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哧呼哧呼哧”
银月之下,一抹身影在山林中奔跑穿梭。
他已经跑了很久,
很久很久。
从巴鲁鄂,从无极村。
从那个曾经的故乡,现在的噩梦之地,
一路跑到了这里。
拖着受了伤的身体。
忍受着饥渴,以及逐渐溃烂的满身疤痕。
他不敢停下来,
因为只要一停下来,那如同噩梦一般的场景就会出现在眼前。
充满了毒气的天穹,在狂风的吹卷中,好似一条狰狞的毒龙,吞噬了一条又一条生命,将往昔熟悉的面容一个接一个杀死。
熊熊燃烧的大火,将千年的村庄毁于一旦,伴随着片地血泊,残肢断臂,随处可见的难以瞑目的双眼。
持着刀剑,穿着黑红色铠甲的敌人,狰狞的脸庞如同梦魇一般,整日整夜的出现在他的梦中。
他觉得自己的身体,已经到达了极限,
可是他不能死。
抬头望着天边的皎月,
至少在将这个消息告知师兄弟们之前,我不能死。
“再坚持一下再坚持一下!”
若是在以前,
他绝对不会相信,有一日无极村的平静会被打破,颠覆,甚至是彻底的覆灭。
共同生活了十几年的师兄弟们,一个接一个战死在他的眼前,那凄厉的夹杂着不甘与愤怒的厮声,似乎还回荡在耳畔。
曾经在他眼中宛若神明一般的师父们,为了给他们搏出一线生路,毅然决然的为此断后。
穆兰剑圣,索伦剑圣,苦行师父,艾伦师父。
一个个的没了消息。
为了他们。
那游荡在天际的毒雾好似恶魔一般,即使他们挡住了那致死的毒气,却没曾想,隐匿在毒气之后那无声入侵的虚弱,才是真正的杀招。
师父们的努力失败了,也成功了。
一路从无极村走出,所有的师兄弟尽数战死。
但是唯独他,承载了无极村所有村民,师兄弟们希望的他逃脱了追击。
“这个仇,千世万世永不能忘!”他的心中充满了恨,无穷无尽的恨。
也正是这份恨意让他从死神的手中挣脱出来,也正是恨意驱使,他才能从巴鲁鄂省跑到了纳沃利,
普雷希典城就在不远处。
可是他也几乎也是油尽灯枯了。
穿过丛林,
他的身影被巡查的抵抗军战士发现。
也因此,他在倒地之前,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师兄,苏恩师兄!?”
意识开始模糊,他的双眼也开始陷入黑暗,那声音十分的熟悉,可是他却想不起是谁。
心中唯一记忆的,只有那不断在心中重复了千万遍的话语:
“无极派尽毁于诺克萨斯人手中,他们动用了可恶的毒气手段,为师兄弟为无极村所有死去的乡村父老报仇!”
意识沦归黑暗,苏恩拼尽全力说出了最后的一句话,便彻底的死去。
留下了围上来的一众抵抗军士兵们,震惊无语的眼神。
“呼!”苏恩突然到来,惊动了正在营房中独坐的易,在卢恩含泪讲述下,他猛地丢下了手中的纸卷,快步的冲出了营房,
为了更快一些,他甚至动用了体内的能量来提供加速。
营寨因为苏恩的到来与死亡,夜晚的寂静被彻底的打破,
无数的人从营帐中走出,来到营寨大门前,望着那已经被盖上了一层白色绢布的身影静静的躺在地上,悲戚的情绪在夜空中蔓延。
围绕在周围的,是几个早已经哭成了泪人的无极派弟子。
他们已经看到了苏恩的离去,更知晓了他临终的遗言:
他们的家乡,他们的门派,那些亲人,那些师兄弟,尽数被毁灭。
一个年长的师兄单膝跪地,拄着长剑,垂着头,手指死死的握在剑柄上,那原本的孤傲气质被悲痛彻底取代,脸上满是压抑的狰狞。
而他的身边,一个无极派弟子,五指死死的抓在地上,平整的泥地上留下了五道带血的痕迹。
而另一侧,一个年纪稍轻的弟子,原本的哭声被师兄们训斥了一句后,变成了强忍着的呜咽。
无数的人安静的围在一旁。
这些人来自艾欧尼亚的各个角落,有武士剑客,有浪人,甚至还有农夫渔夫。
他们为了同一个梦想聚集在一起。
他们中的每一个人都或多或少的受到过这些无极派剑客们的帮助,或是剑术的指导,或是在战场上的救命之恩。
在他们眼中,这些剑客外表孤傲,内里却温和如水,平易近人。
那份流于表面的冷漠,或许更多的只是为了掩饰他们那不擅交流的心。
但是不论如何,他们都给这里所有人留下了坚强的印象。
袍泽死了,他们咬着牙为他们阖上眼帘,然后拿起剑冲上战场为他们报仇。
师兄弟死了,他们没有人哭,轻轻掩饰住眼中的哀伤,继续钉在战场的一线。
他们总是战场上最耀眼的那一批,
持着长剑,穿着一袭战衣,穿梭在战场上,冲锋在第一线。
他们是许多人心底信心的来源,只要战场上还有这群名为无极的剑客们的身影,他们就不会溃败。
可是,今日,此时,此夜。
这群如同孤峰绝巅上傲然自立的“松柏树”,却在这一刻,哭的好像一个泪人一般。
在这份情绪的感染下,甚至许多的战士们,还有军中的女孩们,都不由得擦拭起了眼角的泪花。
“总指挥来了。”
不知是谁轻轻叫喊了一句。
众人朝着声音的源头望去,
人流被缓缓分开,挎着幽梦的易从人群中走来,望着围了一圈的师兄弟,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易师兄,师父死了,无极村也毁了,是那些诺克萨斯人干的,我们要报仇啊!”最小的那个无极弟子望着易来到近前的身影,猛地站起了身,咬着牙,颤声说道。
“胡闹!”那个弟子的话刚刚说完,就有师兄站起身拉住了他,训斥道:“一切以大局为重!”
只是他训斥的声音中,也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颤音。
可是这一刻,原本听话的小师弟,却梗着脖子,硬顶着,任凭师兄拉了几下,脚下好似生了根一般,一动不动,一双眼睛死死的望着易,等待着他的答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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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所有人的目光也顺着他的话望向了面无表情的易。
在这样的情况下,易缓缓闭上了双眼。
握在剑柄上的手用力,松开,再用力。如此反复了几次之后,再睁开双眼时,他放轻了声音,低声安慰道:
“会的,所有手染鲜血的诺克萨斯人,都会得到他们应有的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