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走了!
随着从四面八方而来,出现在感知之中的人影,尤里安飞踢开两个冲锋而来的士兵,翻身向后退开两步,心中默默道,
环顾四周,从街头到街尾躺了不下二十个捂着胸口挣扎起身的铁甲汉子,周围散落着羽矢与数面巨型鸢盾,
而街道两侧的石墙上,则整整齐齐插着一排的刀与剑。
在街头街尾数不清的愕然目光与低低的抽气声中,尤里安脸上划过一抹宣泄之后的快意,与此同时,又有一抹淡淡的遗憾残留在眼底,
这一架,他是真正的打了个爽,
作为一名刺客,泰隆教导过他许多的信条,
诸如要永远保持警惕,时刻将自己隐藏在黑暗中,永远不要暴露行踪与真面目,
尤里安无法否认,那些经验是千年乃至数千年血与火、生与死考验中留下的精粹,它们曾是尤里安弱小时的倚仗,是他一路走到现在没有断支胳膊少条腿的最大原因;
可不得不说,随着实力的迅猛增长,其中的一些信条却慢慢成为了他的限制与阻碍;
譬如身为刺客常常被灌输要隐忍,只有安于在苦难中忍耐,才能等到一击毙敌的出手时机,
这个观念在漫长的时间里已经融入了尤里安的灵魂中,影响着他的一举一动举动与每一个时刻的判断,
可它们却也压抑了他灵魂本能的躁动与狂野那流淌于血液中,发源自千年前诺克希人的血脉本能。
正是靠着它们,诺克希人才能从洛克隆德平原一个小部落,一路向北,怀抱一往无前的决死之心,
攻下不朽堡垒,建立起维序了千年的伟大统治。
可它们,却与刺客安身立命的根基相悖。更与如今的尤里安相悖。
尤里安曾数次自嘲过,他不是一个好刺客,甚至或许都不应该成为刺客。
作为游走在刀剑生死之上的暗影,他做不到如泰隆一般时时刻刻保持绝对的理智与冷静,在最困难的局面下也能找到最自己最有利的突破点完成逆转;
尤里安会冲动,爱冲动,
在面对违背他自我坚持的选择面前,他往往会变得比任何人都要冲动,都要偏执,
那颗活跃在胸膛左心房中的炙热心脏,用全年全时刻无休止的钟鼓鸣响的战音,让一颗灵魂无法陷于安静,
他的天性在渴望着自由,就像天上的雄鹰一般,无拘无束的自在翱翔。
如果有可能,尤里安多么想成为一名战士,一名冲锋在前的战士,用一腔热血与狂热的激情,用最令人血脉喷张的方式从正面击败挡在面前的所有敌人,
就像刚才那般,
只用拳脚,只靠肉体对抗着一个伟大帝国冷兵器的最高结晶,
那倒了一地的士兵,是见证他荣耀与强大的最好印章。
肆无忌惮的战斗,更是能让他感受到发自灵魂的快意。
如果我不是刺客如果我没有成为刺客心中默念了数遍,尤里安眼中的遗憾又加重了几分,但遗憾归遗憾,他却也没有后悔,更不会后悔。
但不管怎么说,眼下已是到了该离开的时刻了。
作为曾经的帝国王牌,尤里安自始至终都无意伤害这些披着军装与战甲的人,更无意与生养自己的帝国为敌!
如果不是埃德利的胡乱下令触怒了他,尤里安甚至不会从那个藏身的角落中现身,
他能理解帝国在前夜大地牢事件之后的一切反应,也深知自己与阿卡丽的行为从一个诺克萨斯人的角度上与叛国已无二致,
可他心中依旧坚持自己是帝国最忠实的子民,
为了这方土地的存续,他曾消耗了十年的青春与热血,以胸腹与背脊上留下的一道道狰狞疤痕宣誓着他的忠诚;
而在遥远的未来,他还将依旧为它继续付出着用更多的伤痕、流更多的鲜血,以各种身份,各样方式。
想清了这些,尤里安也不在为这些烦闷或懊恼了,
而眼底的战意也随着双目一合一睁如潮水般退去,
在一个呼吸之后,他已恢复了平日的冷静。
回想从现身到一番热血大战后的每一个举动,尤里安表现出的是热血未冷、仗义敢言的正面形象,即使与第一兵团的人来了场街头打斗,也没有真正伤及到其中任何一人,
这已经足以表面他的立场了,即使事后帝国派人来追查,怕是也无法在除了身份之外的任何地方找到攻击点。
只是遗憾的是,没有覆面让他的面容完全暴露在了众目睽睽之下,
而他尤里安虽然不像诺克萨斯之手或是荣耀行刑官那般人尽皆知,
但在帝国军方内部知道他的人却绝对不在少数不客气的说,
时间放到两三年前,听说或知道他名字的帝国高层没有一半也至少有个三分之一。
这不仅因为他的实力和与实力不相匹的年轻,也因为为绿齿峰战役失败后的潜伏,因为那个与尤里安并称平民天才姐弟的姐姐锐雯,
当然,最为人津津乐道的还是与杜克卡奥家族大小姐卡特琳娜的恋情。
平民与贵族,灰公子灰姑娘?与冰山公主的恋爱,
是贵族间的禁忌,却是平民们追崇的美好神话,
他们期望着如尤里安一般的发迹故事,更期望着如他一般通过努力最终抱得美人归的完美结局
不知有多少人期望他们打破贵族与平民间持续千年的魔咒,更不知有多少人循着他们的故事踏上了参军之路。
虽说因为尤里安的突然失踪,让那些记忆被冲入了时间的长河,
但若是看到了他的画像,那么一定会有人记起尤里安这个名字,继而将那些被吞没的浪花重新跃上海面,翻起涟漪。
这些记忆如果换一个时间,一个局面或许都不会是一件坏事,
可放到眼下,却成为让尤里安心中惴惴的定时炸弹!
他无法判断帝国之人在识出他身份之后的反应,更无法判断那之后等待他的是重新的招揽、是重头再来,还是告示栏上高悬的一纸通缉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