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余光一掠而过的瞬间,他踏足转身离去,如疾风拂叶般轻巧。
鸢也以为他是含怒离去,顿时喊住:“你、你要带安娜与那些守护你的暗卫吗?如何?张先生?请你给个回应,我们一起探讨一番。”
苏星邑自案上取来竹箫,接于青铜插座,一眸扫过软榻,唤道:“过这边坐。”
原来并非要离去。鸢连忙匆匆穿上绣鞋,疾步而来,在榻边安然落座,朝他乖巧浅笑。
湿润的发梢尚留着水迹,若不及早烘干,明日只怕头痛欲裂。苏星邑轻梳其发,以微暖之风细拂。
未施粉黛的鸢也面色苍白,略显疲态,但清澈如水的双眸透出坚毅。
桌上银纹铃动,信笺跃入她视线。未启阅,苏星邑已然揭示实情:“不愿让我伴你同往尉公馆,是担心我会与尉迟相遇?”
她轻轻将银饰盖下,指尖微停,短暂的沉默后,鸢也坦诚承认:“是的,我不想。”
秀发明朗起来,已不再湿润,丝滑从指间溜走。苏星邑注视着她的发旋,静思不言。
鸢也语气温和,却充满决绝:“他夺走的,我终将亲手取回。”
离婚的决定权,阿庭的未来,姜鸢也的自尊,青城陈家孙女的荣耀,还有那千疮百孔的心,都将由她以自身的武艺一一夺还。
必定如此。
第285章你我共赴天涯?
子时已至,陈家大宅长廊灯光依次熄灭,犹如夜半钟声,这是陈夫人定下的规矩。通俗来说,便称为“禁夜”。
苏星邑返回房中,掩上门扉,回想着刚才鸢也的话语:
——你已相助过多。
——我已踏入棋局,后面的步子该如何落,让我独自面对。
或许担心语气太过坚硬,她微笑补充道:“苏师父该让姜学子独战科场。”
目瞳微阖,苏星邑并未亮灯,在黑暗中独自行踱。
翌晨,鸢与陈景衔用罢早餐,携带安莎与伯特驱车向航站楼。同行有苏星邑,却并未同往晋城,他将抵达苏黎世。
他表示,罗德里格斯家中突现变故,需亲自前往处理。因此,数日内他将逗留他乡。
航班先行启程,鸢也送至登机口,方欲告知他不必急切归来,她并无紧迫之事。他忽言:“苏师父既赠你予机会,亦赋予三次。”
她一愣。
苏星邑的目光深沉凝视她,稍纵即逝,随即俯首轻落一吻于她秀发间,耳边低喃:“初次用在了十三年前卡拉蒂斯号,二次用在了七年前的青城,最近一次则为三年前的晋城。”
“那次本应是我最后的馈赠,因你恳求,我才予额外之机。不过,此后再无机会了。”
话落,他站起身,不复望她一眼,领着安娜与众随员直接登机。
鸢也紧锁眉头,无法悟出其深意。
转步走向自已的登机口,她反复揣摩十三年前、七年前、三年前,皆为她最为绝望之时,故苏先生口中所谓的“机会”,到底所为何事?
这一疑问随着她从青城迈向晋城。
飞机降落后,她并未急起身,先是解锁手机,发消息告知苏先生平安抵境。安莎来到身侧,躬身道:“外界众多传媒等候,要用贵宾通道吗?”
“就那样太无趣了。”鸢起身,手揣外套口袋,淡笑出声,“我们走吧。”
此次她重返晋城的消息,由她亲口发布,离开时寂然无声,此刻回归,则要风风光光。
HMVL女主人的排场,恰如其分,现身之时,前后四位黑衣侍卫开道,十几家蹲点的媒体皆挡于两丈之外。机场旅客以为她是名角,不由自主拿出手机拍摄。
步履稳健,她从容行走在中间,白色衬衣搭配修身裤,外罩轻风衣,足下是恰好四寸的软鞋,脚踝笔直,青筋若隐若现。
面庞毫无遮掩,任由镜头捕捉,仿佛在告诉世界,她就是三年前所见的姜鸢也。
她这份肆无忌惮的态度,必将令早已沸沸扬扬的讨论再升温,可以预见,今日网络中诸多推理高手将依她的举止行为剖析一番波澜壮阔的大剧。
现身之后,鸢无意接受采访,一路出机场,侍卫在旋转门内拦住记者。事先预备好的轿车早已等候在门外,安莎上前开启后排车门。
甫将上车,鸢已感觉到异样,望向驾驶座,赫然发现开车之人竟是尉迟!
“上车。”他说。
鸢却没有动:“尉总约我共度晚餐。”
尉迟语气温和:“的确如此,但这与请燕小姐一同午餐并不冲突,对吗?”
他单独前来,亲自驾车,能在如此时刻接她,显然是预先派去的司机遭到“送”走。
这是他的一贯手法。
鸢也微挑唇角,锐气隐现:“言之有理。”
安莎见状欲阻拦:“燕小姐,不能跟他走!”
鸢笑说:“安莎,多谢关心,尉总诚意驾车,不可辜负。你先回旅店吧。”
不容安莎多言,鸢弯腰入车内,车门一闭,尉迟疾驰而去。
轿车飞离高架桥,未加停留便驶向高速公路,随后车速飞升,直至窗边景色模糊不清。
鸢目色平静如镜:“尉总难道想跟我玉石俱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