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风起,恩怨交织,看似无关已事的淡漠,其实深藏着一颗不露声色的内心。曾经不以为意的伊一,如今面对着眼前的婚离书卷……是否仍能视若浮云?
雪夜寒风轻扣门窗,黎雪心中疑云密布,目光无意间掠过桌案上的信函,一时惊怔。两份泛黄的信笺,如薄冰轻舞,原本整齐无缺,此刻边角却翻飞如波澜微动。这是紧握之手用力太过,才会留下如此深深的痕迹。
原来,他的淡漠并不彻底,掩不住内心的在意与纠葛。
门外,黎雪思虑,少夫人送来那已无意义的离婚协议,难道只是想触痛尉总的痛处?
他人看来,或许的确如此,但她知道鸢也远不会做出如此戏谑的举动。“尉迟大人繁忙于世间大事,我鸢也在‘死亡’三载未曾有人销户,如非亲自派人查探,还不知晓,我姜鸢也于律条中,依然存活。”鸢也收敛了唇角,冷漠的话语中透着嘲讽,“至今,我还是他的结发妻。”
公民死去,家人须行注销户籍,才算是人生的完全消亡。然“三年前已故”的姜鸢也,未完成任何手续,身份证、包括她和尉迟的关系皆可正常使用。就连智谋如苏星邑,此刻也眉头紧皱,惊讶于此事。
鸢也不屑,放下筷子冷笑道:“正因如此,我能堂堂正正为阿庭争取抚养权。”不然,她以远隔八方的沅也身份,根本无立足之地。
苏星邑倚在椅子上,凝视她微皱的眉头,说道:“他不会轻易点头的。”
“固然,我对抗他的意图明目张胆,他也应感知得到。此时他拿我无法,手中仅握的把柄便是我和阿庭,他会充分利用,那是理所当然。”鸢也无所谓其态度,只在乎自已能否应对,“他是否同意是他的事,我能不能办成,在我手上。”
她另有备案,尉迟若不同意协议离异,便走法律途径。手握充分证据,败仗二字从未入过她眼。闻言,苏星邑洒脱地说:“我相识一位律师,或能助力你赢下此案。”
鸢也展颜轻笑:“苏先生人脉遍布天下,但此次不必费心,已有适合的律师人选。”
“好吧。”饭毕,两人并肩走出深夜的小馆,鸢亦跟在苏星邑身后,直到此时才意识到些什么。苏星邑打开车门坐在驾驶座上,鸢也却伸手阻拦了他的动作。
手肘支于车顶,她俯首对视车中的苏星邑,话中含了些谨慎:“我决定争夺阿庭的抚养权并未与你商议,你是否会生气?”
苏星邑一怔,抬眼看向她。灯火映照江畔,刺目却又迷离,光芒从他眼前斜掠,笼罩了鸢也的身影,使得轮廓模糊不清。模仿方才她在猜文件内容的语气,他回应:“你说呢。”
鸢也抿唇道:“庄舒心术不正,阿庭跟随他必遭毒化,阿庭善良无比,我不忍让他因尉迟的逃避葬送一生……”语调越来越淡,“所以,我必需带他回身边。”
稚儿三岁可见终身,阿庭品性纯良,六七岁的成长期遭遇庄舒那样的人,良种亦将枯萎。鸢也是其母,何能袖手?但带回一子,他…会如何感想?
苏星邑的眼神在她脸上流连片刻,忽然低声道:“刚刚,我说了个谎。”
鸢也疑惑:“何以谎言?”
“在中国,我没有熟悉的律师,我让安娜寻找的律师,正是预见了你会需要。”他知晓她的心意。
他早已预见她会去争夺抚养权,不曾告知,已先一步做好准备,无条件地给予支持。鸢也不知怎样形容此刻的心绪,仿佛杯中碧螺春泡水,微甘而回甜,多年来,他始终洞悉她的心,无需明说。
鸢也起身微笑,玩笑道:“苏公子,你是藏在我心间的知已?”他是她无声的陪伴么?
苏星邑淡笑:“上车吧。”鸢也调皮作了个敬礼的动作,轻轻替他关门。她并非入副驾驶,而是钻入后排,躺于宽大的座椅上,呼出一口闷气:“腰乏之极,此处舒坦多矣。苏公子可知路途?”
“当然。”苏星邑驾车启程,深夜的清城市交通畅通,几乎无红灯阻挡,他在后视镜中瞥见鸢也安静的模样,仿佛已悄然入睡。
他放慢油门,缓行于路,使车行平稳无痕。抵达陈府,停车未唤醒鸢也,他躬身为她轻轻抱下车。
动作极轻柔,加之鸢也疲倦难支,只勉强睁开眼看了一眼便沉沉睡去,苏星邑淡漠的眼神里漾起温暖的涟漪,抱起她,步向房内。
一旁的陈景衔身披薄衫,于二楼栏杆旁默默注视,心生揣测……