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确李善的思路太异想天开了,但李渊、李世民、柴绍也不得不承认,虽然刁钻,但可行性非常高。
是啊,谁都没脸去贪这份功劳,那不仅仅是因为要丢脸,而且说不定还会被录入史书,丢人丢到后世去。
但平阳公主不同啊,历史上可没有给女人立传的说法,事实上,中国几千年历史,真正被录入正史的只有两个女人,一个是汉朝的吕后,一个是明朝的秦良玉。
而且平阳公主是李渊的嫡女,又与李善关系莫逆,她去接手,真的是最合适的。
想想刚才李世民提出的那些要求,军中有威望,朝中显贵,而且还不会因此被鄙夷……甚至平阳公主在细细想后,都不得不承认,自己真的是最佳人选啊!
自己本就是皇女,又不能出将入相,顶多以后太子登基后多赐下财物罢了,偏偏自己在军中旧部颇多,威望也高……
但这能忍吗?
其他人或许能忍,但性情刚烈的平阳公主显然不能忍啊!
我千方百计为你着想,你倒好,居然把我顶上去背锅?!
平阳公主再蠢也知道,这肯定是李怀仁出的馊主意……那封信还是自己亲手递上去的!
李渊偏过头去,生怕女儿看见自己偷笑的模样,李世民也低着头,柴绍干脆抬头盯着殿顶,耳边传来妻子沉重的呼吸声。
“父亲,女儿已经久不掌军……”
“二姐。”李世民还低着头,却开口劝道:“若非二姐出面,那也只能下诏,命魏嗣王擒突利可汗入京以献了。”
“父亲与二弟不是不会猜忌怀仁吗?!”
“世人之口啊。”李渊叹道:“更何况为父是用不上了,说不得二郎待得数十年后,还指望怀仁披挂领军呢。”
“是啊。”李世民咳嗽两声,“突厥无力,但漠北西突厥仍在,薛延陀必然势力大涨,再加上西域、契丹、靺鞨甚至还有高句丽……”
“若是此次怀仁擒突利可汗,日后再难领军。”
“他本来就不可能再领军了!”平阳公主怒道:“李怀仁行事如此阴诡,你们倒是帮他说话!”
李渊、李世民父子对望了眼,的确,如果没有意外,李善很难再有领军的机会了,但人家做臣子的摆出这个姿态,自己一个皇帝,一个明年就登基的太子很满意,也愿意配合……更何况人家给出了这么个刁钻但很合理的人选。
“那是非去不可了?!”
三个人都保持了沉默。
“好,好好!”平阳公主气的扭头就走。
“父亲,二姐气急了……”
“没事。”李渊低声道:“反正是怀仁出的馊主意,让她去寻怀仁晦气。”
“也亏怀仁想得出来……”李世民咂舌道:“就凭这份心思,再过些年,出任宰辅也不为过。”
“那要等凌敬致仕了。”李渊随口提了句。
“就怕怀仁不肯赴任。”李世民苦笑道:“功勋太著,怀仁看似常常行险,实则谨慎为先。”
“那是二郎你的事了。”李渊笑了笑,回想这些年,不禁感慨道:“真是世间第一流人物,也唯有二郎能驭之。”
“父亲此言太过谦了,需知怀仁乃父亲简拔而起。”李世民谦虚了几句,“至于秦武通等阵亡将领?”
“怀仁在信中提及,秦武通、黄君汉、胡演三将阵亡,欲列功一等。”李渊点点头,“此情理之中,让他列功上书吧。”
两仪殿内父慈子孝,其乐融融,而平阳公主出了殿一路急行,柴绍追到朱雀门才赶上。
“不回府!”平阳公主冷笑道:“先去延寿坊!”
柴绍呃了声,“你去找朱娘子?”
“不,去找十一娘!”
一刻钟后,延寿坊魏嗣王府内。
半躺在软榻上的崔十一娘捧着肚子笑得身子都蜷缩起来了,一旁的朱氏和张氏也无语的很。
一旁因为听闻有将领阵亡又赶来打探消息的长孙氏小心翼翼的说:“怀仁也是无奈……”
“无奈就拿姐姐去……用阿郎的话说就是背锅。”崔十一娘擦着脸上的泪珠,“不过想来想去,似乎姐姐最合适,而且是唯一的人选呢。”
平阳公主没好气的瞪了眼,“你跟着怀仁学坏了,一肚子的鬼心思!”
“那可不行,一定是个乖巧的。”崔十一娘笑嘻嘻的轻轻拍了拍肚子,“放心,姐姐,一定让你出这口气。”
已经有丫鬟捧着一个精美的漆盒出来了,崔十一娘亲自取出一柄镶嵌着宝石的马鞭,“姐姐,只管用。”
这还是当年李善三破突厥回京后赠给崔十一娘的马鞭,原是颉利可汗所有。
平阳公主用力一甩,呜呜作响……李怀仁,你给我等着!
此刻的李善还在繁峙外的大营内发牢骚呢,战事未毕,他倒是能与士卒同苦,但现在战事结束了,天天吃马肉……这滋味实在不太好受。
李善倒不是吃不得苦的那种,关键是有对比啊……突利可汗那厮也是想明白了,大唐是不可能放自己回草原的。
而且声名赫赫,从东西突厥分裂后也统治大半草原的突厥汉庭很可能在未来的几年内就分崩离析……别说几次大败突厥的大唐了,一旁还有薛延陀在虎视眈眈呢。
突利可汗没胆子自刎,但很确定,自己被押送回长安之后……为了怀柔或分裂等等手段,唐皇对自己一定会很优待。
于是,如今李善率大军围困却不纳降,自暴自弃的突利可汗提出了种种要求……要吃的,要喝的,要肉,要酒!
李善刚开始还不理睬,谁知道突利可汗是真的不要脸了,派人送了口信过来,你不给,信不信我从山顶跳下去?!
这次李善是不得不服软了,自己都只能吃马肉,将各种美食佳肴送去给突利可汗享用。
“你还有心思想这些?”一旁的马周嗤笑道:“若真是平阳公主来接手,有你倒霉的!”
李善的手哆嗦了下,自己这次可是将姐姐卖了个干净啊,也不知道后世史书会如何描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