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抽丝剥茧(二)

朝露瞧着周窈棠的眼神闪了又闪,于是试探地问道:“解语,你可是想到了什么法子吗?”

周窈棠有些拿不定主意是否要将自己的想法告诉朝露,于是只摇了摇头,未曾答话。

朝露继续道:“左右也就这么点儿路可走,如今就算竹姑姑她们等得,这蟹也快等不得了。若是再不寻个好法子,咱们可是连刚到手的这点儿证据也要湮灭了。”

见着周窈棠还是一言不发,朝露跺跺脚道:“哎呦呦我的小祖宗,你倒是也拿拿主意呀。罢了,不然就听你的,直接送去太医院叫太医们瞧罢,就算没有发现,也总好过咱们俩在这儿纸上谈兵的。”

这时,周窈棠忽然瞥见捆着死蟹的绳子上头似乎有一点墨绿的颜色,于是她将蟹身上的绳子解开来,拿到眼前来细细地端详着。

她用指甲挑了一点儿那墨绿色的物质,然后放在鼻子前轻轻闻了闻,心中有了大致的判断。

周窈棠抬头普瞧着朝露真诚而期盼的眼神,刚才被压下去的想法又随着眼前的发现变得更加大胆,她体内温热的血液全部涌上了心头,咬了咬牙道:“我还想到一个更冒险、但也更稳妥的办法,朝露,你可愿同我一试?”

“是什么?快同我讲讲。”

“来不及了,此刻我只能先告诉你我的发现。”周窈棠说着,然后凑到了朝露的耳边悄悄地讲了几句,“如今时间紧急,我只能先去办,待这事儿成了我再慢慢解释予你听。若是不成,咱们还得按照方才我所说的,你且拿着这段绳子去找姜尚食,然后告诉她我的发现和去向,再快些去禀报太医院。”

朝露听后,决定选择相信对方的判断,于是她表示理解地点了点头,再没有多问。

周窈棠也点了点头,恳切地嘱咐道:“朝露,你可有办法能令我一会儿去关雎宫送晚膳?”

朝露听后猜到了几分周窈棠的意图,她笑了笑,:“这个不难,包在我身上。但是我得先去问问关雎宫有没有传晚膳。”

周窈棠点了点头,朝露便闪身去了厨房。

不一会儿,只见朝露兴高采烈地提着一只六层金丝柳雕花提梁食盒进来了,她径直将食盒递给了周窈棠道:“呶,这是锦妃娘娘特用的,里头已经装好晚膳的菜肴了。你若胸有成竹的话,且快去罢。”

说着,她又将食盒一层层地打开,最下面的那层被替换了,里头赫然躺着的是刚才从水缸里捞出来的死蟹,朝露还贴心地在蟹的周围放置了一圈冰块。

而本来捆着蟹的那段绳子,朝露则告诉周窈棠,已被好好地包在了自己的丝帕中了。

周窈棠听了“锦妃娘娘”这几个字,又见着被替换好的食盒,瞬间明白了朝露应该是猜测到了自己的意图,于是心里头微微泛起了些感激和欣喜——并肩作战的同伴与自己是心意相通的。

“解人难得,朝露,咱们俩可算是高山流水?”

朝露爽朗地笑着点了点头,上前轻轻拍了拍周窈棠的肩膀,然后将自己的手掌覆上对方的手背,一道提起了食盒。

“关雎宫路远,朝露陪你去。”

她们二人相视一笑,都从彼此的眼中读出了对方的赏识。

天边的晚霞逐渐褪去,夜色已预备着降临了。华灯初上,长乐宫狭长的宫道上映着两个小宫女单薄的身影,虽然微渺,却并非孤身只影。

两个人走得很快,不一会儿便到了关雎宫门前,提着食盒一道进入了关雎宫。

进了关雎宫,正中的便是锦妃所居的霁月殿,据说霁月殿以前叫鸣凤殿,锦妃一搬进来便嫌这名字俗气,央了赫连邈,所以这才改成了如今的殿名。

关雎宫处在东苑和太液池中间的位置,所以不管是四周的环境还是内里的置景,皆是一片山明水秀、鸟语花香,很是宜人。

周窈棠深吸了一口气跟着朝露走上前去,对着门前的宫女福身道:“奴婢司膳房宫女朝露、解语,前来为锦妃娘娘送晚膳。有劳姑姑通传一声。”

