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悦儿,你得空了去瞧瞧泉儿吧。”明帝待董云飞走后,便抓着薛恺悦的手腕放在自己的手心上,轻声细语地表达她今个儿的目的。
“臣侍正要问陛下,什么时候去呢?臣侍上回说要给淑君讲一讲陛下的不得已,这事臣侍记着呢。”明帝谈的是正事,薛恺悦坐直了身子用庄重的语气回复,表情也是认真又严肃,倒像是两个不是坐在寝殿中,而是坐在帅帐里一般。
明帝想了想道:“澜儿今个儿中午才会让人把向儿送回玲珑殿,估计今个儿下午泉儿都在与向儿团聚。悦儿明个儿过去吧,上午下午都行。”
薛恺悦慨然答应:“臣侍知道了,陛下只管放心吧。不过陛下怎么处置的淑君,可以透漏给臣侍吗?”
明帝毫无芥蒂地把对冷清泉的惩罚讲了一遍,薛恺悦认真地思索了一下,做出了基本的判断:“除了把向辰出继给淑王府,别的倒也不算过于严厉,应该还不至于让淑君记恨了陛下。只是淑君不再协理六宫,宫里的大事小事都落在皇后一人身上,皇后会更加辛苦。”
明帝也有此担忧,可她也没什么好主意,安澜本就抚养着奕辰和乐安,事情比别人多一倍了,眼下宫里人多事繁,大事小事全由安澜一人承担,她都替安澜累得慌。
可这事怎么办呢,冷清泉是不能再协理六宫了,顾琼有天心楼那一大摊子,就算是肯帮助安澜,能出的力也有限,余下的赵玉泽林从又都是有公主的,担事情不合适,薛恺悦怀着孕呢,没有个让孕夫料理杂事的道理,再者安澜也比较忌讳让薛恺悦理事,不然她早几年就把这协理六宫的差事给薛恺悦了。
“陛下,若是皇后实在忙不过来,不妨让小云帮帮皇后。”薛恺悦皱着两道英挺的剑眉,思量了一会儿之后,果断地给出了建议。他的语气沉稳而正经,仿佛谈的是一件重要的军事安排,而这安排又是经过他深思熟虑的结果,让人一听到就想要采纳。
明帝却没有立即采纳,身为帝王她已经习惯了折中各方意见得出最优方案,当下她提出自己的看法,“云儿不耐烦做这些琐事吧?与其让云儿去做,不如让小语去做。”
薛恺悦耿直答道:“文卿性子疏阔,未必会乐意做这些事,他膝下又有两个皇子,他若是忙乎差事了,谁照看弘文和永和呢?”
这话有道理,不过明帝思量了一下,还是倾向于让陈语易辅助安澜:“云儿要时常出去巡视,在宫里的日子有限,以朕看,这事还是让小语去做,弘文和永和也都大了,有乳父和侍儿们伺候,不妨事的。”
明帝这么讲了,薛恺悦也就不再坚持,这毕竟不是在商谈军务,让陈语易去做和董云飞去做,在他看来不过是谁更合适一些,但于他自己却没什么利害关系,当下笑着道:“陛下圣心已定,那就这么着吧。陛下是再坐会儿呢,还是回去睡午觉呢?”
明帝展颜一笑:“朕都在悦儿这里了,自然是在悦儿这里歇午。”她携着人的手站了起来:“悦儿同朕进去吧。”说完,还不忘冲人眨眨眼睛。
她算着日子,今个儿晚上翻董云飞的牌子,明个儿宠幸顾琼,接着要在凝晖殿连呆三日,能够再来碧宇殿留宿的时间最早也要到二十一日了。接连几日都没办法留宿,她倒还好,毕竟每晚都有人陪,可是薛恺悦就不同了,她十二那天留宿的时候,已经发现她家贵君这次有孕颇为眷恋她。
薛恺悦刚刚还在一本正经地分析利弊,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及至看明帝眨眼睛,方才意识到歇午只是个说法,他不由得低声笑了起来:“陛下可真是,一天到晚都想着这些事,大白天的,也不怕被言官们知道。”
嘿,她这么见缝插针的,也不知道是为了谁?明帝瞪了人一眼,拖长了声音问人道:“悦儿这么说,是不想歇午喽?”
