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沙”
昏暗的通道中一个身影孤单向前,穿过寂静的回廊,走过幽深的宫阙,从始至终不发一言,
身边光景流转,
不论是庄严宏大的长廊,还是充满了古色气息的浮雕壁画,都不能吸引她哪怕半点的注意力。
一直到道路的尽头出现了一缕迥异的光明,灼热的气息顺着敞开的通道扑面而来,
那个身影的主人才好似如释重负一般长长舒了一口气。
“终于”
“走出来了呀。”
一缕阳光投下,穿过长长的睫毛,倒映在那晶亮湛蓝的眼眸中,
望着前方无际无边的沙丘,希维尔忍不住跪在地上,捧起一抔沙子扬向空中,
任由那些反射着阳光的砂砾飘飘洒洒的落下,落在了她黑色的发间,又或是被忽然刮来的风带到了远方。
这一刻,希维尔心中百感交集。
“活下来了呀”
在胡乱的发泄了一通情绪后,希维尔换了个姿势抱着腿坐在了一旁的小土丘上,下巴轻轻枕着膝盖望着远方,
过了好久才发出近乎叹息一般的感慨,
头一次,她感觉活着是这样的美好。
这一刻,头顶沐浴的阳光与沙漠蒸腾的热浪是她二十七年来从未感受过的美妙,
可这份美妙的代价,却是整个探险团除她以外再没有一个人活着。
“那个诺克萨斯的婊子!”
虽然她的目光落在远方,可她出神的眼睛却与她剧烈起伏的心跳处在完全不同的两个频道,
那个诺克萨斯的贵族小姐,希维尔在死去之前清楚记得她脸上露出的狰狞,看的到那柄淬毒匕首上闪烁的寒光,
伴随着一句“动手”,
将她十几年的努力扫进了垃圾堆,也顺带将她一起埋葬。
赫莱斯穆扎法尔阿尔斯兰
一个一个名字从记忆中蹦出,幻化出一个又一个微笑的面庞,
随着一道暴起的寒光,希维尔好似又回到了临死前的那一刻,听到了她信任的手下充满痛苦的吼叫。
希维尔猛地闭上双眼将脑袋埋进了膝间,任由黑色的长发从两侧滑落,盖住了她的脸庞。
悠扬的风卷起了沙尘又卷走了热气,除了它,没有人看的到希维尔这一刻攥紧的拳头与时不时轻轻颤抖的肩膀。
不知过去了多久,女人才缓缓抬起头,顶着一双泛红的眼睛喃喃道:
“我对不起你们!”
作为佣兵团的团长,她错信了卡西奥佩娅,将信任她的人带向了死亡之地。
这一刻希维尔心中有说不出的悔恨与愤怒,
如果卡西奥佩娅此时出现在她面前,她一定毫不犹豫的提起恰丽喀尔将她砍成十几二十段,再将那充满肮脏的骨血统统抛到荒漠里喂狗。
但摆在眼前的现实是,那柄十字刃不知被遗落到了哪里,而那些信任她的人
“死了都死了”
死死咬着唇角,任由一道向下流淌的血线没过了她光洁的下巴滴落到了衣衫上,
可刺痛感不能让希维尔心中的愤怒减少半分,更不能弥补她犯下的错误,终究她能做的也只有落寞的垂下了头,隔绝视线让自己沉浸在回忆的黑暗中。
所有人都死了,
赫莱斯死了,阿尔斯兰也死了,
就连那个诺克萨斯婊子和她带来的手下,在那样惨烈的塌方中一定也活不成。
一场帝王之墓的探寻之旅,
到头来,竟落了个全军覆没的结局若不是她奇迹般死而复生的话。又神奇的从迷宫一般的地下逃出来的话。
可若有选择,她宁可不要这奇迹与幸运,她宁可与她的那些手下一起死在那里。
就是这该死的走运,让希维尔这个性格坚强的女人在这一刻泪水忍不住的流淌。
在花费一段时间摸清了她所在的地方并艰难接受了死而复生的奇迹之后,
希维尔没有在那充满生机的地方做任何的停留,反倒是踉跄着走出了祭坛,看也没看的随便找了一条路便闷头向前走了去。
作为恕瑞玛最宏伟的大都市,
太阳之城的地下也早在恕瑞玛万年的统治下得到了完整的开发,
相比起光明照耀下的繁华之地,它还有着半分不弱于地上的地下城区。
在那建筑的好似迷宫一般的地方,落魄的希维尔就像个无头苍蝇一般闯来闯去,
她来时是由阿兹尔领路,又由尤里安带着一路来到了黎明绿洲,
中间穿过了帝王之墓内只有皇帝才知晓的密道,走过了下城区又穿过了大半个废墟城市。以尤里安两人的脚程也足足走了一个时辰。
可回去却没有了阿兹尔的领路,希维尔也自然是无法再顺着来时的路回去。
但或许是奇迹的庇佑,
在那如蛛网一般盘踞的无人之地,凭着直觉的指引与多年探险积累下的经验,
虽然仍旧耗费了不少时间走了不少弯路,但最终希维尔还是找到了一条通向地表的路。
那是一条早已干涸地下水道,自城中连通着城郊的某条河流。
在恕瑞玛尚在时,那里曾是专属于皇宫的排污通道,
但在太阳之城覆灭的千年后,那条道早已彻底干涸,
可就是这样一条路,却成为希维尔逃离帝王之墓、逃离太阳之城的生命通道,
甚至在沿着宽阔的通道向外撤离的时候,她还异常幸运的看到了她们来时曾走过的那条秘密通道它与排污通道巧合的只有一墙之隔。
尤里安与瑟博塔鲁的魔法轰击引发了地震崩毁了坚固的墙体,让希维尔得以重返故地看到了地宫崩塌之后的惨烈状况:
地宫被坠落的砖石塞满,顶上不断有沙子顺着裂缝落下,空气中还弥漫着尚未完全散尽的血腥气味儿,
在那靠近帝王之墓大门的地方,希维尔看到了几柄散落在血污中的诺克萨斯制式武器,
也正是那几柄武器和流沙,让她大致估摸出了地下塌方发生的时间,
也顺势得出了除她以外的所有人都葬身在这场不知是天灾还是人祸的地下塌方中的结论。
若非如此,逃出生天的她也不会孤单的坐在土丘上,心中充满了对未来的茫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