守门的宫女点了点头便转身进殿去了。周窈棠心情忐忑地站在站在霁月殿前望着上头的雕凤飞檐和琉璃瓦顶,又在心里演练了一遍见到锦妃后要游说的说辞。

不一会儿,守门的宫女出来了,打开了殿门对着周窈棠做了个请的手势道:“娘娘允了,且进去罢。”

周窈棠和朝露听了,真要一起进去,却见守门的宫女止了朝露道:“这位姑娘请先在此候着,娘娘只传了解语姑娘一人进去送膳。”

周窈棠为难地瞧了朝露一眼,后者却朝她报以鼓励的一笑,道:“行啦,快进去罢,我先回去等着你的好消息。”

二人对视了一眼,点了点头,周窈棠便双手捧着食盒转身跨入了正殿,殿门在她身后重重地关上了。

朝露则抬头瞧了一眼天色,捏着袖子里包着捆绳的丝帕,整衣敛容退出了关雎宫。

霁月殿的地上铺着的不是寻常宫殿一般的金砖,而是在地面上覆了一层厚厚的檀色长绒毛毯,周窈棠走在上头,没有一点儿脚步声,只有衣裙与毯上的绒毛摩擦时发出的沙沙声。

殿里候着的侍女将周窈棠一路带至了内殿里头。

内殿没有旁的人在伺候,周窈棠一进去便只见着水晶帘障后头锦妃正背对着殿门,斜倚在一只赤色描金湘妃竹躺椅上,手中执了一把小短刀,有一下没一下地比划着剑舞的动作。

周窈棠自知已坏了规矩,于是不敢再继续抬头偷瞧,低下了身子行礼道:“司膳房学婢解语,为锦妃娘娘送膳,顺请娘娘福绥。”

锦妃听见她请安的话,转过了身子,望着她吃吃地笑着。

周窈棠低着头大气儿也不敢出,又将身子往地上伏了伏。

只听见锦妃直爽道:“快起了罢。做这些劳什子的规矩,也不嫌累的。”

周窈棠谢过了锦妃,规规矩矩地走到殿中间的一只紫檀木八仙桌旁,将手中的食盒放了上去。

锦妃从躺椅上坐起来披上了一件外衫,然后用手中的短刀挑开水晶帘径直走到了桌前,选了把正对着周窈棠的檀木椅坐下了。

锦妃将短刀轻轻拍在了八仙桌上,有刃的一头对着她自己。

周窈棠瞧着锦妃的动作感到有些心惊肉跳,她拿不准锦妃的态度,只得低眉顺眼的,继续硬着头皮将食盒按照从上到下的顺序一只一只地端了出来。

端到一半,锦妃眼瞧着周窈棠谨小慎微的样子,忽然捧腹大笑起来。

周窈棠不解地抬起头,发现锦妃正托着腮望着自己,于是马上低下了头去,口中告罪道:“奴婢该死!”

却听锦妃笑着道:“你且抬起头来罢,本宫逗你玩儿呢。”说着,她将桌上的小短刀收了起来,随手起了一个飞刀,将之丢入了不远处的妆台上的缎面软匣中。

周窈棠瞧着锦妃的动作,在此之前她从未见过身上带着如此功夫的女子,今日可算是领略了一番,什么叫做巾帼——锦妃就是如此,即使是处在深宫内廷、身披娇罗软缎,也可以妩媚中带着英气,绰约多姿而又豪爽洒脱。

周窈棠忍不住开口赞叹道:“锦妃娘娘好功夫,方才您这动作真如行云流水一般,定是多年的武学沉淀才做的来,奴婢只能瞧着心痒痒了。”

锦妃的凤眸一挑,含笑道:“哦?你若真心想学,我倒也愿收你为徒,也好帮你壮壮筋骨。”

周窈棠赶忙摆摆手道:“奴婢可没有这般天赋,打小便不敢舞刀弄剑的。再说了,您同奴婢尊卑有别,娘娘岂可纡尊降贵呢?”

周窈棠口中说着,心底有一丝辛酸闪过,又怕对面的锦妃瞧出来,于是赶忙低下了头。

锦妃像是看透了她一般,带着几分轻蔑的笑道:“你这小丫头讲话不老实。明明瞧着我的飞刀那般怕,却还是阿谀奉承。你可是有事儿来求我?”

