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八章 武者之“障”

“你一个人?”

“对。”菲奥娜看了眼一旁微微气喘的薇恩,认真的点头道。

尤里安扬了扬眉毛,脸上露出一丝古怪的笑容,继续道:“我看出你在我不在的这一段时间有了不小的进步,但是这样就让你有了自信么?”

菲奥娜看着尤里安欠揍似的笑脸,皱了皱眉,开口道:“用剑说话。”

“好,”尤里安轻轻拍手,为菲奥娜的行为鼓掌:“那就来吧用休息一会儿么?”

战斗的欲望一起,尤里安就要拔出剑刃,只是突然看到菲奥娜两颊上还未褪去的红晕,又有些迟疑了:“你刚打了一场,这样对你不是很公平。”

“不用。”菲奥娜抿了抿嘴唇,转身朝着场中走去,可是尤里安却从她一闪而逝的犹豫中看到了她的勉强,转头看了看薇恩,薇恩会意的点头,尤里安脸上露出了笑容,冲着菲奥娜的背影喊道:“还是一起吧,在平泽镇的这一个多月,我又有了不小的提高,如果太自信了,会输的很惨哦。”

菲奥娜站定转身,瞥了眼径直走到她身边的薇恩,没有开口,默许了他的话。

尤里安施施然的将剑鞘取下,丢在一旁的地上,倒提短剑,走到两人对面五米处,开口道:“这柄剑是嘉陛下昨日刚刚赐予我的,那么就由你们来做它的第一个对手吧。”

清晨的风卷动黄叶,翩翩而落,尤里安手臂轻抬,黄叶稳稳的停在了剑尖处。

尤里安望着两女,微笑开口道:“树叶落地,对决开始。”

说罢,手腕微动,剑刃自下向上撩起,树叶贴着剑尖向上,在剑尖到达最高点的时候,好似一枚石子一般飘向了半空。

飘飞了四五米高,树叶失去了动力,到达了最高处,飘飘摇摇的下坠,打着旋儿在几人的眼前飘下,无声无息的落在了地上。

就在这一刻,三人齐齐而动。

对决一开始,薇恩便迅速的向后退去,一连后退了五米,将与尤里安之间的距离扩展到了十米,同时抬起手臂,手弩中早已上好弦的箭矢飞射而出,带着巨大的动能,射向尤里安。

而与之相对的,菲奥娜手腕轻抬,细剑前指,脚下发力,剑尖刺向尤里安。

两人的配合经过数个月的配合已经无比的娴熟,在剑尖指向尤里安的同时,箭枝已经在同一时间飞射而来。几乎不分先后的到达了尤里安的身前。

同时面对两个人的攻击,尤里安却没有一丝的慌乱,经过了战争的洗礼,经历了更加紧张惨烈的战斗,这样的攻击虽然强度更高,两女也比黑蝗群要厉害的多,但是对于尤里安而言,并没有什么区别。

都是能够轻松面对的攻击。

轻巧的一个侧身,尤里安躲开了两人的攻击,一边抬手还击,一边还开口嘲讽着:“就靠这样的攻击就想打败我么?”

当然不是。

听着尤里安嘲讽的话语,菲奥娜没有一丝的情绪波动,偏转方向,手中的细剑稳稳的刺出,迅疾如风的剑刃好似刺破了空气一般,发出了微微的鸣音。

虽然没有开口,但是菲奥娜却用实力为自己说话。

“好!”迎着这一记“破空斩”,尤里安赞叹出声,比起一个月前,菲奥娜的这一击要更加的精准且快速,比之月前,已经需要尤里安动用元素能量来应对了,这说明了这一个多月以来,菲奥娜的努力,也证明了她的天赋确实出众无比,这足以得到尤里安的表扬。

当然这也并不能说明尤里安的进步小,只是尤里安也不得不承认,两人之间的差距在缩小,而且到了未来,两人的距离恐怕会越来越小。

这是必然的,实力到达某一个节点,必然会面临进步缓慢的尴尬境地,这就是所谓的修行之人的“障”。

面对这层“障”就需要突破自我。

经过了平泽镇之战,如今的尤里安已经隐隐触摸到了身体的“障”,这是他用出了凝聚精气神一击斩杀蝗后的成果,但是同样的,因为这样的“障”,尤里安也被迫放缓了自己进步的脚步。

