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边,菊长带着大兵们,怒气冲冲的赶到了王揖唐家,个个枪以上膛,保险已开,严阵以待。
家中下人打开大门,顿时被门前的场景惊呆了,面对几十个黑洞洞的枪口,吓得浑身发抖,连声音都发不出来。
“王揖唐,可在家里?”菊长挺着大肚子,严厉问道。
“老爷在.....在家!”门仆断断续续道。
“带路!”菊长跨过门槛,后面的大兵举着枪,列队进入院子。
正在与小妾嬉戏的王揖唐,根本没想到,如今还有人敢半夜闯进他家中,随便裹上一件衣服就冲出来。
还没瞧见来人是谁,就劈头盖脸的骂道:
“哪个不长眼的,敢来劳资家里,活的不耐烦了?”
菊长懒得掰扯,直接厉声下令,道:
“衣服穿好,和劳资走一趟吧!”
王揖唐这才看清来人是菊长,就更为不屑了,毕竟他如今可是启瑞的“四大金刚”之一,当之无愧的红人。
而菊长不过是首都管安保的,无论是手中职权还是地位,都比菊长高,岂能受这个气。
“刘老五,我看你是昏了头吧,敢来找劳资的麻烦。”王揖唐蔑视着,冲着门仆吩咐道:
“端一张椅子来,劳资倒要看看,你刘老五的本事。”
院里巨大的吵闹声,惊醒了四周,一一盏盏灯被点亮,其家人悉数前来,皆被荷枪实弹的大兵们制住了。
“卧曹尼玛的刘老五,你t来真的?”那一个个顶在脑袋上的黑洞洞的枪口,乃是真实存在的,不禁让王揖唐暴跳如雷。
“带走!”菊长冷声道,不再废话,随后就背转身子,朝着门口走去。
两个大兵得令上前,架着胳膊,提着王揖唐就往门外走,塞进了菊长的车里。
大兵们整齐的队列声,晃荡在夜晚的大街上,像是死神的镰刀,收割者聆听者的心脏。
王揖唐从最初的不屑,到现在的惶恐,不过是一杯茶的功夫,此时如坐针毡。
菊长面若凝霜,不怒自威,双眼微闭着,不发一语,车内狭小的空间,本就压抑,此时更是让王揖唐噤若寒蝉。
王揖唐放下了高高的架子,实在不明白,自己究竟犯了什么事,被如此对待。
如果说让妓女,乞丐和小混混去围殴国会议员,那也是几个月之前的事情了,要清算早就清算了。
剩下的莫过于收了得国人的钱,却是没有办事,但是收得国人的钱,又不止他王揖唐一个,明的暗的,单王揖唐知道的就不下一手之数。
“老五......到底怎么了?”王揖唐弱了语气问道,即使被请喝茶,至少也得有个理由,当个明白鬼。
菊长缓缓转过脸,冷的可怕,此时已然把王揖唐当做了犯人了,这种沉浸式表演的极致,就是连自己也被代入其中,宣泄真实的情绪。
民国的这些人啊,本质上来说,个个都是演员,有的是天生的,有的则是后天不断历练的。
要想能在这个时代如鱼得水的一直风光下去,演技是最基本的生存法则之一。
明明高傲,却要演的低下;明明蔑视,却要演的敬重;明明看不惯,却要演的逆来顺受.......
菊长可是名副其实的两朝元老,一直以来,对于此道钻研颇深,已然得其几分奥秘,哪是这个初窥蹊跷的王揖唐所能比拟的。
斜着眼,冷冷的说道:“知道你现在坐的地方,还有谁坐过么?”
“谁?”王揖唐不明所以,问道。
“汤皖之!”菊长沉声道。
“他?”王揖唐更迷糊了,不知道自己被请喝茶和汤皖有什么关系,历数与汤皖的交道,屈指可数,根本算不上有交情而言。
“劳资都不认识他,跟我有什么关系?”王揖唐质问道。
菊长没有应答,沉默,车里除了夜风的呼啸声,和发动机的轰鸣声外,还是死一般的沉默,王揖唐急了,追问道:
“到底怎么了?劳资到底犯了什么事?”
回答他的还是只有沉默,片刻之后,菊长的目光寒气逼人,紧盯着王揖唐看,道:
“他死了!被刺杀的。”
王揖唐睁大了眼睛,即使与汤皖没有交情,但是也知道,汤皖作为国际知名大学者,北大知名教授,闻名全国,被刺杀了,这是一件极其恶劣的事件。
况且,汤皖是一介文人,从不涉政,专注于学界,教育界,以及慈善事业,怎么会被刺杀呢?
但是,转念一想,他汤皖之被刺杀,和他王揖唐被请喝茶有什么关系?
“和劳资有什么关系?”王揖唐还是听的云里雾里。
但是,接下来菊长的一句话,顿时就让王揖唐瞠目结舌,不敢置信,以至于后背发凉,如芒刺背。
“汤皖之被刺杀,你王揖唐脱不了干系!”
