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她已经记不清自己到底走了多少步了,到了后来她的大脑已经混沌,只能下意识的记住一二三,数到三的时候便跪下。
只是,这一次跪下的时候,再也没有站起来过。夙弦拿吃力地伸出手臂撑住身体,一步一步的向上缓缓挪动着,身下的石阶是刺骨的冰冷和坚硬,她的手磨破了,膝盖处也变得鲜血淋漓。
原本上次受伤还未痊愈的伤口,此时也尽数裂开了,渐渐的鲜血越流越多,圣山被积雪覆盖的白色石阶此时已经染上了一片红色。
每当她痛得快要坚持不下去的时候,便会回头看一眼自己身后的人,这是她的夫君,他还在等着救命,她又有什么理由放弃?
暗处,几人正在悄悄议论着。
“我说,我们这样是不是太过分了?”一位女子不忍地道。
“唉,没办法,药圣吩咐过,除非她晕了过去,否则,就不能停下。”
虽然看着这位年轻的夫人蛮可怜的,但是药圣的话就是规矩,他们再同情她,也不敢擅自做主。
一步两步三步……夙弦心中默念着,再要往上爬的时候,却突然发现上方已经没有路了。
可是这并不代表她的路已经走完了,因为再往上是一处峭壁,连石阶都没有了。
夙弦有些欲哭无泪,怔怔地趴在地上,望着前方高耸入云的峭壁,却也不过只过了片刻的时间,又打起了精神。
终于下定了决心,她从怀中取出一粒药丸塞进了嘴里,这药丸是从前江念配给她的,可以瞬间补充体力,但是副作用却极大,服用伤身,今后或许会对子嗣有碍,只是此时她也顾不得这么许多了。
夙弦吃下药,没过一会儿身体便有了些力气,强撑着站起身。她将最外面的衣服脱下,撕成一块块的布条,将人牢牢地绑在自己的身上。
她伸出手,费力地将匕首插进峭壁中,借着这股支撑力,缓缓向上移动着。
好冷!
不过短短半个时辰,感觉一双手已经冻得失去了知觉,可是她不能用内力驱寒,因为必须要保存体力,否则的话,接下的几天,她是坚持不下来的。
沉默着向上攀爬着,渐渐地,她手上的伤口一次次地崩裂开来,然后被冻住,再裂开,嫣红的血珠顺着指缝流入山间的皑皑白雪中,每一次的移动,似都能在这白茫茫的天地留下一道凄美的印记。
她的耳边已经听不到任何的声音,只剩下冷风在耳边刮过的呼啸,以及匕首不断地敲击崖壁的脆响声。
天色再一次地暗了下来,凛冽的北风夹杂着破碎的雪沫自山尖呼啸而下,吹打在她的身上、脸上。
似有一股无形的压力压在她的身上,推着她不断向下,她单薄的身躯在风中摇曳、颤抖,夙弦用尽了力气,支撑住自己的身体,同时分出一点内力,去抵挡那风力的袭击。
无双,我们一定要坚持下去,你会陪着我的,是吗?
脸上似是被钢刀刮过,留下道道血痕,双手、双脚也早已血迹斑斑,夙弦缓缓闭上了眼睛,不再去看前方的路,只是凭着一股执念,机械的,却又不知疲惫的,向上攀登着,她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就会睡过去,但只要她还有一丝意识,就不会允许自己睡过去。
暗处的几人,此时也都沉默了下来,只安静地看着这个女子,她衣衫褴褛,脸上遍布污渍和血痕,双目微阖,可是他们却从她的身上看到了一种别样的风采,那是一种将生死置之度外的人,才会迸发出的,不屈而执着的力量。
夙弦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到了山顶的,只感觉到一股暖暖的光撒在了自己的身上,她只知道,当她的脚重新踏上地面的那一刻,便安心的闭上了眼睛。
当她再次醒来的时候,感觉自己躺在一张坚硬的石床上,身上盖着柔软的被子,房间里正燃烧着热热的炭火。
她恍惚了一瞬间之后才想起来,她似是登上了圣山吧?下意识的向身旁摸去,却没有感知到战无双的气息。
夙弦慌乱地坐起身来,挣扎着便要下床。
“哎,你别动。”正在此时,一个身穿鹅黄色衣裙的少女推开门走了进来,手里还端着一个托盘,见到她的动作慌忙阻止道。
“我夫君呢?”夙弦开口问道,这一张嘴,就发现自己的嗓子沙哑的厉害。
“你夫君没事,就躺在你隔壁的房间里,倒是你,赶紧把药喝了。
你说你这个人啊,也太粗心了,怀着孩子还来做这么危险的事情,你夫君暂时还死不了,但你若是再不赶紧调养,孩子就真的保不住了。”
少女不由分说的把药端到夙弦的面前,若是早知道这个女人怀着身孕,方才在暗处,哪怕是拼着被药圣责罚,她也要出来阻止的。
“孩子?”夙弦愣了愣,下意识的抚上小腹,她有孩子了?
“是啊,你有身孕已经一个多月了。”
夙弦想起了当初战无双为她解蛊的那一幕,到现在恰巧便是一个多月,可只有那一次,她竟然就有了身孕?
想着想着,夙弦又红了眼眶,她的孩子,不过才一个多月,就跟着她这个没用的母亲,受了这么多委屈。
想到方才在通天梯上,那突如其来的疼痛,夙弦就后怕不已,差一点,她就亲手害死了他们的孩子。
“哎,你别哭啊,孕妇哭多了对孩子不好。说来也奇怪,若是一般人像你这样的折腾,估计孩子早就没了,可你虽然有流产的征兆,但孩子却还保住了,只是这几天你不能下床了。
药圣让我来照顾你,你先把这碗药喝了吧。”
夙弦没有犹豫,拿起药碗便一饮而尽。圣山的人若是想害她,断断用不着这么麻烦,直接在她昏迷的时候下手就好了,还需要费这么大心思把她救醒,再给她熬补药吗?
而且她现在身上一点力气都没有,恐怕是一个三岁的孩子都打不过,又有什么好怕的?
少女见她把药喝了,神情缓和了几分,又命人抬进来一个大浴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