但是其他人不会在你脚步停滞的时候等待,世界上的天才何其多,即使不提菲奥娜,仅仅是尤里安见过的卡特琳娜,泰隆,天赋就丝毫不逊色。

尤里安虽然心中知晓,但是同样更加的兴奋,在不断的成长与进步中,他的观念也逐步的改变,从一开始简单的小小心愿,逐渐变成了更多更大的梦想。

尤里安的野心在不断的滋长。野心推动了他的进步,而进步又助长了他更大的野心。

这就是人的成长。

如今,面对两人之间距离的缩短,尤里安却没有一丝的焦急。在格挡攻击的间隙,他还有心思调笑几句:“不错的攻击,难怪有挑战我的自信。”

“哼。”听着尤里安点评似的话语,菲奥娜轻哼一声,脸色隐隐凝重了许多。

她感觉到了两人之间差距的缩小,但是她却没有一丝的喜悦。这其中意味着什么她再清楚不过,这意味着尤里安的剑术已经即将到达“障”的边缘。

在她还年幼的时候,她曾经听父亲说起过修行的事情,而那一切的核心就是以突破“障”为目的。

“它是束缚人体的枷锁,也是世界意志平衡自然的手段。”

一直到现在,这句话菲奥娜都记忆犹新。

父亲是一位突破了“障”的剑客,一位剑术天才。

即使因为年龄变大的关系,曾经摆脱的枷锁再次出现,但是他仍然是顶尖的剑客。

所以在她的眼中,自己的父亲在面对尤里安的时候不会有任何失败的可能。

可是现实却跟她开了个玩笑,面对十七岁的尤里安,劳伦特族长身死。

她不信,她怀疑,她疯狂,但是事实就这样平静的发生了。

她不知道这是为什么,尽管在她的眼中,尤里安的那一剑确实快的几乎看不清,但是她坚持相信她的父亲能有应对的方法。

所以即使父亲身死,她被迫成为了尤里安的侍女,她也从未真正的服气过。

在她看来,父亲身死更多的是为了保护自己,又或者是为了让自己成长。

所以往后的日子里的每一次训练,她都竭尽全力。以期在未来的某一天能够打败尤里安,证明自己心中所想。

虽然在相处中,菲奥娜心的一半被另一种情绪悄然占据,但是现在,当她心中爱恨纠缠的中心,阿萨斯有可能触碰到了“障”的存在时,她心中仍然复杂万分。

只是这一分心,就让尤里安找到了机会。

抓住了菲奥娜眼中微微失神的一瞬间,尤里安眼中灰雾凝结,爆发了力量,身体陡然加速,一个错身,在菲奥娜刚刚回过神来的仓促应对中,轻易的将她的蓝钢剑击落。

蓝钢佩剑打着旋儿,摔落在了地上,发出了清脆的声响。尤里安的短剑架在了菲奥娜的脖颈上。

见到这一幕的薇恩停下了手中的攻击,快步走向了相互沉默的两人。

望着女人复杂的眼神,尤里安微微皱眉道:“就这么点儿实力么?还是说我高估了你的进步?”

面对尤里安疑惑的目光,菲奥娜没有回应,沉默的昂着头,嘴唇微微颤动着。

没有得到回应的尤里安顿时没了兴致,随意的挽了个剑花,将短剑交到了走过来的薇恩手中,撇着嘴道:“没意思,你太让我失望了。”

一边说着,一边转头向着场边走去。

静静看着尤里安的背影,直到尤里安快要走出场地时,菲奥娜出声发问:

“你触碰到障了么?”清冷的声音带着一丝颤音,让尤里安顿住了脚步。

微微偏头,对上了菲奥娜的目光,尤里安挑了挑眉:“你就是因为这个分了心?”刚刚菲奥娜的情绪变化尤里安自然是察觉到了,只是不清楚状况的他希望用嘲讽让菲奥娜燃起斗志,却没想到菲奥娜似乎失去了战斗的欲望,这让尤里安十分的不满。但是现在听到了原因,尤里安却更加不满了。

随意的摆摆手,尤里安转过头去,背对着两人开口道:“你说是就是了。”

“回答我!”菲奥娜上前两步,声调陡然提高,看着尤里安的背影也有了一丝认真,

可是尤里安却没有再开口。

面对菲奥娜近乎质问的话语,他头也不回的离开了修炼场,留下了沉默的菲奥娜,与担忧的薇恩。

第一百二十九章一去不复返

入夜,冕卫宅邸。

到了夜晚的冕卫庄园一片安静肃穆,冕卫家族与其他的贵族豪门不同,作为在德玛西亚传承近四百年的顶级贵族,冕卫家族经历了德玛西亚的一切历史变迁,从最初的逃亡,到后来的大大小小的无数次战争。

