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雅间之间并非是实墙,而是屏风一般的隔断,因此,虽然目光不及,耳朵却诚实的将隔壁对话听了个清楚明白。
“小姐,你说那人会不会来这里听书啊?”
“差不多吧,都说这几天免费听书,又是年节,闲着没事的都会来吧!”
“那,万一那人听了书但是没想那么多呢?”
“送一封信就害一个无辜之人丧了命,这人恐怕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那倒是!”
“府外安排了几个人盯着?”
“小六找了六个人,守着三个方向,只要他来就绝对走不了!”
“行,这里完事儿了,你去吧说书先生的银子给了,咱们也去府门瞧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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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干嘛呢这是儿?欠债咧?”门房扒着门缝向外瞧,正巧被管家胡放看到,皱着眉头责问道。
“胡总管!”门房回身一礼,陪着笑脸接着说道:“今日觉得奇怪,门外多了好多乞丐,也不上来讨钱,也不走。”
“是吗?”胡管家的大圆脸贴着门缝瞧,果真和门房说的一样,正月的街道冷飕飕的,这些乞丐两人一组就在门口对面蹲着,抬头看看天纳闷道:“你说他们晒暖儿吧,今儿个连个日头都某出儿。”
赵墨裹着墨色的狐皮大氅走到巷口便看见茶寮里坐着的小六,过去问道:“如何?”
小六专心盯着大门口,听到声音回头看见是自家小姐连忙起身,用袖子擦了擦自己刚才坐着的板凳道:“小的一直盯着,还没动静。小姐您喝茶!”说着给赵墨倒了一杯热茶。
豆蔻一看门口那几个乞丐可乐了:“小六,你找的这都什么人啊?”
“豆蔻姐,你看你不懂了吧?就这人最不显眼,你如果找几个人高马大的壮汉,人家还没到门口就瞧出不对劲儿,直接就折回去了!”小六一本正经的解释道。
赵墨点头赞同,并示意小六和豆蔻都坐下等。
不多时,赵府大门旁的小门打开,胡管家指挥仆人拿了一箩筐包子馒头,逐个发给那几个乞丐,他们当然接着就吃了,还连声道谢。
胡管家背着手跟门房说道:“看吧,就是为了口吃的!用不了一盏茶的功夫他们就走了!”
晚些时候门房又来报:“胡总管,这都半个时辰了,他们还在那儿蹲着呢!连窝都没挪!”
胡管家的山羊胡吹了起来道:“没有乞丐逮着一家乞讨的理儿啊?这要让夫人看到咱们都得挨骂!滚儿开!”
出去扒着门缝一瞧,这几个乞丐还是刚才的两人一组,还是刚才的位置,一点没变!
胡管家抓耳挠腮的走了。
冬日的天黑的早,太阳西斜,西北风直割人脸。
赵墨起身道:“广德楼的书已经收了两个时辰,那人今日应是不会来了,小六,通知他们回吧!三天之后,再来!”
小六走到茶寮门口,抬手一挥,那六名乞丐立刻起身离开。
赵墨看小六挥手之间竟有点将帅之风。
赵府管家在夫人房门前犹豫不定的时候门房来报:“总管,那帮乞丐散了!”
胡管家的大圆脸马上喜笑颜开道:“你看,我就说不能仅着一家吃吧!”
“小姐,广德楼说书有用吗?”豆蔻把脖子上的棉围领掖了掖问道。
“在没有想到新法子之前也只能让先生再把话本从头讲一遍了,但愿那人能听到!”
靖王在街角另一侧看着茶寮里的三个人,又顺着她们的目光发现墙角蹲着的几个乞丐,从布局看,他们是做了圈套等人上钩。
靖王不禁失笑:“赵墨这丫头,连丐帮都能用上!真是名门闺秀中的一朵奇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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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乞丐?”
“是!”
“你说王妃找乞丐守在自家门前?”
“属下看的真切,不止赵府,广德楼到赵府之间的路上也有乞丐,王妃好像在等什么人。”
醇亲王不动声色,心道:“五千两给了丐帮了?她这是要当武林盟主吗?”
“她那话本如何?”
