夙弦并不是个逆来顺受的人,若是在往常这样的区别待遇,她定是要闹上一闹,挣个是非黑白出来。可是现在事关战无双的性命,她却不敢赌,一丝风险都冒不起。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这句话不是没有道理的。她不知道药圣是个什么样的人,如今战无双的性命就捏在药圣的手里。
所以无论多么苛刻的条件,她都要去试一试,此时此刻不是跟人讲道理,更不是争一时之气的时候。
马车里的战无双苍白着一张脸,依旧虚弱的睡着,夙弦略有些冰凉的手掌轻轻抚上他的脸,无双,你再等一等我,很快我就可以救你了。
夙弦拿出两件毛皮外套披在了战无双的身上,又在他的怀里放了个暖炉,然后才将人背起,头也不回地踏上了石阶。
“姑娘天这么冷,您怎么连件儿外套都不穿呀?”江慈在后面焦急的喊着。
夙弦却摇了摇头,穿的太多,难免行动不便,何况她背着战无双,只要他穿暖和了,她也就无所谓了。
夙弦数着脚下的路,待走到第三层石阶的时候便跪了下来,叩了一个头,看的山下的几人,差点掉下泪来。
阮拂晓倒也不急着上山了,而是命人抬着轿子,一路跟着夙弦,看得津津有味。
而且,她还很恶趣味的命人将轿子抬着,永远只在夙弦上方的一个石阶,这样夙弦每次磕头的时候,就好像是在对着她磕头一样。
也许是故意为了气夙弦,她还故意将轿帘子掀开,穿着暖和的皮毛大氅,手里捧着手炉,吃着热气腾腾的点心,无比的惬意。
看着夙弦在冷风中冻得瑟瑟发抖,却还要三步一叩首,心里别提有多舒畅了。
夙弦自然也看出了阮拂晓的用意,她心里不是不憋屈,可是她知道,如果她此时冲动与阮阮拂晓起了争执,正中对方的下怀,她不能给对方、给圣山任何借口把自己赶下去。
阮拂晓是圣山的贵客,可她不是。
所以夙弦闭上眼睛,不再去看阮拂晓挑衅的模样,只是心中默念着步数。
不知走了多久,夙弦方才停了下来,她轻轻的将背上的男子放在地上,给他搓了搓手,然后二人掌心相对,任由真气顺着自己的经脉一点点的灌入到战无双的体内,滋养着他受损的经脉。
“喂,你这样做就不怕走火入魔吗?而且天这么冷,你自己都冻成这样了,你还把内力都传给他,你是真的不想要命了?”
阮拂晓坐在轿子里,静静的看着眼前的这一幕,不知为何心里突然有些烦躁起来。
她突然觉得她其实一点都看不懂夙弦这个女人,她明明那么精明、那么可恶,她们应该是一样的人才对,可现在却又像个傻子,做着这种毫无意义的动作。
她难道不知道此时只要自己一出手,她就完全有可能走火入魔吗?不过是个男人而已,在她的心里就真的那么重要?
青羽的心也提了起来,不为别的,他只是怕自己殿下这时候脑子犯浑,非要让他此时出手。
先不说这一路上,他感觉到周围一直都有几道强大的气息在暗中窥伺,他一出手坏了圣山的规矩,会不会惹恼了圣山。
而且看着夙弦这样一路的跪上来,磕的发青带血的额头,脸也冻得发白的样子,青羽心中也难免升起了一丝不忍。
好在阮拂晓这一次并没有那么做。
“走吧,走吧,加快速度,快点上山,不要在这里看这个讨厌的女人。”
她突然觉得有些没意思起来,就像是拳拳打在棉花上,好像不管她叫嚣着什么说着什么,这个女人都完全不在意一样。
随着真气一点点的灌入战无双的体内,夙弦的脸也越来越白。越往山顶气温变越低,此时的温度已经都足以冻死一个成年人了。
没有了内力的加持,夙弦冻的身体不住地发抖,可即便这样也没有收回手,直到真气在无双体内运转了一个大周天后方才收回手,无力地靠坐在了山壁上。
可刚刚休息了不到一刻钟的时间,很快她又打起精神,背起了身后的人,数着台阶,一遍一遍,机械又麻木地做着重复的动作。
天,渐渐的暗了下来。
冰冷刺骨的寒风打在人的脸上,像刀刮过一样的疼痛。
四周一片的漆黑,按理说这个时候若是她想偷懒,大概也没有人会看到吧,夙弦脑子里刚闪过这个念头,却又马上打消了。
圣山在世人眼中,一直都是一个神秘的地方,她不能冒一点点的险,这样想着,她又跪了下去,重重地在地上磕了一个头,然后站起来继续向上攀登。
走了约莫一整天了,双腿像是灌了铅一样的沉重,每走一步路,仿佛都像坠着千斤巨石一般。
渐渐的,她眼前开始发黑,即使努力的想要睁大眼睛,却觉得眼前越来越模糊。
不行,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夙弦数着自己好像才不过走了一万多步,这连一半的路程还不到呢。
她拔出头上的发簪,狠狠的扎进了自己的手臂,剧烈的疼痛混着鲜血刺激着她的大脑,让夙弦有了片刻的清明。
夙弦强撑着摇摇头,复又睁开眼睛,靠着这根发簪,一下一下的扎下去,又能撑些许的时间,这样很好。
口中默念着走过的路,跪下然后站起。渐渐的她觉得身体越来越不舒服,小腹处传来一阵阵的疼痛,她捂着肚子,感觉似是有温热的液体流了出来。
算算距离上次,时间是过了一个多月了吗?也许是月事来了吧?她有些恍惚,觉得这时间似乎不太对,但也许是最近事情太多,自己记错了也说不定?
夙弦并没在意,却没注意到此时自己脖子上的那块玉,突然散发出了阵阵药香,被小腹贪婪地吸收着,而身下的血流也渐渐停止了。
不知又走了多久,直到天边的一缕阳光洒在石阶上,夙弦抬起头,眯着眼睛,原来,又过了一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