“不可能!不可能!绝不可能!不是劳资,劳资没干,劳资根本不认识他!”王揖唐本能的矢口否认,甚至激动的想站起来,一个没注意,一头撞倒了车顶上。
捂着头的王揖唐,顾不得头上的疼痛,此时脸上只有骇然之色,汤皖之刺杀案,便如一个巨大的旋涡,无论谁被扯上,都没好果子吃。
单是遭受全国文人的骂,就不是个能忍受的事情,当年宋教主,陈其美刺杀案可是前车之鉴,就连当时权势滔天的袁老大都不敢接这一茬。
特别是文人的一张嘴,别看这个群体没有实权,但是可以让你遗臭万年,让你生生世世背负骂名。
再说,这件事根本王揖唐根本就没干过,如何能顶这个罪,惶恐之下,拼命的解释道:
“老五,真不是我干的,劳资根本就没想过动他。”
“那天开会,劳资只是要来喝茶,好劝劝他站到我们这一边,从来没想过要刺杀他啊。”
“他一个文人,劳资犯不着和他动粗啊,真不是劳资干的啊.......”
菊长当然知道不是王揖唐干的,汤皖此时人还好好的,不过,得有个人先帮忙转移一下注意力。
徐树铮反正不能得罪,另外两个又和汤皖没关系,柿子挑软的捏,只能委屈王揖唐,顶一个月的罪了。
菊长开始替王揖唐理清楚他的犯罪动机,一共是三条,条理清晰,却是字字诛心,吓得王揖唐后背冷汗直流,瞪直了眼。
“老五,你t血口欧喷人,不是劳资干的。”
菊长不再去理会,闭着眼,只是嘴角的肌肉不断抽搐着,良久之后,才淡淡说道:
“有哪个坏人会说自己是坏人?”
王揖唐呆住了,怔怔坐着,被凭空飞来的一口大锅,牢牢罩住了,心里简直委屈死了。
从来只有他冤枉别人,终究有一天轮到他自己了,验证了那一句古话: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
不禁转头看向了车窗外的漫漫夜色,白气阵阵,真当是一个杀人诛心的好时辰。
“劳资明天要见段总,劳资没干过的事情,就是打死劳资,也不会认的。”王揖唐铮铮说道。
“唉.......”菊长长叹一口气,道:“劳资明天亲自去禀告,其他的,再看吧!”
........
夜幕下的朝阳门外,老百姓自发的组成了一条长长的队伍,正在向学校进发。
六爷杵着拐杖,陪着先生一起走,这条路上,六爷与先生一起走了许多遍,只是这回,六爷还和往日一般,先生却是被抬着走。
希望慈善基金会的账目全部在六爷那里,因此,六爷知道先生的好友都去了外地募捐,偌大的首都城能陪先生走完最后一程,便只有年迈的六爷了。
永定门外,专门做丧事的张家,大晚上的门被敲得叮当响,来的是一群人,要其连夜出工。
本来想拒绝的,却是听见了皖之先生的噩耗,顿时就穿起衣服,准备出工,无他,其孩子在新式学堂读书呢。
一群人抬着棺木,带着举办丧事的一切用品,急急忙忙朝城外赶去,是要去设灵堂,准备白天来人祭拜。
大牛和湘虎此时还在去往平津的火车上,不知这个消息,大概到了凌晨时分,火车才到站。
一下车,俩人从车站工作人员那里打听平津募捐的消息,得知了募捐地点,出门车站就直奔而去。
夜半时分,募捐处早就没了人,俩人就在附近的宾馆,挨家挨户的问,功夫不负苦心人,终于是打听到了两位先生的住处。
“砰砰砰!!”的剧烈敲门声,惊醒了正在沉睡的钱玄,以及隔壁的迅哥儿,门外是湘虎的焦急声。
片刻之后,钱玄衣衫不整的开了门,诧异道:
“你们俩怎么来了?”
“德潜先生,俺家先生.....俺家先生被抓了。”大牛憋了一晚上,可算是找到了德潜先生,便以为找到了依靠,竟是呜呜的流出了泪。
隔壁的迅哥儿预感大事不妙,慌张跑出来,见状,拉着两人就进了房间。
“先进来。”迅哥儿左右看了一眼,除了空荡荡的走廊,再无其他,关上门,仔细问道:
“说说事情经过!”
大牛一五一十的,把汤皖被带走的前前后后,说了个明白,惹得迅哥儿懊悔不已,一拳锤在了桌子上。
“又被他给糊弄了,这个汤皖之。”
另一边,钱玄已经穿好了衣服,正在收拾东西,催促道:
“豫才,你快去收拾一下,马上回去。”
迅哥儿不为所动,在脑中把事情前前后后过了一遍,得出了和湘虎一样的结论,汤皖暂时不会有危险。
而平津的募捐已经开始了,从昨天上午,便陆陆续续有人来捐款,此时,若是两人都撤离,那么平津的募捐事宜该如何办呢?
汤皖废了这么大的力气,不就是为了募捐善款,好救济更多的难民么,若是平津募捐作废,岂不是与汤皖的原始意愿,背道而驰。
权衡之下,迅哥儿说道:
“德潜,你留下继续主持募捐事宜,我回去打探情况。”
钱玄的性子急躁,别一个搞不好,再把自己搭进去,那就得不偿失了,迅哥儿考虑的很周到。
但是钱玄却不干,好友被连夜请去喝茶,营救好友才是排在第一位的事情,断然没有不管不顾之理。
“豫才,你待着,我回去!”
俩人为谁回谁留,僵持不下,最终,迅哥儿还是拧不过上了头的钱玄,只得留下继续主持募捐事宜,钱玄、湘虎和大牛连夜赶回首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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