“话本在广德楼开讲,场场爆满,只是......”追影面露难色,这王妃实在是太出人意料了!
“只是什么?”
“只是王妃把广德楼一楼大堂包了,说书先生的银子也是王妃给的,说是请大家免费听书。”
“哦,那自然场场爆满!”醇亲王立刻明白那五千两花在了什么地方。
“她在等何人?”
“属下听了那话本,王妃应是在找一个送信之人!”
李瑄不语,两道剑眉拧在一起,赵墨生母岳氏是自尽身亡的,这事他之前就已查过。赵墨如此执着此事,难道,她生母的死另有隐情?
宫外闹得欢,宫里闹得更欢!
“才女赵氏温婉恭谨、甚得圣心,擢升为洛嫔!”
入宫不足半年便升至嫔位,赵婵的风头一时无两。嘉贵妃作为姨娘也作为后宫地位仅次于皇后的妃嫔必须要表示表示,派宫女挑了几件首饰绸缎送作贺礼,赵婵喜滋滋得收了,过一日又带了皇上新赏的首饰、摆件到储秀宫回敬姨娘。娘俩叙话闲聊亲切热络,赵婵似乎不记得当初圣旨送达当天母亲求见姨娘而被拒之门外的旧怨了。
“姨娘是婵儿在这宫中唯一的亲人!”赵婵如是说,情真意切处还用丝帕点了点眼角。
嘉贵妃心头一软,道:“姨娘定会维护你的!”
自打赵婵入宫,皇上十日倒有八日留在她的绮罗宫里,对她的体香情有独钟,倒有一日不闻如隔三秋之感。
嘉贵妃这储秀宫里原是各宫妃嫔最爱来巴结逢迎之处,如今门前冷落,倒是靖王比以往她得宠时来得还要勤一些。
嘉贵妃担忧若有一日赶上靖王与赵婵相遇岂不尴尬?
这天还真就来了!
嘉贵妃生辰当日,靖王带了大箱小箱来为母妃贺寿,赵婵也带着宫女捧着匣子前来,只说是皇上忙于朝政,让她代为向姨娘转达。
靖王躬身行礼:“拜见洛嫔娘娘!”
赵婵端着宠妃的范儿,下巴昂的高高的,眼角向下一瞥,缓缓道:“靖王殿下免礼!”
她是不知,以靖王在皇上和朝臣心中的分量,纵是皇后也不敢对他如此!
与嘉贵妃设想的不同,二人既没有落荒而逃、也没有低头不语。反而是赵婵收放自如,靖王有问必答!
“姨娘真是好福气,靖王殿下孝敬母妃之心可比其他皇子赤诚啊!”赵婵比靖王还小三岁,如今端的是一副长辈品评晚辈的姿态!
“承蒙娘娘夸讲,只是为人子的本分罢了!”本王孝敬自己娘亲,你算哪根葱?
“殿下整日在宫外行走,可有民间趣事说与我们一乐?”
“儿臣整日在军中,少在市井逗留,实在无趣的很。”
“王爷为娘娘寻得这是何宝物?让本宫也开开眼界?”赵婵翘着兰花指冲着院子里的大木箱问道。
“一些俗物,恐污了娘娘的眼睛。”靖王面无表情的拒绝。
嘉贵妃在一旁插不上嘴,心道:“呦呵,这二人原来怎么不见有这么多话!”
靖王如此不给面子,也不见赵婵有要走的意思,嘉贵妃道:“不如洛嫔今日就留在储秀宫用晚膳吧?”
话音未落,皇上跟前的小太监压着小碎步过来报信道:“皇上让奴婢传话,今晚要到绮罗宫用晚膳,请洛嫔娘娘准备接驾。”
赵婵一副不情不愿的样子起身,伸手扶了扶头上的五凤穿珠步摇,冲嘉贵妃敷衍一礼道:“辜负姨娘的好意,这寿宴婵儿今日恐怕没这个口福了!就请靖王殿下替本宫多敬姨娘几杯!祝姨娘青春永驻、荣宠不衰!”最后两句话像两支极细的钢针从嘉贵妃心头扎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