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前虎威将军府

高高的墙头长满荒草,院中散落的书卷、支离破碎的器件依然能感受到被禁军突然闯入抄家时的惊慌混乱。书房中的博古架斜抵着墙,一缕缕蜘蛛丝在其间随风飘荡;卧房里朱红色的衣柜门敞开着,里面的衣物被拉扯出来拖在地上落满了厚厚的灰尘;后花园的假山旁还有一个失了颜色的拨浪鼓,似是被谁踩了一脚,鼓面破了一个洞。只有墙角的香樟树,自顾自的挺拔翠绿,诉说着这颓废破败的园子最后的倔强!

哪里还能寻到半点娘亲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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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府书房

该面对的总要面对!

“你为何突然问这些?”赵中廷仿佛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他早就知道女儿长大后会找他问自己生母的事,只是没想到这一天来的这样快。

“当时女儿年幼,如今女儿已嫁为人妇,娘亲去世的原委还请父亲据实以告。”赵墨双膝跪地,叩拜恳求。

“并非为父故意要瞒着你,是你娘亲临终之前特意嘱咐不要将实情告诉你们姐弟。”

“就算您不告诉女儿,我也自会去查个一清二楚!只是多费些周折罢了!”

“你这孩子为何如此执拗?”

“若娘亲含冤屈死,您教我这个做女儿的如何安然度日?”

“只是,即便告诉你,你也无能为力,只会徒增伤感!这并非你娘亲所愿啊!”

“事在人为,若女儿力有不逮自会放弃,还请父亲据实以告!”

“罢了,罢了!”赵中廷撩起衣袖沾了沾眼角,长叹一声才幽幽开口道:“为父与你娘亲相识远在你嫡母之前,只是你娘亲并非岳府嫡女,并不得岳老夫人喜爱。虽然为父再三坚持,却依然没能娶你娘亲为正室。你娘亲与你嫡母秦氏前后脚嫁进门。她为人谦和知礼,甚少出门,与秦氏倒也相安无事。只是你舅舅岳将军突然被朝廷定为谋逆大罪,满门抄斩。当时的圣旨并未追究你娘亲,为父以为她深入简出又甚少被岳家提及,便能躲过此劫。不想,岳家抄斩后的第三日,你母亲便服/毒自尽,弥留之际,交待为父一定要将她所有的生活痕迹全部清除以免后患,也绝不可将实情告知你们姐弟,她不想你们活在仇恨之中。”

“父亲,女儿听说娘亲去世当日曾收到过一封书信,您可知晓此事?”

“书信?不曾听你娘亲提起,之后清理遗物也未曾记得有书信。”赵中廷仔细回忆之后无奈地摇了摇头。

“娘亲葬在何处?”

“为父派人把你娘亲偷偷葬在了赵家祖坟,只是不能立碑。”

“便是您年年让我姐弟单独叩拜的那个地方?”

“正是!”

“是墨儿不孝,不懂体谅父亲的苦心!”

“世事无常,又怎能怪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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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是三更天,醇亲王推门进卧房看到早该入睡的赵墨依然托着脑袋坐在桌边沉思,不禁问道:“可是有心事?”

“我......”

“若有心事不妨讲与我听听,或许我能助你也不一定。”

“王爷,你有银子吗?”

“有一些吧!你需要多少?”

“我需要很多很多银子。”

“很多是多少?”

赵墨看了看醇亲王,漆黑的眸子里掠过一丝不忍,看他平时完全不想其他豪门子弟那般挥金如土,怕是也没多少钱,万一说多了,他没有岂不是很难看?可他再穷也是个王爷,总比父亲哪点俸银多吧?姑且问问,若是他为难就说是同他开个玩笑!

小心地将小手伸到他面前心虚道:“大约五千两,我现在已攒了八百两,还差四千多两。”

醇亲王心道:“很多很多钱竟然是区区五千两?她对我这个王爷是不是有什么误解?”

看他面色迟疑,赵墨将要开口作罢之际,醇亲王开口道:“明日让久保给你。”

赵墨惊得半晌说不出话,醇亲王又补了一句:“五千两够吗?”

“够!够了!”五千两这么大笔钱,他连问做什么用都不问问吗?还够不够!大有不够再给五千地意思啊!

“王爷!”赵墨倒了杯热茶给他。

“嗯?”

“王爷的俸禄每月有多少?”

“大约五百两。”

“那一年也就六千两。”

“年节、中秋这些节日还有节例,加上父皇赏赐,一年下来万两上下。”

“那我这一开口都要走他一半的俸禄了”一想至此赵墨心中不免内疚,开口道:“王爷,我只是暂借,等我攒了钱再还给您。”

“小事,不必放在心上。”旁的王妃一年到头钗环脂粉钱也不止五千两,她平时不喜奢华,完全没有这些花销,倒是替他省了不少钱。

“对于王爷是小事,对于臣妾却不是小事,臣妾会还您的。”

“随你!很晚了,睡吧!”

赵墨就不信他不好奇这五千两干什么,如果有人找她借五十两她都想知道那人要做什么用!在床上颠过来倒过去地等,没等到醇亲王的好奇心,倒是等来了周公,不由分说拉着她下棋去了!

“王爷,银票交给王妃了。”

“她干什么去了?”

“好像在和豆蔻姑娘讨论写话本。”

“话本?是何物?”

“就是民间茶楼里说书先生讲的故事文本。”

“话本很贵吗?”

“老奴也不甚明白其中行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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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靖王殿下!”

“楚河?大年下的,还能在这宫墙外遇到你。”

“禁军与其他各部不同,就算年节也要轮值,这不刚交了差准备回家。您这是刚从嘉贵妃娘娘宫里出来吧?”

“是啊,母妃最近精神不大好,我进宫探望探望。”

“娘娘没有大碍吧?”

“没什么,就是睡得不太好。”

“哦,那就好。既然无事,咱们去茶楼听书吧?近日广德楼的说书先生开了新书,那真是场场爆满啊!”

“有这么夸张吗?”

“去瞧瞧不就知道了嘛!”

广德楼一楼大堂过道里站的都是人,别说听书了,能立住脚都得靠轻功。楚河是常客又有官职在身,老板亲自引着上了楼上雅间,楼上雅间对着大堂伸出平台,楼下舞台尽收眼底。

“楚大人,书马上就开,您二位稍坐片刻,小的这就派人把昨个新到的南方春茶送上来给您尝尝鲜!”老板躬身下楼。

“呦呵,你讲究喝茶了?不是大碗喝井水最解渴吗?”靖王斜睨着五大三粗的楚河调笑道。

“那都几岁时候的事了,还拿来寒掺我!”

不多时,惊木声响,楼下先生开书,果然叫好声不断,故事梗概就是:“一女子与一书生相爱,书生父母嫌弃她是庶女,女子甘愿做妾也要嫁与书生,却家逢突变!以为躲过一劫时却收到一封书信,之后便服毒自尽了。“如此结局惹得听众一阵惋惜之声。

靖王今日只听到最后的片段,并没有太多感受,一旁楚河柔肠百转的样子让他忍俊不已,便站起身来在雅间内随意走,却听到隔壁传来熟悉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