薛恺悦郑重地点点头,心直口快地劝道:“陛下有这个闲心思,不如去处理朝政,天天在后宫混着,能成为一代圣主吗?”
他这回有孕虽然比当年怀奕辰的时候粘人多了,但在他心里,不合规矩的事还是不能做的,晚上再怎么样都好,白天承宠还是不合适的。
明帝看人神情的不似玩笑,又听人把话说得这么正大,也就收了旖旎的心思,放开人的手道:“罢了,贵君既这么说,朕就听贵君的,去批阅奏折做一代圣主。”
她一边迈步往外走,一边拿眼睛看着薛恺悦,那意思仿佛在问贵君要不要留她?
薛恺悦忍着笑意赶她出去:“臣侍恭送陛下,陛下就踏实去吧,臣侍又不会跑,陛下改天再来也就是了。”
嘿,这人真是笃定了她一定会再来的,明帝一回头,故意吓唬人道:“谁说朕要改天再来的,悦儿这么把朕往外推,朕好没面子的,朕最起码得过上半个月才会再来。”
薛恺悦嗤地一笑,气定神闲地道:“行,半个月就半个月,只要陛下忍得住,臣侍才不着急呢。”
若在没有这第二个宝宝之前,她这么威胁他,或许真的有用,可是眼下,他才不信她能够舍得过上半个月二十天的才来看他呢。
明帝冲人耸耸鼻子:“悦儿,你可真是,得,朕真走啦。”
虽然被自家贵君赶出来了,明帝心里头却是暖呼呼的,赢得了自家贵君充足的信任,让她极有成就感。
明帝离开之后,露儿从后院进来,询问薛恺悦道:“主子,圣上有意留在这里歇午,主子怎得让圣上走了呢?主子今个儿早上才念叨过圣上呢。”
薛恺悦从容一笑:“她是天子,要处理朝政的,哪里能一天到晚窝在后宫呢,别说她了,便是我,得空了也要去武馆教教武艺。”
他自打冷清泉离宫,就始终留意着明帝的动静,知道明帝心下烦恼,已经连着好几天没有好好处理朝政了,今个儿自然不想再让她继续在后宫耽搁。
露儿听他这么说,便感叹道:“主子当真是时刻以国事为重,圣上得主子给她做贵君,也不知道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
薛恺悦打了个呵欠,他倒是真的有些困倦了,迈步往内殿走,走到雕花月亮门前,听得露儿道:“要是东边那位也像主子这般明理,圣上就用不着烦恼了。又没本事又不贤德,跟主子比,差得真不是一点半点。”
薛恺悦连忙转过身来,告诫露儿道:“你这孩子,怎么别的不学,净学人嚼舌根呢?你这话不能再说了啊,再说,本宫就得罚你了。”
露儿一嘟嘴:“不说就不说,可是主子您管得了奴才不说,您管得了别人不说吗?宫里不少人都像奴才一样想呢。”
薛恺悦语气坚定地道:“别人自有别人的主子管,本宫只需管好你们几个就行了。别在这贫舌了,皎儿去拿家信,到现在也没回来,你去后院跟刘师傅说一声,让他做些西境风味的点心,本宫明个儿上午用。”
露儿一晃脑袋,领命而去:“主子可真是天底下第一大善人,还给他做点心。得了,奴才这就去传话。”
薛恺悦躺在拔步床上,一边闭目休息,边回忆他初入宫的时候,冷清泉同他说的话。那年冷清泉青春正好,人比现在漂亮得多,他记得当时的冷昭仪穿了一身雪白的皮裘,既风流又贵气,与清雅文秀的陈语易一左一右地站在国色天香的安澜身边,简直是三个神仙画卷中走出来的人。
冷昭仪在他看呆了的时候,面无表情地对他言道:“我不是什么大度的人,能容下你,不过是爱屋及乌罢了。”
现而今他同冷清泉也没什么生死交情,肯这般费心,也不过是爱屋及乌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