无数的权贵消失在历史的长河里,世家贵胄代代更替,就连德玛西亚的王位也经历了数次的更迭,可是冕卫家族依然屹立在这里,巍然不倒,大大小小的变革,或明或暗的阴谋,似乎永远打不倒这个家族。

冕卫并非没有经历过低谷,在最危机的战争时,冕卫家族曾经几度濒临绝嗣,但是它仍然挺了过来。

冕卫,克朗加德,王冠守护者。

作为拥有几乎最久远历史的大家族,它的传承自然是极为重要的,而作为冕卫庄园的地下,更是重中之重。

是夜,万物俱寂,秋天渐渐有了一丝萧瑟的凉意,往日里争相鸣叫的虫鸟,都没了踪影,在昏暗的路灯下,唯有穿着甲胄手持武器的侍卫,列着队沿着小路巡逻。

“咔咔咔”金属战靴踩在青石板路上的声音,传到了很远的地方。

早早钻入房中的拉克丝,迟迟没有入睡。

一袭乳白色的连衣长裙穿在身上,露出了光洁的小腿还有小巧可爱宛若珠玉一般白嫩的脚丫,拉克丝靠坐在房间的窗台上,宽大的石台容纳她娇小的躯体绰绰有余,四五米的高度对于拉克丝而言与平地并没有什么不同。

出神的望着窗外,庄园内稀疏的路灯照耀着夜的寂静,而在庄园外,早已是人影稀稀。

尽管今天是庆典之日,但是狂欢了一天的人群已经耗尽了全部的气力,早早的变散了去,仅有的人在十字路口挥手告别,相约明日上街庆祝。

一袭凉风吹来,吹动了拉克丝鬓角的发丝,金黄色的长发在晚风中徐徐飘动,打着卷儿。抚在一旁精致的窗纱上。

感受到一丝夜的凉意,拉克丝回过神来,抬手拢了拢头发,随意的挽了个花儿,垂在胸前。

女孩从窗台上跳了下来,双手抱着肩膀,赤着脚,踩在了厚厚的鹅绒地毯上。

一路走到旁边的衣架旁,女孩左右打量了片刻,犹豫着取出了一件乳黄色的长袖衣衫,披在了肩膀上,趿ta着步子拉开了房门,走了出去。

父亲母亲去参加国王的宴会到现在还没有回来,而盖伦因为北面弗雷尔卓德人的躁动带兵离家很多日都没有回来了,而自己的那些族人们,在这样的宴会上,早就各自寻到了目标,不知去哪儿春宵一刻去了。

也就是说,今夜偌大的冕卫庄园,只有她一个人。

与尤里安分开后,女孩便借口身体不适,一个人跑回了家,想着不久前发生的事儿,女孩还能感觉到两颊在微微发烫。

痴痴的笑了笑,女孩回过神来,望着略显漆黑的走廊,迈开步子。

一直走到走廊的尽头,沿着旋转扶梯下到了一楼。墙上的壁灯发散着微弱的光,为人指引着道路,

女孩停住了脚步,随意的打量着自己的家。

她在这里生活了很久。

儿时的她出生在密银城,那是一座建造在山上的城市,一条大河从远处延伸过来,环绕着山腰一路向东。绵延的房屋从山脚一直延伸到了山顶,在山的最高处,是冕卫家族的城堡,她的家。

冕卫家族世袭封地所在。

在那里,她渡过了无忧无虑的童年生活。

一直到六岁,为了受到更完美,高贵的教育,也为了方便冕卫与光盾两个家族的走动,作为家族主枝的皮特冕卫带着妻子儿女搬到了德玛西亚王都的庄园。

一直到今天,在这里她生活了近十年。

庄园里的每一个地方,她都熟悉,每一个角落都留下了她玩闹的痕迹。

庄园的喷水池,楼台轩榭,小小的假山坡,饲养着许多动物的小树林,曾经都是她最喜欢去的地方。

庄园里的每一个装饰,也有她的心血。

在几年前的某一天,控制不住体内魔法能量的她爆发了强烈的波动,将庄园的几个屋子弄的一片狼藉。

面对着父母惊恐,严肃的目光,她不知所措的蹲在地上,抱着膝盖呜呜的哭泣。

那时的她,害怕,茫然,无助。

好在,父亲母亲是爱她的。

为了她,父母强行将所有的事情掩盖了下去,这次的魔法波动也被定论为国内某些邪恶势力企图暗杀皮特将军未遂。

事情平息了下去。

父母依然爱着她,为了不让她多想,两人倾注了更多的爱,就连盖伦也曾经嫉妒的说:“犯同样的事,你就有人护着,我就得挨一顿打。妈妈总是告诉我不要在意你的所作所为。”

