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零三十二章 通往深渊的道路

得到尤里安!

这不是斯维因私心作祟,也不是几次碰面时透过那被浸红的眼睛看到了那副躯壳下足以媲美神魔的力量,

斯维因想要得到这个人,仅仅只是

‘为了帝国的未来!’斯维因心中默声道。思绪不自觉的飘回到了几年之前————

那还是普雷西典战役刚刚结束的时候,乘坐着运送伤兵的军舰,他被押解回了不朽堡垒,以一个战败者的名义。

直到今日,斯维因似乎还依旧能嗅到那拂过海港码头带着淡淡咸凉的空气,那似乎是他人生悲剧的注脚,

这个男人为帝国南征北战二十年,从恕瑞玛到艾欧尼亚无人不知他的名字!却因为一次战争的失利被送上了帝国军事法庭,由大统领的大儿子锥勒亲自审讯,并在短短的半日内定下了的罪名以及对他的全部惩罚————

剥夺所有官职爵位,削去军籍,全部家产充没,佩戴了十多个年头的帝国统帅勋章也被取下,

他,杰里柯·斯维因,从名声显赫的将军统帅变成了一届阶下囚。

大街小巷中,人民唾弃他的无能;

深宫高墙里,贵族嘲笑他的背叛是罪有应得,

拖着断臂与一条被打碎了膝盖骨的残腿,他穿着那十几年没有脱下过的黑色大氅,成为了不朽堡垒贫民窟街头千千万之一的乞丐,露宿街头。

曾经的帝国海军上将杜廓尔迅速接手了他的职务,他的兵团被打散,士兵被拆分,而曾经追随约纳特等人,也被夺去了荣耀,开革军籍后关押。

靠在污秽泥泞的街头墙角,斯维因疲惫的望着头顶上空灰色的阴云,那一刻他不知道自己的人生是否就这样结束了,

想他曾是帝国有名的贵族大家出身,对帝国的忠诚让他亲手将包括自己父母亲人在内的所有人送上了断头台,以此开启了自己军旅生涯的辉煌。

然而兜兜转转二十载,当他人到中年时,却又重新回到了起点前,

或许真的如那些曾经谄媚而今又鄙夷他的贵族们嘲笑的那般,他背叛了自己的家族,也合该承受反噬带来的苦楚。

可是,他不甘就此沦落!虽然身体已经破碎不堪,可斯维因的心中却依旧燃烧着对帝国那份最赤诚的热血!

帝国需要他的力量,更需要他的拯救!

当一只漆黑如墨的渡鸦悄然落在街头对面的高墙上,用那无情的眼珠盯着他时,斯维因感觉自己的心颤抖了————

“那是…”

渡鸦张开了黑羽,那一瞬间,斯维因仿佛看到了一股扑面而来的黑暗气息,如同压城的黑云一般在天空翻卷,带着死亡与不祥。

而让他惊惧的是,那样的画面,在二十年前他就见过,就在自家的城堡,在那个父母亲人被带走的夜晚!

二十年过去,它们没有消散,却反而变得更加无所顾忌。尖嚎着宛若厉鬼一般覆压天日,遮蔽了高耸的大皇宫,吞没了一座座权力的城堡,如今更是向他袭来,欲将他拖向地狱深渊。

‘是他们么?’

那一瞬间斯维因想起了曾在家中找到的一朵妖冶的黑色玫瑰,还有出现在父母窃窃私语中的一个名字————名为“苍白”的女士。

那一刻,斯维因仿佛看到了一只邪恶的大手紧紧扼住了帝国的心脏,

那朵黑色的玫瑰,那个曾经他以为被处死在断头台上,如今却在暗地操控一切的女人,

这一切都让斯维因心中的热血再度翻涌,

“我要…除掉他们!为了…帝国的未来!”

那天后,乞丐斯维因便彻底消失在了街头,

再度出现时大氅飞扬,他,

已经是足以直面黑暗的领袖,

为了他效忠的帝国,为了千千万诺克萨斯人民,他要凝聚一切可以拥有的东西,不论是那来自邪恶魔鬼的力量,还是最普通的一名士兵,

他要将他们的意志与血肉凝聚在一起,化作横断天幕的巨刃,将那片阴云彻底斩断!

而尤里安,就是他需要得到的人!

回忆戛然而止。

望着坐在面前的尤里安,斯维因暗红的眼瞳里满是坚毅的光芒————

自打得到了恶魔力量之后,整个不朽堡垒就再没有任何一个人,比他更能看清这个神色拘谨的男人身体内蕴藏的恐怖力量,

那是他从未见过的,

每一次见面,他都会惊奇的发现那股力量在以一种意想不到的速度膨胀着,直到————

数天前,他在那个名叫阿卡丽的艾欧尼亚女孩那里看到了相同的力量,

那一瞬间,他知道时机已经到来。

“先生…”

尤里安并不知晓刚才片刻之间斯维因的头脑风暴,但是对他而言,斯维因的话却正中戳破了他心中不愿触及的泡沫,也是他这些日子来反复纠结的源头————我,做出那些叛逆之事的我,

真的还能回到从前,重新来过吗?

尤里安不由得又想起了自己做的那些事情,

不论是强闯大地牢,还是公然大闹不朽堡垒,亦或是十日后即将开始的计划,

每一件若以帝国的法律都是最轻也足以被判处终身监禁的丑闻,

以他的能力,固然可以隐藏那些故事重新开始,但一旦有朝一日事情暴露,他将堕入深渊万劫不复,而远在特里威尔的双亲也难逃牵连。

或许,眼下摆在他面前的最好的方式,便是回到特里威尔老家接上父母,而后远走他乡找一片帝国触及不到的地方隐居终老,

可尤里安绝不甘心如此!

诺克萨斯是生他养他的地方,这里的每一片土地都留有他成长的洒落的汗水;卡特琳娜、卡西奥佩娅、杜克卡奥、泰隆、奎列塔、还有…苍白女士,他的每一段记忆都刻有他们的名字,留有他们最真挚最殷切的期盼,

离开,就意味着放弃,意味着成为他们眼里的叛徒,可耻的懦夫。

更何况,尤里安心中还有那个梦想————那个看起来遥不可及却又无比值得的梦想,他想看到它实现的那一天,更想成为亲手实现它的那个人。

可尤里安也知道,现在的他正走在一条通往黑暗深渊的道路上,而推动他向前的,则是心中另一个自己。

“先生,您…”沉默良久,尤里安缓缓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