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太医下值回府,到父亲书房请了安后并未像往日立刻退去,华父问:“还有事?”
“能否借您的书一看?”
“何书?”
“《明李纪民药典集》。”
“哦,书架上,你自己拿吧!”华父继续研究自己手上那一搓草根。
华太医到架上取了书向父亲又施一礼退了出去。
华父看着儿子的背影,之前和他推荐过这本书,说一些疑难杂症可以参考一下书中的药方,虽是民药典集,有些方子却很实用。他嘴上应着,却从来也没碰过那本书,今日是怎么了?而且,他拿着那本书的样子好像回去会把它撕撕吃了一样!呵呵!有意思!华父兀自一笑:自儿子开蒙以来,都没见过他情绪有过起伏!也不知是谁,有这么大的本事!
腊月初十,连日的大雪终于停了,太阳照在屋顶、树梢的积雪上晶亮亮的!皇上瞧着殿外明亮的阳光,伸了伸手道:“扶朕到外面走走吧!”
七喜拿过蜀锦紫金暖炉放在皇上手中,又取了金丝狐皮大氅给皇上披好,招呼左右太监宫女执手提暖炉围在皇上周围,才扶着皇上走出了养居殿!
养居殿架在高高的基石之上,可俯瞰整个皇城。皇上凭栏远眺,天空万里无云,目极之处皆一片清新的湛蓝,蓝天之下便是红墙白雪,多纯净的天地啊!
皇上幽幽道:“安排他们宣旨吧!”
无需言明,七喜便知道皇上所指,躬身道:“奴才遵旨!”
皇上补充道:“魏皇后那里,你亲自去一趟,总归是朕对不住她!”
七喜默然半晌才郑重道:“奴才遵旨!”皇上金口玉言说的是“魏皇后!而不是废为庶人的魏氏!这差别可大了去了!他要稍稍等一下,看皇上要不要改口!等了等,看皇上没有要改口的意思,便知道,魏娘娘这皇后娘娘稳了!才郑重领命!
礼部陈之计都快给七喜跪下了,提笔将魏皇后复位的圣旨后面的内容补充完整,吹吹干,卷好,躬身、双手递到七喜手中,七喜乐呵呵地谢过陈尚书转身走了。另外三个宣旨太监便没那么开心了,一个去废太子、一个去废皇后,还有一个悲催的去抄左相的家!
七喜在冷宫冰冷的石板地上跪下,涕泪纵横道:“老奴跪迎皇后娘娘回宫!”
魏皇后上前搀扶道:“七喜公公快免礼,地上冷!”
“皇后娘娘身处这冰寒之地,老奴日夜愧疚不已!”
“本宫无事,劳七喜公公费心了!”当初她进冷宫孤苦无助,醇亲王年幼孤身在外,让她日夜悬心,多亏了七喜安插自己信得过的小太监进御膳房专门给冷宫送饭,一来能保障她的饭菜是无害的,二来也能借机传递一些醇亲王安好的消息。魏皇后对七喜无尽感激,却不能言明,若是让旁人听到七喜与她曾有往来只会招来无端·祸·患。
七喜将皇后当年的凤冠朝服拿来托举过头顶道:“奴才恭迎皇后娘娘回宫!”
郭嬷嬷接过托盘与娘娘回房更衣,再出现时还是那个雍容大方的皇后娘娘!坐上凤撵,全套仪驾,前呼后拥的出了冷宫后巷。
待仪驾走远,侍卫赞叹道:“快十年了吧?还能走出去,真不一般!”
赵墨听了久保的消息,冲进书房,醇亲王脸上的泪痕还未干,赵墨扑进醇亲王·怀·中,又哭又笑,欢喜地不知道说什么好,只是重复道:“王爷!母后出来了!出来了呀!”
醇亲王抚着她的后背,颤抖着回道:“是啊!出来了!”
“那咱们这就收拾收拾进宫去,把母后接回来吧?”赵墨立刻就要拉着醇亲王向外走。
“还不行。”醇亲王拉住她柔声道。
“为何?”这还不行?不都接出来了吗?
“因为,照常理,圣旨不应该这么快传到咱们这里。”一个失智又住在别院的皇子怎么会在第一时间收到皇宫的消息?只会惹父皇猜疑!
“哦,那什么时候?”
“等母后传旨过来才行!”
“哦!那母后·······”赵墨这个儿媳比醇亲王这个儿子还着急!
“很快!很快!”醇亲王像是回答赵墨也像是对自己说。母子连心,母后也应该与他同样迫切相见吧?
“太好了,我还想着在冷宫里不能给母后带腊肉和冬青蒜,这两样东西的味道太大了!这下好了,我把材料准备好带进宫去做与母后吃!”
“好!墨儿有心了!”他温柔一笑。
冷宫的侍卫并没有轻松多久,废后秦氏便搬了进去,侍卫将门锁好,两人凑在一起嘀咕道:“这位能熬到出头之日吗?”
两人对视一眼摇了摇头,风云变幻,世事难料,谁又说的准呢?
太子被废为代王,即刻起程前往封地,非召不得入宫。一听封地是靠近北境的贫瘠之地,太子裂嘴刚嚎哭了一声,宣旨太监就面色冷淡地告诫道:“代王殿下,您要先谢恩啊!”
废太子伏地谢恩,被小太监扶起,收拾了一车细软,带了三五个仆从,一辆马车便前往封地。看着曾经尊贵无比的太子,黯然离去的凄凉背影,让人唏嘘不已。
南宫笠毫无意外地被押在刑部天牢,不知是牢头有意为之还是机缘巧合,他所在的牢房竟然与魏无憾的牢房面对面!
魏无憾将近十年没有这么开怀大笑了!连当日的牢饭都多吃了两碗!
南宫笠每日被刑询回来只剩下半条命,还要被魏无憾无情的嘲讽,只得在心中暗叹一声:“报应啊!”
尽管南宫笠什么也没有招认,可在他家中搜出的大量密函和巨额财富足已将他定罪,可皇上似乎不急着取他性·命,只是把他押着,刑部每次递奏本请旨都会被皇上回上一句:“再审!”
刑部尚书齐敏是曹义诚的门生,到他那里请示道:“相爷,皇上这是想让南宫笠招认什么呢?”
曹义诚的升迁之路已经畅通无阻,此刻悠闲地写着书法道:“你问那么多做什么?圣心也是我等能随意揣测的?圣上让你再审,你便接着审,至于南宫笠能招出些什么,那就看他自己的骨头有多硬了!”
“谢相爷指点,卑职这就去办。”齐敏躬身道。
“注意分寸,手段可以上,命得留着!”说话间曹义诚收住笔锋,宣纸之上赫然呈现一个“顺”字!
“卑职明白!”
每日南宫笠被打得奄奄一息,狱卒再来给他上金疮药,魏无憾看得解气,讥讽道:“日日看这厮如坠炼·狱,我都不想出去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