就连家里重新装修,都是母亲奥格莎与拉克丝一同完成的。

看起来,生活与原来没有什么不同。

但是就在那时起,无忧无虑的女孩逐渐变得焦虑,变得多愁善感,变得不再天真无邪虽然在外人看来,她依然是那个好似春日暖阳,令所有人喜欢的小女孩。

“谢谢你,拯救了我。”望着昏暗的大厅,拉克丝低声说道。

在她看来,那个出现在她最无助的时候,从噩梦中将她捞了起来的人,无疑是拯救她的英雄。

也是她最爱的人,尤里安。

想起今晚在他怀中温暖安心的感觉,女孩的脸颊不由的红了红。

站在楼梯口,女孩犹豫了片刻,迈开步子径直走到墙边的吊钟旁。

搬过一个矮凳,踢掉脚上的拖鞋,拉克丝踩着凳子站了上去,踮着脚尖伸手将那悬挂在高处的吊灯取了下来,露出了墙后微微凸起的圆钉。

犹豫了下,女孩抬手按在了圆钉上,随着指尖微微的用力,钉子缓缓的向墙里凹陷,随之一起的,还有圆钉周围半径不足十厘米的范围。

而随着这一块墙面的凹陷,好似启动了机关一般,站在凳子上的拉克丝能够清楚的感觉到大厅在微微颤动。

好在今晚没人在。

跳下凳子的拉克丝悻悻的想着。

顺手将吊钟放到了一旁的桌子上,此时屋里的震动已经停止,悬梯下的一小块区域,出现了一个直径约莫一米的深洞,洞口黑漆漆的,看不到里面究竟有什么。

这一次拉克丝没有一点犹豫,走到悬梯处,一手按着衣衫,一手压着连衣裙的裙角,跳进了深洞里。

漆黑的甬道好似一条长长的滑梯,一路向下延伸,不知有多少米长。

坐着滑梯度过了将近一分钟的黑暗,拉克丝成功落地。

踩在松软的棉垫子上,豁然开朗。

微微眯起眼睛,度过了最初的不适,女孩一边整理着身上凌乱的衣裙,一边打量着这片位于庄园下方的神秘空间。

这里是她无意间发现的。

那还是在她刚刚搬家到冕卫庄园的时候。某一天父母带着盖伦去参加国王举行的宴席。

独自一人在家里疯闹的她无意间用手里的皮球将墙壁上的吊钟打落在了地上。

害怕的她急忙捡起了吊钟踩着高脚凳踮着脚尖就要往上挂,只是吊钟有些高,而她还是一个矮矮的小丫头,够了半天也没有将吊钟重新挂上去,着急的她脚下一滑,踩了个空,吊钟狠狠的磕在了钉子上,她也踢翻了高脚凳,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拉克丝挣扎着翻身坐起来,还未来得及看一看吊钟是否完好,就感觉到了地面的震颤。

在她惊恐的眼神中,身后旋梯的角落,露出了一个洞。

出于各种心思,她鼓起勇气跳了下去。

这就是与这里第一次接触。

那天,她只短短的在地下停留了几分钟,就慌乱的从另一个门跑了出去。

跑过漫长的甬道,当眼前重新看见阳光时,她惊讶的发现,自己竟然出现在了庄园的假山里。

这个事情也成了她的秘密,谁也没有告诉,就连盖伦也没有说,而那个被打碎的吊钟,也在母亲的呵斥下没有人再追究。

在往后的几年,当她长大了一些后,又想起了这个神秘的洞口,喜爱幻想的她,曾经一度以为这里连接着另一个世界,而世界的另一面,一定有吃不完的糖果与玩不完的过家家。

现在想起来,拉克丝还为当年的天真而发笑。

笑着笑着,女孩有些低落的停了下来,望着伫立在面前的大铁门,眼中满是复杂,轻声呢喃着:“回不去了”

是呀,时间一刻不停的前行,幼小的女孩会变成亭亭玉立的少女,意气风发的青年,也会染上华发。

不过,好在有你陪着我。

想到那个她喜欢的男人,女孩心中微暖,定了定神走上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