宴九笑笑,默认燕一所言。
司左,“我跟顾姑娘打过几次交道,虽然当中有些不愉快,但是我对她的性情却是极欣赏的。快人快语,直来直去,为人聪颖机变,极是有趣。”
宴九一手摁住轮椅滚轮,停下。
他扭头看向司左,“国师大人想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