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西棠跟毒老怪站在客栈对面街角。
看着火光渐渐熄灭,余烬中,福来客栈已经被烧得面目全非。
现场一片狼藉。
救火的、奔逃的,或惊慌失措,或咒骂连连,或哭天抢地……形形色色。
好在,虽然客栈被烧了,但是客栈里的住客全部逃了出来,无伤亡,火势也没有蔓延到周围的建筑。
至于损失,还待再算。
“这火来得也太蹊跷了,怎么感觉像是特地冲着我们来的?”毒老怪皱着眉头,素来嘻嘻哈哈的脸上,难得浮出正经表情。
顾西棠双手环抱,倚着身后墙壁,没有说话,表情在夜色下晦暗不明。
“诶小混蛋你可别乱想啊,这不关你的事。”担心丫头胡思乱想,毒老怪忙道。
“有人来了。”顾西棠挑了挑眉,视线落在街道那头暗处。
毒老怪也循声看去,就见一辆马车从阴影处出现,朝他们这里缓缓驶了过来。
马车到得两人跟前,停下。
车窗帘子被人从里挑开,挑帘的手指骨节修长。
深夜,街道上各处灯光黯淡。
客栈那边火势被扑灭后,无处容身的住客们还停留在狼藉前,相互之间大声交谈,心有余悸。
黯淡光线下,车帘子后面映出男子半张颌线优美的侧脸,他的声音从车中传来,于夜色下有种沁人的寒意。
“顾姑娘,这便是我的答案。”
“若你也命中犯煞,我会杀了你。”
毒老怪先是愣了下,紧接着反应过来,顿时暴跳如雷。
“司左,你这个狗东西,从以前到现在都不干人事!你要是再敢动我丫头一根汗毛,老子定要你生不如死!”
那支轻挑帘子的手指,瞬间将布帘攥紧。
司左转过脸来,黑眸轻眯,声音低而危险,藏着极细微的颤,“你说什么?再?”
“以前是老子不在上京,才让小混蛋遭了你的祸害,没能好好护住她!这次你若是再敢故技重施对我乖孙女,你且看老子会不会跟你拼命!”
毒老怪越说越气,眼睛发红,撸了袖子就想往马车上扑。
要不是火起的时候有人喊叫,他跟小混蛋及时逃了出来,那么大的火势,他们爷孙俩不得被烧成焦炭了?
就算撇开这点不计,被烧的也是一整个客栈。
好好的客栈啊!人家正经做生意,司左这条疯狗只为了给个警告,把客栈说烧就烧了?
王法在他眼里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顾西棠把暴怒扑棱的老头拉了回来,站直身子,淡淡回视帘子后面那双深暗的眸子。
片刻后她扬唇笑了笑,走过去,隔着车窗于司左相对。
“狗东西。”
“想杀我?
“我拭目以待。”
纤细娇俏的少女,倾城绝色,眼眸绵软娇憨,面上尚带着浅浅笑意。
她说话的时候,周身却猛然散发出一股气势,桀骜,布满锋芒,势不可挡。
仿似站在云端的天神,不屑的,睥睨脚底蝼蚁。
那股气势灭顶压来,有那么一瞬,司左骤缩了眼,竟觉呼吸困难。
瞳仁深处,不可见的震颤逐渐剧烈,心跳怦然迅猛。
攥在手里的车帘子几乎被他扯下,连同他的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
他紧紧盯着睥睨他的少女,“你,顾夕——”
“嗤,我夕尼玛。”少女冷然一笑,抬脚揣上马车车轮,“滚!”
咔嚓。
轻微的碎裂声响,拉车的骏马似受惊般,不安的踢踩起马蹄。
毒老怪本来浑身怒气要爆,听到少女骂人,顿时浑身一阵舒坦。
气消了。
他不气。
该气的另有其人。
素来高高在上受人追捧的国师,怕是从来没被人这么骂过吧?
该!
看到马匹不安踢踏,毒老怪眼珠子转了转,立马从身上摸出支银针,抬手就往马身上扎。
车厢里寒光骤闪,有黑影从里扑出袭向毒老怪。
“老头!”顾西棠眼一沉,就要出手救人。
黑影手里利刃是直朝老头脖颈袭去的,她若不救,老头就得身首异处。
此时已无暇顾及身份暴露的问题。
当——
就在顾西棠运力于掌要拍上黑影之际,却见黑影被什么东西挡了回去。
毒老怪几乎是连滚带爬躲到了她身后,老脸煞白,嘴唇哆嗦,“小……小棠棠,那个狗东西要杀我!”
踏马的!
又是背后下阴手,他要毒死那个王八蛋!
哒、哒、哒。
马车对面,又有一辆马车自暗影中驶了出来。
坐在车头赶车的,赫然是燕一。
“国师,用影堂死士欺负毫无还手之力的老幼,有失身份了。”
男子苍白瘦削的手撩开车帘,看向顾西棠跟毒老怪,温声道,“顾姑娘,毒老,上来。”
“宴公子,哎呀呀,怎么这么巧,你也在这里?”毒老怪看到宴九,跟看到福星似的,立即屁颠屁颠爬上马车。
妈的。
刚刚真是吓死他了。
他差点嗝屁,连声再见都来不及跟小混蛋说啊!
顾西棠亦转了头,看着那边马车里俊美男子熟悉的面容,心头悄然滋生出一丝喜意,极细微的,细微到她自己都没有察觉。
“九爷,有人欺负我。”话几乎冲口而出。
就是任性的想告状。
男子怔了下,眼尾笑意漾开,“上来,谁也欺负不了你。”
就这?
顾西棠噘了噘嘴,不甘不愿上车。
光用嘴说,也不帮她出气。
嗤,还好邻居呢。
“燕一,驾车。”等女子坐到他对面,宴九淡声对燕一吩咐。
燕一立即拉起缰绳,“好勒,驾!”
马车嗒嗒声起,跟对面马车缓缓擦过。
宴九侧头,自车窗与那边男子视线相交,“身为朝臣,无视王法,欺凌百姓,国师当自省。再有下次,宴某必追责罚。”
他挥袖降下车窗帘,同时,外头那辆马车再次传来咔嚓咔嚓声响。
接着,是震耳的轰隆声。
顾西棠眼睛一亮,立即趴到车窗往后看。
只见前一刻还好好的马车,已成四分五裂,散落在夜下街道上。
司左跟他的死士站在木料残骸中间,被还未离开的客栈住客们惊呼着围观。
“噗嗤……”顾西棠捂嘴,笑得眉眼弯弯,回头看向宴九,“是你干的?”
男子嘴角轻扬,“不是你踹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