周窈棠被一语道破了心事,刚才打好的腹稿也全没了用。

周窈棠心道,也怪自己着急,自乱了阵脚,她早应该想到锦妃这般豪爽直率的性子,定是不喜这种弯弯绕绕的。

见着周窈棠被自己说中而沉默着,锦妃也不生气,反而慢条斯理地问道:“怎么,被我言中,这便打退堂鼓了?我本当你是有几分胆色的,如今瞧来也不过如此——甚是无趣。”

周窈棠听了,心中涌起一丝冲动,她当即伏下身子,跪在地上行了一个大礼,口中却激昂道:“不!奴婢是有求于娘娘。事情十万火急,奴婢却还在跟娘娘迂回,未曾想到娘娘是如此心胸敞亮之人,确实是奴婢之过。如今万望娘娘能不计前嫌,听解语一言。”

然而说完,周窈棠便咬着牙在心中暗骂自己——还是嫩了点儿,中了人家的激将法!

锦妃站起身来,走到了周窈棠的面前道:“你倒也是个能屈能伸的。且起来回话,我这长绒地毯可不是专门给人跪的。”

说着,锦妃伸手将周窈棠扶了起来。

周窈棠理了理思路,鼓起勇气娓娓道来:“谢锦妃娘娘。娘娘容禀:想必您也听说了今日下午丁淑仪娘娘腹痛。她疑是司膳房送去的午膳出了问题,随后贵妃娘娘也去了,还请了太医正帮忙诊断,结果在丁淑仪中午点的一道蟹粉羹中查出了至阴至寒的毒素,所以贵妃便命内侍监去司膳房拿了人,将做这道羹时涉及的一应人等全都带了去。”

锦妃看着周窈棠,不解道:“这些同你有什么关系?”

周窈棠点了点头,继续道:“带着奴婢的姑姑、还有一道的学婢们都被押走了,奴婢深知此事绝不可能是她们做的。虽然奴婢今日才来司膳房,但唇亡齿寒,若是不想办法将她们的嫌疑洗清了,那往后不管是谁的饭食出了问题,便都可以推到司膳房甚至是奴婢的头上了,还岂有宁日可言?”

锦妃神情复杂地望着她,道:“你倒是乐得显山露水了,那你又如何帮她们洗清嫌疑呢?总不会是来教我帮你想法子的罢?”

周窈棠有些不好意思地道:“奴婢再胆大妄为也不敢如此。皇天不负有心人,倒是真教奴婢和小姐妹一起寻到了点儿线索——早上采买太监送来的蟹恰好死了一只,又没有被典膳姑姑扔掉。奴婢方才已验看过了,心中大致有了一点儿判断——这蟹送进来时本身就是有问题的。”

锦妃听了,问道:“那你既然有了线索,自去寻了内侍监,或者去太医院将那物证奉上不就行了?为何还要来求我帮忙?”

周窈棠摇了摇头,“这便是有些为难的地方了。奴婢不敢自行将那蟹打开查看,毕竟检验过再拿去内侍监,也不好作为证据了;而若是因着奴婢这点儿浅显的判断,贸然直接当做证据呈给内侍监和太医院,万一奴婢判断错了,里头干干净净的,岂不是又将事情越描越黑了?再加上奴婢人微言轻,只怕是去了内侍监或者太医院也无人愿意搭理。”

锦妃点了点头,道:“你考虑的倒是周全,可是左右都不行,你是想让我替你交给太医院吗?”

周窈棠摇着头道:“奴婢愚钝,想到一计策,既能将这死蟹的证据自然地呈给内侍监,又不用牵扯娘娘和旁人,不动声色地将姑姑们救出来。奴婢厚颜,想请娘娘配合演一场戏。”

锦妃却没有立即答应,她饶有兴味地瞧着周窈棠,问道:“说着是不攀扯我,可还不是要我来配合你演戏?你且说说,这事儿对我有什么好处,我非得帮你不可?”

周窈棠像是早料到了她会这么问,于是便行礼道:“锦妃娘娘如今只需简单地演一场戏,而司膳房的姑姑们得救之后,却会将此大恩铭记于心,今后不管是您要吃食还是旁的药膳、炭火一类,姑姑们自会带头尽心竭力为您置办。另外,您宅心仁厚,下午只是见奴婢口渴尚且愿予一茶,如今这等情形,娘娘定然也是不忍心袖手旁观此事的。”

锦妃听了,反而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一般,前仰后合道:“解语,你可知晓自己在说什么?且抬眼瞧瞧我这关雎宫阖宫上下,可有一个物件儿是需要旁人感恩戴德才置办来的?这是其一,其二,我可不是什么宅心仁厚、谦恭下士之人,你可大错特错了。”

周窈棠本以为自己的说辞已很是周全了,然而此刻听了锦妃的话,她却愣在了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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